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我激動之下,直接挽住了他的衣袖,“別別別,我去,丞相大人,帶我一並去!”


    終日在府上悶著,抬頭便是那十一個幕僚,低頭便是燕長風,個個看我不順眼,待著也是無趣。


    卻說大燕重武道,其中六藝的騎射乃兵部考究武將的一大標準,所以大燕的馬場修築極大,聽聞還從大宛進了幾匹珍貴無比的汗血馬,我怎能不心癢難耐?


    蕭承夙微微轉笑,“怎麽,不怕你惹得一身流言蜚語了?”


    我一麵同他走著,一麵十分詫異——府上的風言風語,我倒是也曾略有耳聞,無非和燕長風那廝說的差不離,最多在知道我是女兒身後更添一層波瀾,可是他蕭承夙貴為丞相,每日忙的腳不沾地的,怎麽也聽入耳中了?


    我擺一擺手,“流言止於智者,丞相和屬下都是聰明人,不必放在心上。”


    他微微一怔,欲言又止,半晌方冷冷補刀。


    “你倒是會給自己麵上貼金。”


    陰山,鐵騎營。


    我本以為那個煩人的燕長風必然要一路護送,畢竟軍營地廣,人多眼雜,誰知這廝隻是和幾個侍衛遠遠綴行在後,隻有我和蕭承夙在前麵並肩騎馬,一行人到達,已是傍晚時分。我緊了緊自己的衣裳,自覺寒風料峭。


    遙遙看見了一連串的篝火,眾人都不自覺快馬揚鞭,到了軍營外麵丈高的木柵欄下,塔樓便傳來一聲喝問,“何人擅闖軍營?”


    有我在,自然不能讓這位爺費著嗓子自報家門了:“大膽,丞相在此!”


    那邊沉默半晌,沉默在尷尬之中,不一時,一個彪形大漢帶著十來個身披白甲的漢子湧了出來,對著蕭承夙行了抱拳禮,“末將不知丞相奉命遠道而來,恕罪!”


    他約莫而立之年,端是一副錚錚鐵骨,眉似劍,目若星,皮膚黝黑,蕭承夙下馬,亦微微傾身拱拳,“程將軍不必多禮。本相此番前來並非聖上之意,隻是犒賞一下將士,聊表心意。”


    說實話,這一位程姓將軍是我目前為止見到的對蕭承夙最冷淡的臣子,沒有之一,饒是蕭承夙態度難得謙和,他也堵在門前,寸步未讓,“丞相探望,自然是末將榮幸,不知丞相此番前來,可有兵符?”


    蕭承夙微微搖頭。


    “無。”


    “可有聖上口諭?”


    “無。”


    我慢慢吸了一口氣,隻見這位黑將軍恭敬而堅決道,“如此,恕末將不能請丞相入帳了。軍令如山,不得不從。”


    謔!


    拒絕了?!


    我第一個偏過頭去看蕭承夙,男人麵上卻出乎意料地平靜,絲毫沒有被頂撞之後的怒氣,“無妨——那便煩請將軍代本相向將士問好,聽聞大宛前些兒進貢來幾匹烈馬,不知本相能否一觀?”


    他沒有深究,程姓將軍明顯鬆了一口氣,一擺手道,“丞相這邊請!”


    我亦步亦趨地跟在兩人之後,好奇地聽屬於男人之間的尬聊。


    “將軍終日操練,辛苦。”


    “蒙丞相掛心,不敢當。”


    ……


    求求你們聊不下去就不要聊了好嗎!


    我跟在後麵都替你們倆尷尬好嗎!


    數句之後,蕭承夙放棄了這場尬聊,然而那將軍卻又道,“此馬性子頑劣,末將教幾個騎手也無法馴服,一會子遠觀便是,丞相仔細貴體。”


    我不傻,蕭承夙更是個千年人參精,這話的意思翻譯過來便是:你一個舞文弄墨的文人就別湊近了看寶馬了,小心人馬一個不高興尥蹶子給你弄出個三長兩短。


    不知為何,隔岸觀火、袖手旁觀,我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甚至隱隱期待著蕭承夙的發作,並且想看看他是如何在這一番看似關心實則諷刺的話中挽迴尊嚴的。


    “幾個騎手也不曾馴服?”蕭承夙抿著嘴,笑意淡淡,“看來我這幾個不中用的屬下,一會兒倒是能替將軍效勞了。”


    秒啊!


    要不是時機不太合宜,我都想給蕭承夙撫掌喝彩了。


    什麽叫雲淡風輕四兩撥千斤?


    什麽叫裝x於無形之中?


    那位將軍也不是蠢人,自然聽得懂話裏的意味,一張本來就黑的臉龐中透著紅,不知為何,在一瞬間,我竟然有一點替某位仁兄鬆了一口氣。


    雖然我應該想到,憑他的身份,多年練就的嘴皮子功夫自然不差,不會輸給武將。


    “好馬!”後麵忽然迸發出陣陣驚唿,我從思緒中迴神,抬首一看,卻見前方的獵場中衝出一匹棗紅色的高大駿馬來,那馬生的健碩,仰頭長嘶,而上麵則騎了一個白袍小將,緊勒韁繩,一路將馬趕了出來。


    果然如那將軍所言,駿馬性子極烈,不停地上下顛簸,想要將身上的人兒給甩下來,看那力道我都一陣心驚——要是馬上的人是我,就不說被甩出個十萬八裏地的,光顛簸都能將我這小身子骨給拆散架了。


    然而,敢上馬的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那白袍小將身形靈活,時而倒貼在馬背上,時而後仰勒繩,和這匹馬較上了勁兒。


    我眼見那烈馬嘶鳴,被韁繩勒的愈加瘋狂,見無法甩下背上的人,便一尥蹶子飛快地狂奔起來,一個飛身越過了圍欄,向圍觀的人群衝來。


    “哇啊啊啊啊啊啊阿——”


    實在無怪我,發出這樣一聲丟人的尖叫。


    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蕭承夙,一群飽經風霜的糙老爺們武將,還有蕭承夙身後那些個一看就很能打的跟班——


    隻有我是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弱女子啊!


    也就在我歇斯底裏吼出那一嗓子的同時,我感覺到身後一個人忽然摟住了我的肩膀,就勢向旁側一帶,衣袂飛轉之間,我嗅到了他身上那一脈若有若無的苦香。


    那駿馬一聲唿嘯從我們身邊擦過,奔向夜幕之下的蒼茫原野,我顫顫巍巍地放下了抱頭的雙手,忽然間感悟出一個人生真理:自己不能打,少去湊熱鬧。觀馬有風險,作死要謹慎。


    先才曾經提過,我一對眼招子還算敏銳,就在我哀怨又慫地目送著那位狂野的馬兄遠去時,忽然發現了一處不尋常,倏然瞪大了眼睛。


    那個馬背上的人——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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