楊樹方說,不在隊列裏一定有不在的原因。我剛才發現大隊長好像在會場邊從身上撕扯什麽東西,挺費勁的樣子。


    聽楊樹方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問題可能出在臂章上。等隊列走到盡頭解散休息時,我趕緊跑到高校長麵前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高校長一言不發,領著我找到大隊長,指著他的臂章說,你說說這是怎麽迴事?


    我一看那四道紅杠,心裏頓時明白是怎麽迴事了。媽媽呀,你怎麽比我還糊塗呢?竟然把周豔萍的那一道紅杠移到大隊長胳膊上了!周豔萍是中隊長,應該戴兩個紅杠,現在成了一個紅杠,自然就不願意戴了。


    我在心裏不住地埋怨周豔萍,你這個死丫頭也太較真了,少一個杠就不願意戴了?成了小隊長就委屈你了?我和楊樹方都是小隊長怎麽就沒有任何怨氣呢?如果按照本人的工作能力和學習成績,我們完全夠當大隊長和中隊長的條件呢!


    因為一道紅杠,影響了整個雁浦村小學的集體榮譽,這個禍端可是闖大了。當然,我不能把責任推到媽媽身上,所有的批評、責難準備由自己一人承擔。


    平日裏巧牙利齒的我,站在怒氣衝衝的高校長麵前,一句話都不敢說,等著挨他的批評。


    讓我始料不及的是,高校長一句也沒有批評我,而是用下巴朝我努了一下,又朝大隊長努了努。我理解了高校長的用意,他是讓我幫著大隊長把那道多出來的紅杠扯下來。我來到大隊長麵前,用一根別針挑開線頭,用力一拉,就把紅杠撤了下來。


    其實這也是個竅門,但隻有會縫紉的人才懂得,大隊長不是雁浦村人,是下麵一個小自然村的,連縫紉機都沒有見過,哪裏懂得這個竅門?白費了那麽大的傻勁。


    從大隊長的左臂上扯下的紅杠,又被我用別針固定到了周豔萍的左臂上,兩個人的臂章總算恢複了原貌,湊合著把這次少先隊員大會開完了。


    迴到雁浦村小學,高校長開始處理這起“臂章事件”。放學後,他把我叫到辦公室,詢問了製作臂章的全過程。我說,因為急著用,我隻好利用夜間的工夫做臂章,煤油燈原本就不亮,臂章又小,紅杠更細小,所以就張冠李戴弄成了“烏龍”。


    對於我的說辭,高校長半信半疑。在他的印象中,我雖然是個調皮搗蛋的學生,但做起事情來可不馬虎,學習上更是一點都不含糊,做作業幾乎沒有出現過失誤的時候,怎麽這次做個臂章還弄錯了呢?不會有什麽隱情吧?就問我,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麽事情?


    我說,沒有,我怎麽敢向校長隱瞞事情呀?


    因為高校長和我談話的時間較長,天色很晚了還沒有結束。媽媽見我沒有迴家,起初以為我放學後和小夥伴們玩耍去了,也就沒有在意,後來在街上她看見常和我在一起的楊樹方一個人玩,就問我去了哪裏?


    楊樹方說,他在高校長辦公室裏呢,高校長正在問他話呢!


    高校長問話?問了這麽長時間還沒有問完?問的什麽話?為什麽要問他話?莫非孩子犯了什麽錯誤嗎?已經到了吃飯的時間,再大的錯誤也得讓孩子迴家吃飯啊,吃了飯再問也可以嘛!


    媽媽不放心,就到學校找我,來到高校長的辦公室門外,聽到我在裏麵正在說臂章上的紅杠之事,還向校長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請校長嚴肅批評。


    媽媽心裏一緊,哎呀,是不是我把那幾道紅杠弄錯了?因為孩子根本就沒有蹬縫紉機,他怎麽能弄錯這個東西呢?顯然,孩子是怕我擔責任,也怕壞了我這個裁縫的名聲,所以把責任一股腦兒攬到了自己頭上。這不行,是我的錯就是我的錯,為什麽讓一個隻有幾歲的孩子替我頂鍋呢?


    媽媽敲了敲高校長辦公室的門。


    高校長說,是誰呀?請進。


    媽媽推門而進。一看是媽媽來了,我和高校長都愣了。


    我說,媽媽您來這裏幹啥呀?


    高校長也說,你有什麽事情嗎?請講。


    媽媽說,天色這麽晚了,國青還沒有迴家,我不放心就出來找他,他的同學說在校長辦公室談話,這不,我就找來了。高校長,我剛才在門外聽到幾句你們的談話,好像是少先隊員臂章的事。這件事情我最清楚,事情是我做的,與孩子無關。


    聽媽媽這樣一說,高校長又是一愣,說,你們娘兒倆到底誰說的是實情呢?他說是他做的,你說是你做的,都讓我有些真假難辨了。


    媽媽說,我家的縫紉機個頭很大,孩子坐在凳子上根本夠不著蹬那個腳踏板,他怎麽能做得了這些東西?


    高校長說,如此說來,做這些臂章穀國青同學都沒有參與?


    媽媽說,參與了,裁剪式樣是他做的,他知道臂章的尺寸大小。縫紉是我做的。是我不注意,把紅杠搞錯了。


    高校長迴過頭來問我,是這麽迴事嗎?


    我點點頭,低聲說,是這麽迴事。


    高校長說,那你怎麽不照實說呢?我就怕這裏麵有隱情,反複問了你很多次,你就是不說實話。我理解你的心情,媽媽是局外人,你不願意讓她為此事擔負責任,但不對老師說實話,就是你的不對了,要做個誠實老實的孩子,是學校一再要求大家做到的。你還是個少先隊的小隊長,沒有說實話,老師這裏要對你提出嚴肅批評,以後要堅決改正。有信心沒有?


    我說,有信心。


    大聲點!高校長的聲音也提高了一倍。


    有信心!我高喊了一聲。


    高校長轉過頭來對媽媽說,嫂子,太謝謝你了,你無償為我們製作臂章,我還準備忙過這一陣到你家去拜謝呢!現在你來了,也省的我再跑一趟了。


    媽媽帶著歉意地說,你就別謝我了。因為我的疏忽,更準確一點說是我不懂,把臂章弄錯了,給雁浦學校丟了人惹了麻煩,我應該向你致歉。說著,向高校長舉了一個躬。


    高校長見狀連忙把媽媽扶了起來,連聲說,嫂子,這可使不得,這個躬我該給你舉才對呀!


    媽媽說,如果沒有什麽別的事情,我就領著孩子迴家去了。


    高校長說,好的,慢走。


    媽媽走出高校長的辦公室後,忽然轉過身來對高校長說,以後如果有用著我的時候盡管說話,大事情我辦不來,小活兒我還是能辦一些的。


    高校長站在辦公室門口連連點頭,說,好,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讓嫂子幫忙呢!


    ……


    過了不長一段時間,我和媽媽真又為雁浦學校做了一件事情,而且這一迴我是主力軍。


    學校要開一次田徑運動會,報名的運動員有六十多名。學校決定,運動員穿的運動服裝由學校出錢買,不過就是背心和短褲兩件。到縣城購買背心和短褲的任務落到了我、楊樹方和周豔萍肩上。我和楊樹方買男運動員的服裝,周豔萍買女運動員的服裝。


    買上背心後,一問短褲,價格要比背心貴兩塊多錢。兩塊多錢擱現在算得了什麽?隻能買兩根油條而已。但在那個年代就能買一頭豬仔或一隻羊羔,還可以買十多斤麵粉或大米。


    我和楊樹方、周豔萍商量,咱們不買短褲了。


    他們兩個說,不買運動會上穿什麽?


    我說,咱們買點布料迴去做吧。我計算過,自己做要比買現成的短褲節省將近三塊錢,這些錢可以辦好多事呢!


    楊樹方說,誰來做?


    我沒有搭腔。


    周豔萍明白了我的意思,說,你是說你來做?


    我點點頭說,準確地說,是我和我媽媽來做。你們想想,在雁浦村還有誰會做衣服呢?


    楊樹方一聽,嘴一撇說,你快算了吧!上次做少先隊員的臂章,那麽簡單的事情,你們娘兒倆都給弄錯了,讓我們雁浦小學在全公社出了醜,這迴誰還敢讓你們做短褲?可以想象,你們還不知道給做個爺爺樣或是奶奶樣呢!


    我說,我做過短衣短褲,所以鄉親們都喊我“小裁縫”,難道你們忘記了?


    周豔萍說,鄉親們平日穿的短衣短褲,也不怎麽講究,你可以將就著做,可這次是在運動會上穿,如果做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可就是轉著圈兒的丟人了。


    我說,這次我保證沒有任何問題!你們放心。


    楊樹方說,學校讓咱們買短褲,你卻買成了布料,花錢的事情咱們可做不了主,是不是請示一下高校長?


    我說,這裏離雁浦村好幾十裏地,學校又沒有電話,怎麽請示?如果迴去請示,來迴一趟要耽誤好多工夫。我看還是先買上布料帶迴去。學校同意自己做短褲,那就正好;學校不同意做,咱們再下來買現成的短褲。


    周豔萍說,這個方法不好,我不同意。


    楊樹方也說不行,不同意。


    往常在班級在學校,這兩個同學都是比較支持我的,不料想在買布料這件事上反對起我來了。我對他們兩個很不滿意。


    周豔萍說,如果學校領導不同意自己做短褲,你再下來買?錢都買布料了,哪有錢再買短褲?


    楊樹方說,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同意你的辦法。六十多條短褲的錢可不是一塊兩塊的,好幾百塊錢呢!我們可不敢做這個主兒!


    我告訴他們倆,這個問題我早就考慮過了,學校同意再好不過;學校不同意,我家自己負擔買布料的錢,不讓學校虧錢。


    楊樹方和周豔萍聽了都一愣,你家自己負擔,你可得想好了,那相當於你爸爸好幾個月的工資呢!


    我說,我已經考慮好了。


    楊樹方說,你媽媽能同意嗎?


    我說,不瞞你們說,我在縣城的頭一天就和媽媽商量過,如果短褲太貴就買布料自己做;倘若學校不應允,就當自己買下了布料,給自家人做衣服穿。


    話既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楊樹方和周豔萍也就沒有反對的必要了,反正學校又不賠錢,弄好了還能節約一筆費用,何樂而不為呢!


    買好了布料,我們連夜往迴走。迴到學校,向高校長做了匯報。


    高校長看著一大堆布料,指著我們三個人的鼻子說,你們小小的年紀,膽子可不小,好幾百塊錢哪,這個主張你們也敢決定?


    楊樹方和周豔萍把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臉上,意思是主意是他出的,與我們無關,我們勸都勸不住呢!


    我低下了頭,準備狠狠地挨高校長一頓批評,於是聲音低沉地說,如果學校不同意,我家願意負擔這堆布料的費用。


    不料,高校長話鋒一轉說,誰說我不同意?穀國青呀,你這件事情做得好!一是為了為學校節省經費敢於做決定,像個大男子漢,當然你還小,隻能算個小男子漢了;二是敢於承擔經濟損失,這個精神難能可貴。我看運動員的短褲就交給你們做,而且我也相信你們能做好。


    高校長不是說你而是說你們,意思就是讓我媽媽也參與進來。


    我把布料背迴家。我們娘兒倆大概忙活了半個月,終於把短褲做出來了。隻是我在裁剪布料時,又犯了一條原則錯誤:男褲的開衩是在前麵,而女褲的開衩是在右側的胯骨處。我在裁剪時忘了這一點,把所有短褲的開衩都放在了前麵,等於全做成了男褲。


    往學校交短褲時,我向高校長說明了這個情況,除準備挨批評外還做好了賠償的打算。


    高校長拿起一條短褲端詳了一陣,高興地說,穀國青,你很有創意呀!開衩留在前麵可比留在右胯骨上美觀多了!就這一項創意和改革,學校也要給你們多加十塊錢的手工費。


    我說,媽媽告訴我,不收一分錢。


    高校長說,那不行,你們又搭工夫又貼縫紉線的,不少錢呢!一定要給手工費,還要多給。


    我不知道,我這項失誤竟引領了一項改革,後來被服廠做衣服,女褲也不在右胯開衩了。


    請看下一章:長街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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