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緒晚死死抓著黃定洲的衣袖,兩人四目相對,她看到對方眼底不容拒絕之色,最終鬆開了手。


    “郎君多保重。”


    黃定洲毫不猶豫地走出人群,朝那客卿而去。


    “李先生,別來無恙。”


    “小郎君!”


    被稱為李先生的門客,簡直喜出望外。


    李先生快步上前,欲攙扶黃定洲,卻不想被對方閃躲過去。


    黃定洲微笑,不為自己的行為解釋,輕描淡寫地說道,“事不宜遲,我們迴府吧。”


    李先生和兩個巡邏兵,將黃定洲送迴了輔國大將軍府,全程半點波瀾也無。


    太過安靜,反而顯得反常。


    黃定洲被送迴自己的小院子,他發現,原本服侍他的那群奴仆,又換了一批新麵孔。


    當夜,收到了他父親讓人送來的幾大箱慰問品,其他人仿佛不知此事一般,無人再提起這件事。


    他遇到的刺殺,就像是做夢一樣,被按下去了。


    黃定洲坐在書房,翻閱著明經科書籍,強迫自己將白天的一切痛苦情緒都忘記。


    除了要防備幕後黑手,他現在最重要的是參加科考。


    隻有自己變強,強大到其他人都不敢輕易動他。


    翌日,他照常去給祖父和父母請安。


    一進祖父的院子,他就發現,今日來請安的人格外齊整。


    特別是他一進去,就受到了萬眾矚目。


    黃定洲在他們奇怪的目光下,有種自己是來表演雜技的錯覺。


    他強壓下心頭的惴惴不安,恭敬地向祖父以及在場的其他長輩,行禮問安。


    正在這時,他母親和他幾位兄弟姐妹,竟然也相攜而來。


    黃定洲就是再蠢,也明白,今日有人做局,想陷害他。


    隻不過這樣的手段,比起昨日的刺殺,實在過於軟綿了。


    他內心毫無波動,靜待局勢發展。


    坐在下首的二房嬸娘,一見到黃定洲的母親進來,原本看戲的心理,立刻轉變成主動者,迫不及待要上台演出幾幕。


    二房嬸娘捂嘴嬌笑,“恭喜大嫂喜得嬌媳,聽說這小娘子出身富商之家,真是潑天的富貴,十三郎可真有福氣,未及冠就不用擔心下半輩子的吃用了。”


    黃定洲的母親王氏神色淡漠,像是沒有聽到對方的陰陽怪氣,略過二房嬸娘,直接向上首的當家人行禮,“大君福安,近來入夜風涼,兒命廚房準備了薑絲薄荷肉泥湯,大君可要嚐嚐。”


    被她稱唿為大君的人,正是黃定洲的祖父。


    在晉朝,一般情況下,公公(即丈夫的父親)被稱為“大君”。


    黃定洲的祖父十分滿意大兒媳的孝順,當即笑納了薑絲薄荷肉泥湯。


    微辣的薑絲,含著薄荷的清爽,完全戳中了他的口味,令他讚不絕口。


    上位者一發言,下首小輩全都效仿,各個你一言我一語,吹捧王氏和這碗平平無奇的肉湯。


    王氏氣定神閑,八風不動,“大君,時辰不早了,府中還有些許事務待處理,兒自請告退。”


    黃定洲的祖父笑著擺手,讓她自去忙,不必多禮。


    王氏臨走前,看了一眼身側的黃定洲,“十三郎,你今日休沐一日,不必去學堂,娘有事囑咐你。”


    黃定洲叉手行禮,稱是。


    然後,跟著王氏一起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他又不傻,王氏給他解圍,他還不走,難道還要繼續留下來當靶子。


    到了正院,黃定洲在院子裏見到那個眼熟的少女時,就心知,坑來了。


    王氏看都沒有看一眼跪在院中央的少女,直接帶著黃定洲進了小花廳。


    她坐在上首,麵無表情地看著黃定洲,“是為娘疏忽了,十三郎已經到了少年慕艾之齡,隻是你以‘為祖父買祝壽禮’為由,去私會商女,實在不妥,你阿耶是輔國大將軍,你作為嫡係血脈,你在外的言行,都會影響到府中其他兄弟姐妹,你日後行事,當慎獨端莊。”


    她見黃定洲要迴話反駁,當即打斷他,“不必多言,李酒商已經將她送予你做侍婢,此次荒唐之事就此作罷,你帶她迴去好好安頓,你未成親之前,不可令她誕下子嗣。”


    黃定洲:“……”


    話都被她說完了,他還能說什麽?


    這就是親生和非親生的區別?


    實在太可笑了。


    他被刺殺,安慰的話沒有,被誣陷連查都不查,就先把帽子給他扣緊了,生怕他跑了。


    要不是他得知身世真相,那他今日恐怕要委屈惶恐不安到無心讀書的地步吧。


    就算是養狗也能養出感情來吧?


    看來在她心中,他連狗都不如。


    黃定洲連請安的話都沒有說,就被王氏身邊的侍女,請出了花廳。


    他看了眼依舊跪著的少女緒晚,“別跪了,跟我來。”


    緒晚聞言看向他,眼眶泛紅,柔順的烏發淩亂,紅潤的唇微顫抖,“對不住,是婢連累郎君了。”


    她深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品性敗壞,非但知恩不報,還要恩將仇報的惡徒。


    愧疚、憤怒、尷尬,五味雜陳的極端情緒,幾乎要將她淹沒。


    在黃定洲看來,他像是個被刺殺後,順手做好事,卻遇到仙人跳的傻子。


    而且被潑了這汙水,比刷漆還牢固,洗不清了。


    黃定洲垂下眼眸,沒去看她,自顧自地麵無表情往前走,沒有再多搭理她。


    緒晚撐著疼痛酸軟無力的雙腿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跟在黃定洲身後。


    黃定洲讓院子裏新來的管事安頓了緒晚。


    他接下來更加刻苦努力地讀書學習,日日勤學不輟。


    在晉朝,生源分為生徒和鄉貢,分科取試。


    生徒作為中央官學生源,考試分三步,首先通過書院試,然後禮部試,其中有區分進士、明經、秀才、明法、明字、明算等科目,通過後,最後才能參考吏部試。


    鄉貢則是地方官學生源,需要先通過州縣考試,才有資格進入禮部試、通過後,再考吏部試。


    黃定洲複習的明經科,包括帖經、墨義、時務策。


    明經科考試須先試帖經,略問大義,取經義精通者,放及第。


    主要考查儒經或道經的內容,以填空題為主。


    主要方式,是掩其兩端,中開一行,“裁紙為帖”。


    且每帖空三字,由考生聯係上下文填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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