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禾接過來一看,確實是玉佩沒錯,上麵還刻著一個模糊不清的字。


    這玉看上去灰撲撲的,埋在土裏有些年頭了,有了土沁,看起來倒像是古物。


    江家祖宗八代再往上數,一個大人物都沒出過,哪裏有這樣的玉佩?


    再說了,這是她阿爹親自挖的墳塋,這麽大塊玉佩沒發現?


    難道是後麵才被人埋下去的?


    柳哥兒隔著榆哥兒頭頂看過來,思索了一下道:“阿姐,這塊玉倒是跟傅大人給我們的好像啊!”


    “是啊是啊,跟我身上的一樣大呢 ,”榆哥兒一拍巴掌,連連點頭,“都是小魚兒的模樣。”


    江初禾聽了,愣了一下當即眯起了眼睛,把玉收了起來道:“走,先下山迴去,叫上牧哥哥,我們再帶上工具來修墳。”


    江楊氏的墳,上麵的小土堆都被挖的不像樣子,今天肯定是得修好的。


    而且這塊玉,讓江初禾心如擂鼓。


    她看似平靜的跟兩個弟弟下山,腦子裏已經是狂風驟雨了。


    天啊!


    難道她認個幹爺爺,認得竟然是親爺爺?!


    她仔細迴想江大郎說的話,親奶奶楊氏,好像叫做——楊懷荀。


    再仔細辨認玉佩上的字,好像就是一個“荀”字。


    江初禾覺得腦子亂糟糟的,完全沒看路,就憑著本能下了山。


    迴到家,院子裏靜悄悄的,江林氏和林娘子在廚房裏忙活年夜飯。


    沈牧兄妹隻有一個墳要上,早已經迴來了,兩人應該是在堂屋跟傅大人說話。


    江初禾三人拎著籃子進了堂屋,沈牧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她籃子裏沒用完的香紙,迎上來道:


    “禾娘,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他上下打量三人,怕他們是被人欺負, 看著腳上褲腿都是泥,更是皺了皺眉頭。


    “沒事,牧哥哥,奶奶墳那裏出了點事兒,”江初禾腦子裏一百個問號,但還是先安撫他。


    江初禾性格直爽,不喜歡藏著掖著,為了弄清楚真相,直接把剛剛撿來的玉佩拿了出來。


    遞給傅大人道:“傅大人,請問您認識楊懷荀嗎?”


    什麽?


    楊懷荀?


    荀娘?!


    傅大人略有點渾濁的眼裏,迅速聚起一團霧氣,顫抖著手接過玉佩。


    玉佩一路上被江初禾擦的很幹淨了,那個隱隱約約的“荀”字要比一開始清晰一些。


    傅大人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他年少時,自己學了半年雕刻,親手一筆一劃刻上去的。


    這不僅僅是一個字,還蘊含了他對荀娘的全部愛意。


    他忍著淚水,解下了自己從不離身的玉佩,拿出來和這塊放在一起。


    兩塊都是魚佩,類似太極陰陽魚的造型,首尾相接就能合成一個同心圓。


    是為同心佩!


    兩塊本源相同的同心佩,闊別三十多年,終於再次重合。


    江初禾看著上麵的兩個字,都已經摩挲的幾乎忍不住,大致能看出來一個是“荀”,另一個是“澤”。


    “楊懷荀,傅明澤,”傅大人喃喃道:“她之於我,就是大澤裏唯一的荀草,沒了她我也失去了愛與歡樂。”


    無數次想起那個分離的夜晚,他都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自己代替荀娘掉進無邊的江水裏。


    傅子青也震驚不已,他這些年旁敲側擊的,早就弄清楚了當年的事兒。


    看到江初禾拿出這塊玉佩,還知道“楊懷荀”的名字,第一時間卻是不相信。


    他警惕的眯起眼睛道:“你們是從哪裏知道這個名字的?誰指使你們的?”


    他“唰”的拔出佩劍,擋在了傅大人身前,腦子裏全是陰謀論。


    會不會是大人在朝中的敵人,想要借他傷心的往事,趁其不備將他弄死在這個窮鄉僻壤?!


    江初禾愣了一下,聲音沙啞的緩緩答道:“楊懷荀是我親奶奶,我......”


    “不可能!”這迴倒不是傅子青懷疑了,傅大人直接跳了起來:“不可能的,但凡荀娘活著,就是爬也要爬迴家的,不可能留在這裏嫁人生子!”


    這點他是絕對相信的,荀娘就算是被人強迫了,也會迴家。


    因為她知道,就算出了什麽事兒,他也不會計較,可以讓她打掉歹人的孩子繼續娶她!


    江初禾猶豫了下,無奈道:“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懷的是你的孩子,為了孩子不受傷害才不敢迴去。”


    總之一句話,沒結婚吧,是不是婚前沒忍住?!


    傅大人一下子卡殼了,迴想起元宵節酒後那一夜的小花園,淚水終於忍不住了。


    他老淚縱橫:“原來是我,是我害了荀娘!”


    未婚卻暗胎珠結,如果在京裏哪裏也沒去,他們不過是把婚禮提前,別人也隻有誇他厲害的份兒。


    但是懷孕了,卻流落他鄉,就算荀娘費盡心機迴去了,這孩子也保不住了。


    所以,這才是她不肯迴去的原因!


    “荀娘,你好傻啊!”傅大人情緒一度崩潰,“你迴去啊!孩子我肯定可以保下來的!”


    江初禾了解到事情始末,也不住唏噓,為了她親爺奶這遺憾的一輩子感到造化弄人。


    不過,她還是需要解釋一下:“傅爺爺,您別急著傷心。”


    “我爹曾經跟我說過,奶奶不迴京並不是因為自己不想迴去,而是她一旦迴去就會沒命!”


    如果怕會失去孩子,她大不了生下阿爹再走,或者傳訊去京城讓傅大人過來。


    可是她不敢,她躲在這個偏僻村子裏,為了兒子的安全不敢暴露,甚至默默忍受家暴。


    在龍元,丈夫家暴妻子是可以要求和離並賠償的,但是她不敢去官府。


    村裏有人看不下去了,特意幫她出頭,她都不敢去官衙告江根子。


    “什麽?!”傅大人這才收了傷心,正色起來:“她可曾說是誰?!”


    “這我就不清楚了,奶奶說她根本什麽也沒聽見,卻被人誤以為知道了什麽秘密,”江初禾歎了口氣,覺得自家奶奶好倒黴:“所以她才在混亂中被人故意推下水。”


    “那些人為了確保她死在臨江縣,還特意以救人為名,一個個打撈確認是不是她。”


    “好在奶奶水性好,又察覺出不對,這才把衣服釵環都跟一具死屍換了,這才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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