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離眼睜睜看著褚師潼第一筷子菜放進了她自己的碗裏,眼中失落之色垂眸一掩而過,默默低頭吃飯。


    褚師凡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覺憑借舅舅選出來的人選,這場戰怎麽打也不會輸。”


    “堂兄真是思慮不周。”


    褚師潼認真的分析了西風國目前的軍隊勢力,又分析了幾場最近的邊防戰,試圖告訴褚師凡這次前去的危險程度。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重重歎息一聲。


    “堂兄,你已經接旨反悔不了了,但我希望你這次前去可以低調一些,最好不要親自上戰場。”


    她不能明說知道西風國和西域早早勾結在一起,西風國已經秘密培養了一批巫毒士兵,正準備在下場戰役中使用,隻能旁敲側擊的提醒。


    “或許他們跟西域有所關聯,否則不會這些年周圍國家都攻擊了個遍,唯獨沒對西域下手,西域早些年的巫毒師開始為皇室效力,製造帶毒的武器和體內染毒的巫毒士兵,沒準兒下次打仗就要見毒了。”


    褚師凡沉默片刻,眉宇間第一次變得認真起來:“小七,你說的這些也不無可能,你既然說了,我一定萬分小心著,但我畢竟作為帶兵將領,不可能不上前線,打仗本身就充滿了危險,我既然想要功名,就不能當一個躲在後麵的懦夫。”


    “我知道堂兄不是懦夫,但賺取功名不一定非要這場仗,換一戰也是可以的......”


    褚師潼還想再勸,但褚師凡這個人很難認真起來,一長篇大論的談起什麽事他就頭疼,聽褚師潼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他早就有些受不了了。


    “好了小七,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肯定加倍注意,你放心,哪怕為了你,我也保證我完好的迴來。”


    褚師潼見勸不動,隻好無奈放棄了說服的想法。


    “好好好,堂兄不願聽,我不說了就是,隻是一點,我讓碧水迴府去取了一樣東西,堂兄要答應我,隻要上戰場,就必須穿著那個東西,否則我不安心。”


    “啥好東西?”


    褚師凡還在狼吞虎咽,好不容易抬起頭來。


    褚師潼道:“我怕堂兄出事,提前命人準備了一件軟鎖子甲,普通的刀箭都無法穿透,戴在身上雖然沉重,但不占地方,動作也方便。”


    “鎖子甲還有軟的?”褚師凡覺得稀奇,眼睛都亮了幾分,“小七手裏好多花裏胡哨的東西啊,要真那麽神奇我可得天天穿著顯擺。”


    褚師潼簡直對他無語了。


    為了不讓褚師凡比前世更慘,她真是費盡心思。


    “你可別顯擺,這種東西如果讓旁人知道,定要偷了去,你若丟了,還是直接死戰場上吧,別迴來氣我了。”


    褚師凡被逗得哈哈大笑起來,“不顯擺不顯擺,小七送我的,我可得好好藏著。”


    褚師潼笑笑,下意識看了一旁沉默許久的司景離一眼。


    許是因為這半晌都在跟褚師凡說話,有點忽略司景離的存在了,褚師潼心虛的給他夾了筷子菜。


    “世子殿下今兒心情如何?”


    司景離倒也沒表現出來,隻是繼續吃著飯。


    “尚可。”


    “那就好。”


    這頓飯褚師凡吃了一半就走了。


    確實是把桌子上的菜吃完了半桌。


    “時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他起身匆忙,那架勢還真有幾分在軍隊裏的感覺。


    褚師潼讓碧水把裝有軟鎖子甲的盒子給送了過去,褚師凡抱著盒子,掂量了一下分量,傻樂起來。


    “還挺沉呢。”


    褚師潼心道,真材實料,能不沉嗎?


    這可是費了她不少銀子做的。


    “我就不看了,小七,世子殿下你們慢慢吃,迴頭再見。”


    “好。”


    褚師凡走了以後,偌大的包間內隻剩下她和司景離兩人。


    司景離端起茶杯默默的喝著。


    褚師潼感覺有點不自在。


    司景離沉默的樣子讓她覺得自己好像無形中已經把小世子給惹了。


    “世子殿下都沒什麽對我想說的話了嗎?”


    司景離放下茶杯,語氣難得沒有陰陽怪氣,“我聽說你得了好幾日的休沐。”


    “......”


    這事突然被提起來,莫名有些恥辱。


    “本世子許久沒見外祖父了,想迴泉州一趟,左右你也無事,不如陪我一起迴去。”


    去泉州,定然要見鎮國侯,也就是司景離的外祖父。


    若以柒王的名義見,也無不妥。


    可褚師潼想起司景離在祈福之時留下的那張心願條,她猜測司景離應該是想讓鎮國侯知道他們的事,並且接受。


    這一點褚師潼並不擔心,因為前世,她以男子的身份出現在司景離身邊的時候,鎮國侯對她的態度就十分寬容,甚至並未因為斷袖之癖而說些什麽。


    “若世子殿下想去,我自然奉陪,隻是父皇那裏還需費一番心思。”


    泉州偏遠,來迴怕是要一個月。


    這件事到時候還得進宮跟褚師禦說一聲。


    褚師禦本來就忌憚她對褚師楓下手這件事,瓊州是鎮國侯的地盤,他手握重兵,光是這一個理由,就足夠讓褚師禦更懷疑她了。


    皇子一旦跟手握重兵的人走太近,必然是要被皇帝懷疑的。


    “褚師潼。”


    司景離挑眉望著她,那雙漂亮的鳳眸裏充斥著不滿,“你對褚師凡那麽好,還提前命人給他做軟鎖子甲,怎的麵對本世子就顧慮這麽多,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一定有辦法做到,隻是看你想不想做了。”


    這酸不溜秋的言外之意是,褚師潼的推脫是因為她不想。


    也是,一個人如果真想做一件事,怎麽也攔不住的。


    更別提是褚師潼了。


    司景離道:“我不求你旁的,我隻求你得空見見我的家人,外祖父對我極好,定然不在意這些,你若這次去不成也沒關係,下次有時間再去,但......咱倆都在一起這麽久了,總要外祖父知道吧。”


    “世子殿下多慮。”


    褚師潼可不敢惹他,左右這件事鎮國侯不會反對,自己留在京城也是被嫌棄,還不如出去轉轉。


    “我定然想辦法讓父皇答應此事。”


    司景離這才氣順了一些。


    他望著褚師潼,又是那般欲言又止的神色。


    褚師潼覺得奇怪,司景離可從來不是這種猶豫不決的人。


    “世子殿下為何今兒一直這樣看著我,有什麽話是不能對我明說的嗎?”


    司景離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搖了搖頭,望著她的眸子裏帶著點不解。


    “我隻是有點不明白,你之前分明是想留住鈺王的,你也這麽做了,既然當初未曾在陛下麵前為鈺王求的一紙殺令,如今又為何......要派人去害殘他的雙目?”


    司景離一直覺得,褚師潼對褚師楓手下留情就已經是稀奇事了。


    畢竟褚師潼是個外熱內冷的人。


    對褚師楓能痛下殺手直接毀了他的母家,又為何能留他一命,在這之後還派人弄瞎他的眼睛。


    他不知道褚師潼究竟是惦念以前的情分,還是想用更嚴重的方式將鈺王的所有尊嚴摧毀。


    這件事涉及到他對褚師潼的深層理解,所以他很在意。


    他喜愛的這個人,內心究竟是蒙了塵的善,還是猶豫不定的惡。


    褚師潼一怔,從未有過的詫異讓她連看向司景離的目光都變得銳利狠厲起來。


    “你說什麽?”


    這是她第一次下意識沒有在言語裏用上「世子殿下」四字。


    褚師潼忽然的轉變,讓司景離突然意識到他問錯了。


    這麽多年,褚師潼從未在他麵前露出過這般神色。


    一種從未有過的失控感在心裏油然而生。


    “沒、沒什麽......”


    司景離緊張的時候腦子瞬間空白,說話都有些結巴,“我就是隨便問問,若是說錯了你別往心裏去......”


    褚師潼卻定定的望著他,那種詫異不敢置信的目光,仿若極其刺眼的寒光,好像司景離說了什麽傷天害理的話似的,逼得他連對視都不敢,隻能狼狽移開視線。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褚師潼卻猛地打斷他的話,語氣裏強壓著無數翻湧的怒火,一字一句咬牙質問:“世子殿下覺得六皇兄的眼睛是我派人刺瞎的?”


    全京城的人這樣想沒關係。


    褚師潼萬萬沒想到。


    連她的枕邊人也如此想。


    她甚至上一次都在司景離麵前吐露過自己猶豫對褚師楓下手的話。


    司景離這才知道,犯了褚師潼的大忌諱了!


    他甚至從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都沒懷疑過褚師潼有可能沒做這件事。


    因為在他的認知裏,褚師潼幹的出來這種事。


    “你聽我解釋!”司景離慌亂的抓住褚師潼的手,他望著褚師潼冷到極致的雙眼,語氣又軟又愧疚,“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


    “別說了。”


    褚師潼甩開他的手直接起身,她眸光陰冷的俯視著眼眶微紅已經不知所措的司景離,言辭犀利的質問。


    “世子殿下覺得我褚師潼在你麵前也是那兩麵三刀之人是嗎?”


    “不...不是這樣的......”


    司景離已經被褚師潼這副模樣嚇得微紅了眼眶,不停的搖頭想解釋,聲音都染上了哭腔。


    “世子殿下是覺得即便我與你已有肌膚之親,也能在你麵前佯裝出一副善良的模樣來好維持在你麵前的模樣嗎?世子殿下覺得我在你眼前的所有都是裝出來的嗎?必須是那種罪無可恕毫無迴頭之意死後該他娘下地獄的惡鬼才算是我嗎?”


    “褚師潼...我沒那個意思,你相信我,是我誤會你了,我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


    司景離的解釋在這一刻是如此的無力蒼白。


    褚師潼冷笑,多日以來因為褚師楓眼瞎這件事積攢的憋屈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連枕邊人都不信她褚師潼能對他人手下留情。


    在旁人眼裏,她不一定是什麽壞到骨子裏的東西。


    “世子殿下若對我有意見,大可直接說出來,不必如此拐彎抹角,若世子殿下覺得我以前對你的好都是裝的,大可與我一刀兩斷!”


    “褚師潼!”


    司景離也坐不住了,聽到褚師潼最後那句話,他心裏的防線仿佛在這一刻崩潰。


    “我說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為何一點也不聽我解釋!一口一個世子殿下,你忘了你之前答應我什麽了嗎?你對我如何忽視疏遠我都未曾怪罪於你,我不過是誤會你了,又不是誠心的,你何必說出這般恩斷義絕的話!”


    司景離這些日子,一直忍下的委屈,也在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他何嚐不委屈?


    褚師潼記得給褚師凡做鎖子甲,卻不曾記得,第一筷子夾起來菜是他最愛吃的。


    褚師潼記得朝中各個大臣,事無巨細,卻一直記不得他最不喜歡褚師潼叫他“世子殿下”。


    褚師潼記得其他人各種各樣的事,就是不記得他的事。


    她好像記得,又好像記得,但並不按著他想要的去做。


    他都已經每日忍著不去見她,給她一個清淨了。


    好不容易見上一次,她又要因為這句話大發脾氣,甚至還要跟他斷絕關係。


    司景離眼中含淚,帶著失望和火氣的眸子是如此的傷心、


    “你今日說出跟我斷絕關係的話,到底是一時氣話,還是你早就已經這麽想了隻是一直沒說出來?”


    褚師潼喉中的話瞬間頓住。


    好像在這一刻,心中的怒火突然被翻天覆地的冰雪熄滅,連神智都迴歸了些。


    “為何不迴答我?”


    司景離問出這話時,眼中的淚已經落下,他感覺自己心痛的幾乎要窒息,但還是強忍著撐著一口氣,問出了他心中的那個疑問。


    “褚師潼,你平日對我那般縱容,今日忽然暴起談起此事定然不是空穴來風,你怕不是早就預謀好了與本世子斷絕關係,隻是一直礙於找不到借口,今日讓你借題發揮終於說出了心裏話吧?你早就膩了本世子對吧?你早就不願再見到本世子了是吧?所以你才故意明知本世子不喜歡你做什麽,你偏偏要故意做什麽!”


    本來火氣褪去的褚師潼在這一連串質疑之後,也忍不住了。


    她沒想過,她在司景離眼裏是這種人。


    司景離覺得她許諾的諾言是假的,覺得她的感情是假的,甚至覺得她每日的忙碌都是假的。


    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她的薄情變心找的借口。


    褚師潼明白這一點後,沒有選擇去吵去嚷,反而自嘲似的笑了起來,她悲哀的看清了自己的自以為是是多麽的可笑。


    “原來世子殿下心中的我就是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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