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二十三本就是九歲的幼童,此時已經是繃不住情感了,滿臉的淚水,幾乎是嚎叫著衝著江堇風喊道: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我沒看出你就是殺我全家的人,恨我居然幫著你送玉佩、幫著你做甜點、恨我還幫你種這片花!”


    孟二十三的眼淚和鼻涕幾乎交織到了一塊,惡狠狠得罵道:


    “你這個敗類”


    “渣滓”


    “怪胎”


    “還想有人愛你?你就不配被愛,你就應該永墜十八層地獄,嚐著剝皮抽骨之痛,永永遠遠”


    孟二十三越說越激動,滅門之仇已經讓他氣血上湧、完全不顧江堇風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你這樣的怪胎,根本不配被愛”


    “你愛的人,永遠也不會愛你!”


    黑夜中的火光格外刺目,映著江堇風冰冷的眸子,孟二十三接近崩潰的嘶吼、怒罵、甚至拳打腳踢,都沒讓江堇風動容。


    直到孟二十三說出那句,你愛的人永遠也不會愛你。


    江堇風死死得掐住孟二十三的脖子,像看死人一樣盯著孟二十三,一字一句得問道:“你再說一遍”


    孟二十三被掐得幾乎上不來氣,腿腳不停得蹬著,臉色幾乎青紫,斷斷續續得說道。


    “敗類、永、永遠也不會……有人愛你”


    江堇風眼色發狠,手中力氣加大,幾乎擰斷孟二十三的脖子。


    他本不想殺孟二十三的,孟二十三是第一個告訴他什麽是愛、並且告訴他如何去愛一個人的。江堇風甚至有些想保護孟二十三的心理,幫他殺掉他不喜歡的人,這就是江堇風為人的最大誠意。


    可是,這個該死的崽子說,秦宿雪永遠不會愛他。


    江堇風冷漠的眸子一分光亮也沒有,緊緊得捏住孟二十三快窒息的脖子,直接將這個教給過他愛的孟二十三,扔進熊熊烈火中。


    “她會愛我的”,江堇風喃喃念道。


    孟二十三驚恐的眼神,顫抖的身子,不甘心的話語,都瞬間淹沒在這他自己精心培養的花海中,化為灰燼。


    江堇風浴著火光,慢慢轉過身來,眼裏是壓不住的癡狂眷戀,望向蒼月峰的方向。


    “我會讓你愛我的”


    黑色身影漸漸沉在夜色中,這片花海的心事也殉於這烈火中,一絲一毫都不剩。


    蒼穹山峰 蒼梧峰


    趙北棠迴到蒼梧峰的時候,棺材裏擺放著的是已經成為焦屍的孟二十三,幼小的身軀像一隻鵪鶉一樣,萎縮在一角。


    嬰寧眼裏都是淚,斷斷續續得陳述著大家發現孟師弟的過程。


    孟師弟最喜歡去後山照料那群花,可是昨夜不知什麽原因,起了火。孟師弟就在花海旁的茅草屋中睡著,就被燒成如此模樣。


    趙北棠緩緩上前,給孟二十三合上雙眼,眸中悲憫哀傷之情幾乎要溢出來了。


    “這孩子也是命苦”


    若是當初,自己不收他做徒弟,是不是結局就會好些,不會遭逢此大難。


    本來,秦泠泠和趙北棠這次迴來,就是預備要成親的。可如今蒼梧峰上下皆是縞素一片、冥紙飄飛,實在是無心提起,隻能順延。


    孟二十三被埋在後山的竹林中,嬰寧說孟二十三最喜歡在那裏看江堇風練劍。他覺得江師兄威風得很,一把雪劍舞得虎虎生風,孟二十三說自己也要做江師兄那樣的人。


    趙北棠一連幾天都閉門不出,秦泠泠也是踟躕了好幾日才決定上門,看見堆著成山公務的趙北棠,形容憔悴得批閱著公文。


    秦泠泠緩緩走上前安慰道:“北棠,你也別太自責了”


    趙北棠歎了一口氣,他雖然傷心,但是滿宗門上下的事情,都需要他處理,他隻有在閑暇的時候,才有時間去自責。


    “孟二十三這孩子,和堇風關係最好,陰差陽錯得還沒見到他最後一麵。也不知堇風現在如何了?”,趙北棠歎道。


    “應該……很好吧”


    江堇風自從坦誠心意後,就是秦泠泠心中一根隱刺,看不見卻總是隱隱作痛。


    深秋如同白馬過隙一般,簇然滑過,而迎來了隆冬。蒼穹山峰的冬天是不下雪的,今年偏偏下了連綿大雪。


    蘇婉兒喜得不行,在雪地裏打滾,又抓了一把雪,準備冷凍起來,給公孫明蕭郵遞過去。


    雖然公孫明蕭還是那個守財如命的樣,但是誰讓蘇婉兒是蒼穹山峰的宗主獨女呢,就當是本小姐發善心好了,也就不和他計較那些了。


    隻是,最近公孫明蕭的信越來越少了,不知在忙著什麽。


    簷下落雪,秦泠泠站在屋前,伸出手借住這飄飄揚揚的雪花,六芒星狀的雪花在手中稍縱即逝。


    “別著涼了”


    趙北棠緩緩得給秦泠泠披上衣服,二人一起站在屋前,看著這罕見的大雪。


    除夕夜


    今天的除夕沒有衡陽仙尊生事,各峰弟子都熱熱鬧鬧得聚在一起,連峰主們也放下師父架子,坐在一起敘舊迎春。


    一群少年人聚在一起喝酒、劃拳,甚至喝多了還能比劃兩招,作兩首詩,其樂融融、甚是自在。


    秦泠泠坐在趙北棠旁邊,看著臉紅撲撲的宋水棠舌頭都快捋不直了,還在那一直埋怨薑慕寧以前有多差勁。


    朱顏拿著花扇遮住自己的臉龐,眼含笑意得看著薑慕寧一臉尷尬得坐著,還不敢說宋水棠半句。


    “朱峰主,聽說青城山那個雲霖仙君,這是又給你送了好多上品靈石和仙器”


    朱顏見宋水棠的注意力又到了自己身上,趕緊擺手道:“哎呀,那都是我用鮮花餅和他換的”


    宋水棠可不信,又猛喝了一口酒道:“你那兩個鮮花餅,哪裏值那麽多錢”


    朱顏不語,平時都是她八卦別人,今日怎麽輪到別人八卦她了。


    朱顏意圖轉移戰火問秦泠泠道:“你和玄穆師兄,打算什麽時候辦啊”


    秦泠泠歪頭看向臉色酌紅的趙北棠,支支吾吾得說道:“我也不知道”


    趙北棠突然開口:“明年,七月十五”


    秦泠泠轉過頭,望向有些醉意的趙北棠,抿著唇問道:“你什麽時候決定的”


    趙北棠握住秦泠泠的手,覆在她耳邊輕聲道:“七月十五日子很好,涼爽又溫和,正好就在你生日那天”


    秦泠泠覺得耳朵發麻,心中也刺撓起來,微醺的趙北棠目光像是拉絲一樣,盯得秦泠泠心裏蕩漾。


    朱顏又拿起自己的扇子,遮住自己的雙眼,不看這對膩乎的小情侶。


    “子時了,放煙花了!”


    蘇婉兒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屋裏的人看著即將子時,便都三三兩兩得走了出去。


    沒等多久,屋子裏便隻剩秦泠泠和趙北棠兩個人。


    外麵煙花絢爛無比,猶如星海花瓣一樣,在這夜空中綻放自己的美麗,送來明年的幸福。


    秦泠泠覺得煙花美得很,便也想穿上衣服,出去和大家一起看這煙花美景。秦泠泠剛要起身,就被趙北棠拽住。


    趙北棠麵色酥紅,眼中柔情幾乎要將秦泠泠淹沒,拽著秦泠泠的手不讓她動彈。


    “北棠,我們去看煙花吧”


    趙北棠不語,眼中朦朧的醉意,給這謫仙般的麵容增添了幾分煙火氣。趙北棠常年練劍,力氣很大,直接拽到自己懷裏。


    “不想看”


    趙北棠喝多了,說話都有些不清楚。


    秦泠泠坐在趙北棠懷裏,這個姿勢實在太過於曖昧,一會弟子們就都迴來了,可不能被看見,她得趕緊站起來。


    “北棠,北棠”


    秦泠泠試圖唿喚微醺的男人。


    趙北棠緩緩按住秦泠泠的後腦勺,帶著點梅子酒的吻便覆在了秦泠泠唇上。


    曾經木訥的玄穆師兄,如今也是主動得很,有時撩得秦泠泠麵紅耳赤,


    子時的鍾聲此刻響起。


    秦泠泠摟著趙北棠的脖子,眼中笑意深深“北棠,新年快樂”


    “你三十了”


    一想到趙北棠三十了,秦泠泠就想笑,在趙北棠懷裏笑得微微得打顫。


    “泠泠,新年快樂”


    趙北棠望向秦泠泠,目光神情勝過千萬焰火,認認真真得說道。


    *


    厲淵森林中,江堇風滿身是血得又刨出了一個魔獸的丹心,狼狽得靠在樹旁邊,望著已經圓滿的月亮。


    今夜是除夕夜。


    他是從來不過團圓夜的。


    江堇風虛弱得笑著,勉強睜開滿是血汙的雙眼,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新年了”


    “秦師尊,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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