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言不知道他怎麽就哭了,明明隻是落了一次水,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鼻尖都哭紅了。


    而且這儋州世子長得實在是有些……勾人,卻偏偏毫無自知之明,整日拈花惹草。


    小太監聲音青嫩,幾聲哭腔,讓帝王心緒不寧。


    “哭什麽?不準哭。”


    帝王不怒自威,語氣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紀寧櫟搖搖晃晃站起來,頭上的帽子也掉了,被他從水麵撈起,慢慢走迴幹處。


    江肆言以為他該聽話了,眼見著小太監從他身邊走過,招唿都不打,完全不知尊卑的樣子。


    帝王氣得七竅冒煙,搶過他的帽子就給扔飛了。


    紀寧櫟驚訝的張開嘴巴,神情變了又變,最後慫慫的垂下腦袋:“陛下,我錯了。”


    “嗬。”


    江肆言一聲冷笑,顯然不信。


    好漢不吃眼前虧,紀寧櫟討好的去牽帝王的袖子,睜著杏圓濕漉漉的眸子,輕聲軟語道:“陛下,奴才錯了。”


    小太監身上帶著淡淡香氣,與宮中女子用的胭脂水粉不同,更像草木的味道,清雅悠遠。


    明黃色的綢布在燭火下熠熠生輝,又映襯到紀寧櫟臉上。


    江肆言驀地靠近他,居高臨下道:“哪兒錯了?”


    小太監冷得身體發抖,牙齒打著寒顫:“我……我不該不聽陛下的話,還有……不……不該……”


    “不該忘記宮中禮儀,更不該知錯不改。”江肆言替他把後麵的話說完。


    紀寧櫟不再說話了,這次他們之間身份懸殊太大,一個不小心容易把自己作沒。


    江肆言見他認錯態度誠懇,唇角勾起一笑,喚了湯池外值守的太監,要他送了身太監衣服來。


    “把衣服換了。”


    江肆言命令道。


    紀寧櫟趕緊抱著幹衣服,一頭竄進湯池角落的帷帳後,窸窸窣窣換起了衣服。


    從湯池離開的時候,紀寧櫟像被吸幹了精氣,門外的宮人們隻瞧了他一眼,幾乎就能確定裏麵發生了何事。


    年少氣盛的帝王,和膚白貌美的小太監共處一室,溫泉水霧氣彌漫,朦朧間總會生出幾分不可言說的情緒。


    第二天,紀寧櫟惶恐的發現,自己被調到禦前伺候,還是太監總管親自來告訴他的。


    王侍監沒想到,這儋州世子如此勇猛,竟直接入了皇帝的眼,實在是絕無僅有。


    “寧世子,您保重。”


    紀寧櫟尷尬一笑:“王侍監,您也保重。”


    禦前伺候的太監,職位和服飾上,和普通太監有很大差別。


    紀寧櫟進宮不到兩個月就到了禦前,旁人都要睡著笑醒,他是哭著睡著。


    江肆言在奏折上描紅,批完一疊,目光落在香案前打瞌睡的小太監身上。


    紀寧櫟穿著暗紅色太監服,頭上的帽子也戴歪了,兩縷碎發從帽簷露了出來。


    帝王嫌棄的瞧了一眼,甩甩袖子自木案前起身。


    “睡得如何?”江肆言敲敲他的印堂,負手而立。


    紀寧櫟腦袋劇烈點頭,撞進江肆言伸出的掌心,啪一聲拍響,頓時睡意全消。


    “陛……陛下!”


    “玩忽職守,禦前失儀,罰仗十。”


    江肆言麵無表情的宣判,他的一幹罪行被細數出來,殿裏其他宮人也聽得清楚。


    陛下勤政,時而脾氣暴躁,可昨日才寵幸的小太監,今日便施以仗刑,翻臉實在有些快。


    “陛下,我再也不敢了!”


    紀寧櫟被嚇醒,這會兒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識趣的跪下來抱住帝王大腿。


    江肆言還從未見過如此行事的小太監,莫名從心底湧上一陣笑意,又怕失了威嚴,費了大勁才壓下。


    “不準,讓你長個記性。”


    小太監禦前上任頭一日,就得了十個板子,後麵的差事便莽足了勁幹。


    “研墨。”


    紀寧櫟乖乖去拿墨條,沾了水在硯台研磨。


    結果江肆言來了句:“淡了。”


    “奉茶。”


    紀寧櫟聽話去添茶,試好水溫才端給男人。


    江肆言一碰茶杯:“太燙。”


    …………


    一天下來,紀寧櫟腰疼腿酸,屁股也疼,江肆言的無情,讓他有些懷念前幾個世界了。


    “發發,你說我拉著他同歸於盡怎麽樣,累了,直接下個世界見吧。”


    發發趕緊阻止宿主的瘋狂想法:“宿主大大你別急,我這裏有可以幫你的東西。”


    紀寧櫟雙眼放光,瞬間精神起來:“快給我,快給我!”


    發發小圓手一指,隔空將畫冊送進了江肆言的案前。


    發發:“大功告成,已將秘密武器傳送到指定地點。”


    紀寧櫟想破頭也想不出是什麽,他提著發發的呆毛。


    “秘密武器是什麽?”


    發發插著腰杆挺直,胸有成竹道:“宿主放心,是讓他開竅的東西,宿主隻需要時常在他跟前晃就好了。”


    勤政殿


    江肆言處理完一份奏折,放迴原處時,隻見那奏章下,多了一卷畫冊,不知是誰放來的。


    那畫冊有個極雅致的名,叫做月中仙,畫冊的內容亦是讓他皺著眉,連翻幾頁,每一幕都畫的栩栩如生。


    全是兩名男子歡好的圖畫,那些動作花樣,可謂驚世駭俗。


    江肆言罵了句:“俗不可耐!”氣得將畫冊丟到地上。


    宮人們慌忙跪下,皇帝身邊的心腹餘公公到近處跪下,半抬著頭問:“陛下,有何吩咐?”


    江肆言這會兒腦子裏都是那畫麵,還莫名代入小太監那日在湯池中濕了身的模樣,心頭一陣燥熱。


    他煩躁的捶了下木案,一堆奏折歪倒落到地上。


    “叫儋州世子過來。”


    餘公公或也看出些什麽,忙應下來,退後數步離開。


    彼時紀寧櫟還在床上做春秋大夢,今日輪不到他當值,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餘公公派來的人,一個個麻利的很,推門掀被一套動作無比熟練,叫紀寧櫟魂還做著夢,人就到陛下跟前。


    “小寧子,你倒是偷得懶。”


    江肆言執著描紅用的毛筆,冷不丁點在小太監眉心,一點嫣紅在雪上綻開,更是動人心弦。


    小太監努努嘴:“今日奴才又不當值。”


    江肆言勾起他肩後碎發,又看不慣了:“你這儀容怕不是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說完把他推開,使喚人去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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