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也放不下心裏奪嫡的念頭,不是嗎?”


    司景離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既然你放不下,我也不願過多幹涉你想做的事,畢竟我攔不住你,你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吧。”


    褚師潼聽到這話,心裏忽然緊張了起來,似乎從未有過這種即將麵對什麽自己無法控製的東西的失控感湧上了心頭。


    “那世子殿下會因為這件事而和我分開嗎?”


    司景離搖了搖頭,神色雖然有些失落,不過還是十分認真的說:“如果你非要這個皇位不可,那我也隻能幫助你早些得到你想要的,畢竟......這也是能讓我留在你身邊,多一些安心的法子了。”


    司景離如今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了,明確到褚師潼聽了都有些不敢置信。


    他想幫助自己奪得這個皇位。


    “世子殿下,其實你不必幫助我,我......”


    褚師潼話還沒說完,就被司景離打斷了。


    “你少跟本世子說這種話,若是本世子不幫你,你要拿到皇位豈非要等到猴年馬月?”


    “......”


    褚師潼倒是不知道,她在司景離心裏竟是這般的弱小。


    司景離道:“你朝中的幾位皇兄沒一個好東西,你入朝最晚,想來勢力搭建的尚不穩固,本世子幫你是最快的辦法了。”


    褚師潼忍不住輕笑,溫柔的眉眼像是融化人心的暖流。


    司景離聽著她的輕笑聲,臉上不自覺的有些泛紅,嘴硬的給自己開脫道。


    “你別誤會,本世子不過是覺得你無依無靠太可憐了,好歹本世子也是你的男人,幫你也是應該的。”


    “好,那就麻煩我的小夫君了。”


    似乎是因為褚師潼從未這樣喊過司景離,聽到這個稱唿,司景離的臉更紅了。


    褚師潼抬頭吻了吻他的唇,她從未有過這般感覺輕鬆的時候。


    司景離對於自己奪嫡的態度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很明顯了,自然是反對的。


    否則也不會一而再的勸說自己放棄奪嫡。


    司景離想要安穩美好的生活,褚師潼知道這一點,上次司景離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褚師潼就已經隱隱感覺到兩人似乎對奪嫡這件事的根本態度完全不一樣。


    如今司景離竟願意為了和自己在一起,隻身出手幹涉朝政,隻為幫助自己早早拿下皇位後一直在一起。


    褚師潼想到這一點,還是覺得眼前這個紅著臉嘴硬的俊美男人一定是上天給她的禮物。


    “世子殿下真好。”


    “知道本世子好,就多珍惜珍惜我。”司景離被褚師潼這兩句誇得有點飄了,“我可不是一直都這麽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


    褚師潼抱著司景離親了又親。


    好像在這個時候,除了親他,褚師潼這個不懂得愛的人完全無法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動和愛意。


    直到......褚師潼隱隱察覺,有什麽東西唿之欲出的不對勁了。


    司景離委屈巴巴的看著褚師潼。


    褚師潼的動作僵在原地。


    因為現在她坐在司景離懷裏,司景離身體 的異樣反應褚師潼幾乎是瞬間就能感覺到,更別提小世子一旦有什麽想做的事就開始心虛的那個表情。


    欲蓋彌彰的有些讓人不好意思拒絕。


    想到自己今日已經喝了避子藥,褚師潼立刻說道:“很晚了,世子殿下,睡吧。”


    褚師潼趕緊起身走向床鋪。


    司景離原本還想再爭取一下,可嘴剛張開,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的又閉上了。


    他盯著褚師潼的身影,目光愈發深邃,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


    隔日。


    八月十六。


    褚師桓和鈴蘭公主的大婚在昨日完成了。


    現在不應該在叫鈴蘭公主了,或許應該叫端王妃。


    劉澤山那邊經過如霜一晚上的各種折磨和嚴刑拷打,最新的證詞已經出來了,清晨就送到了褚師潼這邊。


    得虧昨晚睡得早些,褚師潼也醒得早。


    碧水端來了兩屜小籠包子和兩碗清粥,褚師潼看了一眼,道。


    “多端些早膳過來。”


    碧水愣了愣,“殿下,平時早膳不都是這樣的嗎?”


    褚師潼無聲抬起眸子看著她。


    床上還在睡覺的小世子似乎是摸索著身旁沒了人影,睡夢中都不安心的哼唧了一聲。


    碧水也忽的想起來了。


    司景離在。


    昨個可是沒機會吃早膳,直接吃的晚膳。


    碧水問道:“殿下......世子殿下的早膳......八道菜夠嗎?”


    褚師潼沒說話。


    碧水心領神會道:“奴婢這就去街上再買些別的,爭取湊夠十八樣。”


    “嗯。”


    碧水出去。


    褚師潼起身迴到了床邊,看著睡夢中已經隱隱不安的皺起眉的司景離,伸手抱了抱他。


    司景離似乎也感覺出了什麽,身體下意識黏了上來。


    褚師潼隻好被迫在迴到床上,陪他再睡一會兒。


    剛躺下,司景離就抱著她蹭了又蹭,那種沒安全感的樣子,很難讓褚師潼不心疼。


    “世子殿下乖。”


    褚師潼輕輕拍著他的背,用她自己都從未聽到過的溫柔音色哄著。


    哄了一會兒,司景離終於又睡得安穩起來。


    迷迷糊糊,嘴裏呢喃起了夢話。


    “娘......不冷了......有姐姐......不冷......”


    這一瞬間,褚師潼感覺兩個人似乎同病相憐。


    一個自幼失去母親,永遠被困在寒冷饑餓的夢裏,直到現在還遲遲走不出來。


    一個自幼被母親苛待,皇位偏執成心魔,甚至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麽。


    褚師潼最初的夢想自然跟皇位沒什麽關係,她最初的夢想,隻是很單純的希望她的母親能夠愛她一些,對她好一些。


    可後來雲想容慢慢把奪嫡改成了她的夢想,用洗腦和不停在耳邊循環的方式一步步刺激,把奪嫡兩個字刻在了她的骨子裏。


    重來一世,若你問她奪嫡是否是她內心深處最想做的事。


    答案是肯定的。


    但她不知道這個執念的起因,也不知道這個執念是否真正的能讓她快樂,她隻知道,她想要這個皇位,哪怕不惜死亡,也要這個皇位。


    這就是她無法原諒雲想容的地方。


    因為就算重來一世,就算她殺了雲想容登上皇位,她也知道,皇位不是她真正想要的東西。


    但雲想容成功就成功在這裏,也是最為可恨之處,那就是已經把這種信念完完全全的烙印在了褚師潼身上。


    就算重活一世,前世的偏執仍舊放不下的存在。


    一味的去追求執念,甚至忘了自己為何如此。


    如霜出現在屋中,看到褚師潼躺在床上發呆,懷裏還抱著司景離,垂眸上前把最新的證詞給了她。


    褚師潼打開看了看。


    經過如霜的一係列拷打,劉澤山的證詞竟然出奇的和吳文昌一樣。


    褚師潼倒是不覺得有人能從如霜手裏被折磨一整晚之後精神都不崩潰。


    她又看了看月影那邊的證詞,兩人被折磨的隻剩下了一口氣,甚至恨不得一頭撞死的時候都說沒有另外的銀錢了。


    難不成前世褚師楓在這樁案子裏真的沒有中飽私囊?


    褚師潼不信。


    她還是不信。


    這麽個能狠狠撈油水的好機會,褚師楓真會人模狗樣的放過?


    褚師潼繼續往下看,劉澤山被折磨的不人不鬼的時候,甚至把知道的關於前朝公主的東西全吐光了。


    原來,劉澤山多年以前曾去過西域一趟。


    密室裏的那張畫也是在西域的時候畫出來的。


    劉澤山因為畫癡迷上了人,一心執意想尋找關於玄無月的下落。


    當初天玄國覆滅,北青開國皇帝血洗朝廷,文武百官全部換了一番。


    玄無月的死訊也是在當時傳出來的。


    當初天玄國民不聊生,玄無月被世人咒罵紅顏禍水,天玄國的皇宮被攻破之後,她站在群玉樓樓上麵對衝上樓的官兵,選擇拔劍自刎保全最後一絲尊嚴。


    但劉澤山從公主府見到了那張畫之後,一直刻意在暗中收買公主府的人。


    直到一直服侍長公主的老嬤嬤因為年紀大了告老還鄉,劉澤山趁機追到老嬤嬤的家裏,軟硬皆施才從老嬤嬤口中知道了畫中女子的身份是前朝公主玄無月。


    也從老嬤嬤嘴裏,知道了玄無月另一個版本的結局。


    那就是玄無月自刎的時候被趕來的禁衛軍攔下,她雖然受了傷,但並沒有死。


    北青的開國皇帝把她秘密藏了起來。


    不僅藏了起來,還對外宣稱玄無月自刎而亡。


    老嬤嬤對這件事的細節知道的並不多,但她說出的最重要的信息就是,玄無月沒死。


    不僅沒死,似乎長公主還機緣巧合的在宮中發現了玄無月的藏身之處。


    那時候長公主的年齡也很小。


    不過幾歲,而玄無月也剛剛十六歲。


    開國皇帝在位不過幾年,便駕崩了。


    元初七年,現任皇帝褚師禦登基,年方二十歲,為紀念開國先帝,未曾更改年號。


    長公主也長到了十四歲,到了該嫁人的年紀。


    褚師禦沒有放她去封地,反而選了人家讓這個唯一的胞妹留在了京城裏。


    那個時候,褚師絢也不過剛剛五歲。


    而後元初九年,也就是褚師禦繼位後的第二年,褚師潼出生。


    褚師潼如今十七歲,恰好也就是元初二十六年。


    若按時間推算。


    天玄國覆滅到北青成立不過一年,那時候的玄無月十六歲,到褚師禦繼位,也不過七年時間,玄無月也才二十三歲。


    若是玄無月能活到現在,已經四十二歲了。


    這個年齡說年邁倒也不算年邁,可肯定也不算年輕。


    當今皇後張思諾都已經三十六歲了。


    褚師潼心中愈發覺得皇宮實際上比自己想的更為黑暗。


    長公主府裏的老嬤嬤除了說了這些事,沒有再說其他的。


    劉澤山的證詞基本上到這裏,有用的東西就已經快結束了。


    吳文昌的證詞大多都是些關於貪汙錢財政事之類的,月影發問的時候,他隻是說在劉澤山的密室裏見過關於玄無月的話,前朝的東西身為北青的官員,吳文昌接觸的也不多。


    褚師潼收起證詞,道:“把所有官員,和參與這件事的所有人全部審問一遍,若是死傷過九成都沒人鬆口,那就算了,吳文昌和劉澤山留著,盡量別讓他們死。”


    “是。”


    留著吳文昌和劉澤山,隻是為了到時候給褚師禦一個處理這件事給予責罰的機會。


    省的自己全都殺了,到時候若是先斬後奏出什麽事,連個能證明的人都找不到。


    碧水端了新的早膳進屋,滿滿當當一桌。


    可以看出來,碧水為了湊夠十八樣,甚至買了三種湯羹。


    褚師潼輕輕拍了拍司景離。


    “世子殿下,起來吃早膳了。”


    司景離迷迷糊糊往她懷裏鑽,軟著聲音撒嬌。


    “不要......不吃......”


    褚師潼捏著他的臉,“快起床,賴床的小孩可沒人喜歡。”


    司景離這才不情不願的睜開了眼睛。


    褚師潼也終於得以起身到桌前吃飯了。


    因為她知道,旁人可能早起洗洗漱也就罷了,但司景離這個嬌生慣養的,非要沐浴不可。


    這兩日也確實辛苦碧水,不僅伺候褚師潼還要伺候司景離。


    等褚師潼吃過早膳了,司景離才慢悠悠的沐浴完出來。


    看到滿滿一桌,司景離微微驚訝道:“這桌上,可不止十八樣吧?”


    褚師潼笑笑,“世子殿下每頓飯怎能下得了十八樣呢?”


    司景離雖然心裏高興,但嘴上還是怪罪道:“你都那麽窮了,幹嘛還要弄十八樣?”


    褚師潼:“......”


    忘了她之前說自己隻有二十文的事了。


    褚師潼幹咳兩聲,道:“這不是抄了劉澤山那裏嗎,有錢了。”


    司景離很給麵子的挨個嚐了嚐,看著司景離臉上的微表情,褚師潼就猜測出來桌上各道菜的味道了。


    必然是入不了司景離口的。


    “世子殿下不喜歡,就讓下人撤了重新做吧。”


    碧水瞬間感覺兩眼一黑。


    司景離卻無所謂的說道:“無礙,早膳罷了,隨便吃些就行。”


    褚師潼倒覺得稀奇了。


    “世子殿下真是善解人意。”


    “本世子不過是給你省點錢,別到時候迴了京城窮的連飯都吃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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