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褚楚服下藥後尚未蘇醒,進屋來察看病情的季道風入眼的便是申屠隱憂心忡忡守在竹榻邊的畫麵。


    “大當家,你莫要太過擔心,照這位姑娘目前的情勢來看,最遲明日一早定然會醒的。”


    申屠隱嗯了一聲,不再多言。


    自己為一個女人牽腸掛肚的隱秘心思此刻袒露在外人麵前,申屠隱渾身不自在。他身為狼鷹寨大當家,平日裏展現在別人麵前的從來都是烈性風火的一麵,如今這副模樣,申屠隱甚至隱隱有些擔心季道風會心下鄙夷自己。


    畢竟,現在的申屠隱是令他自己都覺得陌生的一個人。


    心裏有棵小苗似乎生了根,即將破土而出,撓得他心肝肝直發顫。


    他隱約知曉這是什麽,可他卻不敢承認,隻想將這棵小苗掐死在萌芽狀態,害怕它一旦長高長大,會令自己變得越發陌生,陌生到他自己都控製不了自己,隻能隨心而動。


    他平日裏做事一向是有周密計劃的,隨心而動這種事從來不在他安排之內。


    不受控的事總是會令人格外恐懼,他這個狼鷹寨的大當家也逃不過。


    季道風端了一杯茶水遞給申屠隱,“大當家的忙了一晚上,定是累壞了,喝口茶歇歇吧。”


    申屠隱目光不敢與季道風直視,一把撈過茶杯便往嘴裏灌。


    季道風麵上始終帶著和煦的微笑,對於大當家這種拿好茶當牛飲的做派也見怪不怪,見申屠隱喝完,便隨手接過茶杯,若無其事的擺迴桌案。


    季道風狀似無意的問了一句,“大當家,這姑娘可是盛家那位?”


    申屠隱一愣,心口一緊。


    到底是瞞不過心細如發的季道風。


    他們狼鷹寨裏突然多了一位如此年輕的姑娘,自然隻能是從外麵搶迴來的。而狼鷹寨從創立至今也就幹過一次劫人的事,那便是前些日子去擄了盛家即將過門的兒媳。


    這姑娘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申屠隱想瞞也瞞不住。


    “嗯。”申屠隱應了一聲,神情越發別扭。


    季道風臉上笑容加深。


    這件事情倒是出乎季道風的意料。


    大當家嫉恨盛家,狼鷹寨無人不知,可大當家的將盛家兒媳搶迴來之後竟如此重視,實在頗為有趣。


    這位姑娘年輕漂亮,大當家的看上她原也是情理之中,可她畢竟是盛家的人,大當家的收在房中叫她以身伺之就已足夠,這也算是對姑娘的一種懲罰,對盛家的一種泄憤。可大當家的這迴卻折了本,將自己也搭進去了,怎能不叫人意外。


    季道風捋了捋胡須,看向申屠隱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興味。


    他原以為大當家是個不通情思的糙漢子,經過今日這一番,他才知曉,大當家的也是可以韌鐵化作繞指柔的,隻要遇見了那個對的姑娘。


    隻是這姑娘竟是大當家從盛家搶來的新娘,實在有趣得很。


    季道風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姑娘醒來之後對大當家是如何態度了。


    姑娘在竹榻歇著,兩個男人圍在桌案邊打盹,寧靜的一個夜晚悄然而逝。


    天剛蒙蒙亮,申屠隱便被褚楚沙啞的呻/吟驚醒。


    “唔……頭好痛……”


    褚楚眼神還在朦朧之間,一隻寬厚的大掌便搭上了她的額角。


    褚楚驚得瞪大眼睛,疾唿,“怎麽是你這賊匪?”


    又是這難聽的稱唿!


    申屠隱憋在心裏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被褚楚嘴裏這聲“賊匪”轟得一點都不剩。


    他衣不解帶照顧了她一整晚,她一醒他便趕緊探她身上燒熱退了沒有,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竟然張口就是穢語,真當他這個狼鷹寨寨主是白當的呢?


    “不是我還能是誰?”申屠隱眉心擰成結,沒什麽好氣。


    褚楚瞪了申屠隱一眼,連忙查看周身情形。


    陌生的竹榻,陌生的屋子,桌案邊還有個陌生的男人。


    “這是哪裏?你這狗賊又把我抓到哪兒了?”


    “這是懸崖邊的小屋,等你醒了就要把你扔懸崖底下去,摔死你!”申屠隱迴瞪過去,眼神冷冽如冰川寒雪。


    “你這狗賊好狠毒!你就不怕我變成厲鬼半夜找你索命麽?”褚楚罵罵咧咧。


    “沒你嘴毒。”


    ……


    那邊兩人對峙正酣,這邊季道風倒是閑適,一邊飲茶一邊圍觀看熱鬧。


    看來他的大當家目前還處在剃頭擔子一頭熱的階段,這姑娘對大當家可是嫌棄得很,哪裏有半分情意。


    他這大當家未來的情路還很漫長嘛,有得好戲看咯。


    見兩人吵得差不多了,季道風將手中茶杯放下,慢慢悠悠走過去,開口:“姑娘,你別擔心,我這兒可不是什麽懸崖小屋,你死不了的。昨日你生了重病,大當家將你送過來醫治,你現在精神頭這樣好,想必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待我一會兒再給你熬幾帖藥,很快就會痊愈的。”


    褚楚看向季道風,滿臉的警覺。


    她才不信季道風先前那番話,他也是狼鷹寨的人,自然會向著那賊匪。那賊匪對她一向苛刻,怎麽可能會送她過來治病,不趁機折磨她都算他善心大發!


    不過,季道風麵相和善,再加上他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以貌取人的話,看起來倒是比那賊匪好相與多了。


    褚楚聲音放柔了些,“你是大夫?”


    季道風點了點頭,“正是,鄙人姓季。”


    醫者仁心,褚楚打定了季道風是個麵和心善之人,自己若能與他結交上,待到合適的時機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不定能借他之手從狼鷹寨逃出去也不一定!


    想到這裏,褚楚對季道風的態度越發好了,她揚起還微有些困倦的腦袋對季道風笑了笑。


    這一笑令申屠隱心裏越發不舒服了。


    雖然是季先生將褚楚的病治好的,可自己才是那個一直守在她身邊照顧的人,她卻從未對自己這般笑過,倒是對季先生這個才見了一麵的陌生人笑得這樣甜美,實在礙眼!


    申屠隱不確定此刻正在他胸中翻湧的情緒其名為何,他隻知道,他不喜歡看到褚楚對自己狠,對別的男人笑!


    他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叫囂著不痛快,急需找一個發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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