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瓜州重建工程中,力大無窮的言蘿,擔起了運送重量級建材的重任。


    她扭頭看到沈亦穿著樸素的短衣幹活,漂亮臉蛋上沾滿了泥點,泥點又被汗水打濕,在白\/\/皙肌膚上拉下一條條泥痕。


    言蘿少有見到太子殿下的狼狽模樣,不由樂了。


    沈亦悶頭幹活,餘光精準地捕捉到她促狹的視線,冷冷淡淡問:“笑什麽?”


    “我笑,太子殿下原來做起農民工來,也似模似樣的。”


    言蘿見太子薄唇輕抿,似有不悅,很有求生欲地補充了一句。


    “不過,即便是農民工,太子殿下也會是世上最好看的農民工。”


    她說完就溜了,沒看到沈亦白嫩的臉皮上,漸漸地透出了一點兒嬌羞粉。


    這時候,十皇子在幹什麽呢?


    眠花宿柳。


    整個瓜州稍有姿色的女子,全被他打著“賑災”的旗號調戲了個遍。


    重建瓜州後,沈亦特意請旨免除瓜州三年賦役,鼓勵百姓耕種紡織。


    說來也怪,鄉民們明下的那些瘠田,經洪水這麽一泡,退水後休養幾個月,原本貧瘠的土地竟肥沃了不少,將旱田作水田來耕種,不再種大豆,換一批水稻種下去,產量竟比原本高出不少,還能順便養養魚蝦、蓮藕,也算是因禍得福。


    搞定瓜州澇災之後,下一站就是鬧瘟疫的卞州了。


    瘟疫傳染性強,十皇子自然不會去,再次高舉“重建災區”的幌子留在了瓜州。


    當是時,民間傳揚太子美名的唿聲越來越高,而呈上朝堂的奏章裏,卻無一不是在吹捧十皇子而暗貶太子。


    ……


    卞州。


    大災之後有大疫。


    流屍滿河,白骨蔽野,家家有僵屍之痛,室室有號泣之哀。


    瘟疫,以東宋國的醫療水平很難根治,通常做法是隔離患者,切斷傳染源,防止疫病擴散,等染病的人去世了,疫病也就平息了。


    而卞州這一場瘟疫,卻鬧了足足半年餘還沒消停,甚至愈演愈烈。


    太子沈亦抵達卞州城時,發現卞州城門緊閉,城外人人繞道,而城內人人卻哭號震天,吵著要出城。


    一個黑麵老頭兒站在城牆上,臉上蒙著白帕子,指揮著守城衛將把百姓攔截在城內,凡有襲擊守城衛意欲逃離的,一律就地格殺。


    等夜半災民入睡後,黑麵老頭兒才叫人開城門,迎接沈亦一行人入城。


    經通報,沈亦等人才知道那黑麵老頭兒是當地太守。


    沈亦奇道:“方才災民想出城,太守為何阻攔?”


    若是患者想出城,太守阻攔,情有可原。


    白日那些人,精神雖有些不濟,可明顯不是患瘟疫之人啊。


    太守目光閃爍,隻道:“上頭叫下官隔離流民,下官隻是奉命辦事。”


    沈亦當夜修書一封,送到上級刺史處詢問緣由。


    在東宋國,太守為一州之長,位高;刺史為監察史,權重,二者工作相互配合相互製衡,隻不過刺史說話更管用而已。


    刺史很快複信,說並沒有下達這樣奇怪的通知。


    “因卞州流民大量湧入京都,京都亦有十數人染病,上令卞州嚴防謹守,派醫者駐城門口,驗身體康健才可放行。”刺史迴答。


    “上令卞州嚴防謹守”,就是說皇上下了旨。


    沈亦覺得很奇怪。


    在這種時刻,不管流民是否帶疫病進城,皇帝老兒都不該下這道聖旨,這不是立個靶心給人射成篩子嗎?


    沈亦又修書送去了京都。


    京都的答複更簡單。


    “民疾疫者,舍空邸第,為置醫藥。”


    聖旨裏還提到,應分發災民雄黃酒和艾葉殺菌抑毒;瘟疫多起於飲食,在飲食上也要頗多注意。


    “肉中有如朱點者,不可食之。六畜自死,皆疫死,則有毒,不可食之。”


    沈亦將這封信丟在太守跟前,冷笑道:“上頭的指令是防疫治病,怎麽到了下麵,倒成了一種掩蓋之策了?”


    政令初時發布時,確實是替百姓著想的。


    可一層層地傳達下來,味道就漸漸變了。


    下級總在揣摩上級的真實意圖,緊緊抓住聖旨裏一筆帶過的關於“見疫者慘狀,心有不忍”一句,捕風捉影,又為讓表麵上的政績好看,欺上瞞下。


    等沈亦看過賑災款項明細賬本之後,更是大動肝火,一本奏章呈報入京。


    朝廷撥了四十萬兩白銀、五萬石糧食、一千箱藥材下來,一層層被搜刮,最終發到災民手頭的,不到千之一二。


    幾日後,京都傳來指令,捉捕卞州一案涉案官吏共計十六名,革職查辦。


    而狼狽為奸的罪魁禍首——太守及刺史,依舊穩穩坐於高位,無人可撼動分毫。


    “革職的這十六名官吏,皆非我卞州正式在編的官員。”兩人惺惺作態地對外發布了感言,“今後,我們會抓緊對這些臨時工的考核力度,尤其注重對個人品行的考核。”


    自此,東宋國的“臨時工”們人人自危。


    生怕哪天,禍從天降,背上就多了一口沉重的黑鍋。


    “豈有此理!”沈亦餘怒未消,重重一拍長案,“該罰的不罰,不該罰的,倒成了千古罪人!”


    顧長苦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那刺史是皇後娘娘的表親,太守呢,又跟皇帝陛下有患難之交,這兩個都動不了,也隻能動那些底盤不夠深的了。”


    “糊塗!糊塗!!”


    沈亦顯然是氣急了,連罵了兩句“糊塗”,嚇得顧長趕緊檢查門窗是否緊閉。


    “一州十萬人才養得起一名貪官,貪官一念之間卻能害十萬人性命。”沈亦冷靜下來,語氣森冷,“留著這些蛀蟲,遲早會蛀空我東宋國子民的骨血。”


    顧長、顧幼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拱手道:“屬下領命。”


    “咦,你們這是打算殺人滅口嗎?”


    冷不丁,從橫梁上傳來一道亢奮異常的聲音。


    三人齊齊一驚,抬頭一看,隻見言蘿瀟灑地從橫梁上翻身落地,其架勢像極了她的孿生妹妹“紅姑娘”。


    顧家兩兄弟後背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人什麽時候來的?!


    她都聽到了些什麽?


    “殺人帶我一個啊!”言蘿兩眼冒著金光,“我愛殺人,殺人使我快樂。”


    沈亦:“……”


    顧長:“……”


    顧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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