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申屠隱再做猶豫,他猛的伸出結實的臂膀,一把從床榻上將褚楚熱燙而纖弱的身子撈起來,抱住她便大步朝外走。


    山頂的流泉竹樓是季道風季先生的住所,他在狼鷹寨裏年歲不算久,但因其醫術高超,頗得狼鷹寨中人的敬重,大家有個什麽大病小傷的都會來找他給看看,隻要他說能治,那保準藥到病除!


    情勢急迫,申屠隱連門都來不及敲,伸腿一腳便將季道風的竹樓大門給踢了開。


    季道風正端坐燭台下搗藥,這突來的響動令他差點以為他這隱秘的竹樓被什麽賊人給盯上了,待他抬眼細瞧時,才發現來人竟是申屠隱。


    “季先生,你快來幫我看看!”


    季道風連忙起身,但申屠隱懷中的姑娘模樣實在陌生,他以前從未在狼鷹寨裏見過,於是便隨口問了一句,“大當家,這姑娘是?”


    申屠隱眸光閃了閃,不知該如何迴應。


    狼鷹寨無人不知他這個大當家對盛家的仇恨,若他將褚楚的身份直言告知,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對褚楚病情這份擔憂與緊張。


    他一邊將褚楚安放到竹榻上,一邊敷衍著,“季先生,你還是先給她瞧瞧病吧,她病了一天了,身上燒得厲害,熱度退不下來!”


    身為醫者心存仁義,自然事事以病人為先,至於病人的身份,申屠隱不願說,他也不多問。


    季道風探了探褚楚脈息,再探了探她額角溫度,又掀開她眼皮瞧了瞧,這才朝申屠隱安然一笑,“大當家不必太過於憂心,這位姑娘隻是受了些風寒,待我給她開個方子退了熱,再服上幾帖調理的湯藥,過幾天自會痊愈。”


    有了季道風的保證,申屠隱這才安下心來,“那就辛苦季先生了。”


    季道風點了點頭,便出了房門,待他再進來時,手裏多了個木盆。


    “大當家,你將布巾給這位姑娘敷在額上,若布巾溫了,就洗洗擰了再敷上,我去給她煎藥。”


    狹小的竹屋又隻剩下申屠隱與昏睡不醒的褚楚二人,申屠隱凝眉望了望一臉病容的褚楚,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方才季道風端來的是一盆放了許多冰塊的涼水,潔白的布巾經申屠隱的大掌一擰,瞬間成了皺皺巴巴一團。


    申屠隱從前哪裏幹過這樣細致的活兒,他笨手笨腳的將布巾疊在一起,好不容易才疊成了個長條狀,這才輕輕放到褚楚額上。


    生了病的褚楚容顏似乎越發嬌豔了,或許是麵頰上那片紅為她添了色,這份絕美落到申屠隱眼裏,讓這心思本就別扭的漢子愣住了神。


    這一刻,他在想,若前些日子自己沒有將她擄上狼鷹寨會如何?


    她是不是已經嫁給了盛家的兒子,與那人相親相愛共居一室,安享這漫漫長夜閨房的歡愉?


    申屠隱用力闔了闔眼,再睜開,甩掉腦海裏那些飄忽的胡亂思緒。


    時間不會倒流,做過的事不能重來,眼前的再也不是什麽盛家的兒媳,而是真真切切躺在他身前的女人,褚楚。


    從盛家目前對她的態度看,她若想再迴去當盛家的兒媳已經幾乎不可能。她不過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孤女,無親無故,即使哪天真從狼鷹寨離開了也不會有別的去處,還不如安心在狼鷹寨待著,至少還能有個遮風避雨的窩。


    申屠隱怔怔的目光再移到褚楚臉上,他很想告訴她,他們狼鷹寨已經是她最好的歸宿,她若不再想著逃跑,他定會讓她好好在狼鷹寨裏住著,隻要認定了自己是狼鷹寨的人,他自然不會虧待她。


    可他心裏的這些話一個昏睡的女人怎會聽得見。


    申屠隱覺得自己蠢得有些可笑。


    他訕笑著搖了搖頭,將這些無聊的心思暫且放下,伸手去探褚楚額上的布巾。


    她額上的熱燙早已傳遞到布巾上,布巾已然溫熱一片。


    申屠隱牢牢記著先前季道風的叮囑,連忙揭開布巾扔到冰水裏,重新擰好蓋到褚楚額上。


    連番多次下來,申屠隱明顯感覺到褚楚身上的熱燙退了不少。


    “藥來了。”季道風麵上始終帶著一抹輕柔的笑,這笑令人倍感親切,經他之手的病人每每看到他和風化雨般的笑意,對自己病情的愁緒往往會淡去不少,更增添了對季道風醫術的信任。


    申屠隱自然也不例外。


    申屠隱接過季道風手中盤托,聲音雖輕,但驚喜不少,“季先生,她的燒退了許多,再將這湯藥服下,應該很快就會痊愈的吧?”


    季道風查探了一番,點了點頭,“這藥得溫著喝,太涼太燙都會減了藥效。”


    申屠隱聽著並沒覺得有多麻煩,隨口應了聲,“季先生,你先去忙吧,湯藥我來喂就好。一會兒若有不妥帖的地方,我再叫你。”


    季道風先是看了看竹榻上的褚楚,又瞧了瞧極力裝作若無其事的申屠隱,眼尾的笑容裏多了幾分了然。


    他還是第一次見狼鷹寨裏出現這麽個年輕的姑娘,也是第一次見申屠隱對一個姑娘如此上心。


    他雖然是個醫者,應該方方麵麵對他的病人負責,但若是有年輕人想借此給自己心儀的姑娘獻殷勤,他這個醫者哪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


    醫者醫人,亦能醫心。


    季道風拍了拍申屠隱肩頭,神情裏包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申屠隱看著季道風闔門而出的背影,心裏頭那股子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別扭心思又再燃起。


    季先生一向心細如發,他是不是察覺了什麽?又或許是,自己的表現太過於明顯?


    申屠隱頓覺難堪,但眼前更重要的是褚楚的病情,她雖然身上熱度退了些,若不加緊時間鞏固治療,難保不會病情加重。


    湯藥得溫著喝,不能太涼也不能太熱。


    申屠隱大手捏著小巧的白瓷湯勺,看起來雖然不怎麽協調,多試幾次之後,倒也漸漸順手。


    每一勺湯藥都經過申屠隱細細吹溫之後,才移到褚楚嘴邊喂她服下。


    褚楚昏睡得沉,喂進去的湯藥幾乎漏出來一半,申屠隱又在她腦後墊了厚厚的幹淨布巾,每喂下一口湯藥,便仔細將漏出來的湯藥擦拭幹淨,半點也不染髒了褚楚烏黑的發絲。


    這般細心,這般妥帖,半點錯處竟也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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