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的急,車廂裏顛簸的嚴重。


    司景離難受的縮成一團,嗚咽聲傳到褚師潼的耳朵裏,褚師潼看了一眼,對馬夫說道。


    “走這麽快做什麽,生怕你家殿下在車上好受些是嗎?”


    車夫立刻拉了拉韁繩,放慢了速度。


    褚師潼上前扶著司景離坐到榻上,之前的酒喝的太急,一路顛晃下來讓司景離忍不住有些想吐。


    褚師潼立刻道:“停車!”


    她輕拍著司景離道後背,見馬車還沒停下,心中的躁意有些按捺不住,聲音也上揚了些許,道:“耳朵聾了嗎?沒聽到本皇子讓你停車?”


    車夫緊急勒繩,隨著馬兒一聲長鳴,車終於停下。


    褚師潼扶著神智不清的司景離下了車,司景離早就沒力氣了,褚師潼用肩膀扛著他的手臂下來的。


    路上她不停順著司景離的胸口。


    “殿下再忍忍,待我找個合適的地方。”


    司景離半夢半醒,竟也把褚師潼的話聽了進去,一路跟著乖乖走,直到褚師潼帶他走進了一條小巷裏,才終於吐了出來。


    褚師潼輕拍著他的後背,才要轉頭吩咐下人拿水給司景離漱漱口,可迴頭竟是連一個奴才也沒見到。


    縱使褚師潼表麵上再好脾氣,這般被對待也該惱怒了。


    “你們都死了?見不到你家世子爺都這樣了嗎?連送個水過來都不會?”


    聽到褚師潼帶著氣性的喊聲,榮王府的下人們這才趕緊提著水囊過來。


    褚師潼一邊扶著司景離,一邊給司景離喂水漱了漱口,整個過程榮王府的下人竟是連上前幫忙都不敢。


    看著司景離醉唿唿的模樣,褚師潼認命似的扶著司景離往迴走。


    途中,夜風刮過,褚師潼還聽到榮王府下人的小聲議論。


    “不是說七皇子最好脾氣嗎?怎麽今兒脾氣這麽大?跟吃槍藥了似的。”


    “咱們世子爺醉成這樣,就算是七皇子也未必受得了。”


    “也得虧了七皇子,不然若是世子爺弄髒了衣服,明兒個不定怎麽教訓咱們呢。”


    “得了吧,七皇子也是為了討好咱們世子爺,要不然他一個皇子何必這麽照顧咱們世子。”


    褚師潼止步,迴頭冷冷看了眾人一眼。


    眾人瞬間安靜,低下頭又是那般唯命是從的乖順樣兒。


    褚師潼這時候也發作不得,隻好扶著司景離先迴馬車再想後報。


    可剛到馬車跟前兒,司景離死活不上去。


    “殿下,上馬車迴府了。”


    馬夫搬了凳子,好讓司景離上車的時候方便一些,但司景離迷迷糊糊的看到馬車,直接抱住了褚師潼的肩膀,任憑褚師潼怎麽說也不撒手。


    褚師潼嚐試把他的胳膊弄下來,但他抱的太緊,褚師潼費了好大力氣才掰開一隻手。


    肩膀上忽的多了些重量,褚師潼迴頭,瞧見司景離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眼睛緊緊閉著,眉頭緊蹙,睫毛有些顫抖。


    他的臉貼到褚師潼的脖頸上,冰涼的皮膚像是被什麽滾燙的東西貼住了一樣。


    褚師潼道:“殿下,迴府了,你明日還要去學苑。”


    司景離不情願的在她脖頸裏哼唧了兩聲,原本好不容易掰開的那條胳膊,趁褚師潼不注意又纏了上去。


    褚師潼:“……“


    褚師潼向來最怕司景離這副模樣,打不得罵不得,生的那般俊美妖孽的臉做出這種委屈神色的時候,除了依著他簡直別無辦法。


    前世司景離每每這副模樣褚師潼都會被迫答應一些不平等條約,有時實在是受不了拒絕之後司景離還會很委屈的紅了眼睛,這樣的結果就是褚師潼再受不了隻能繼續答應。


    褚師潼簡直想不明白為何能有人外強中幹成這副樣子,表麵看著人模狗樣蠻橫不講理,實際上又軟又嬌氣,動不動就撒嬌委屈。


    上輩子褚師潼在司景離身邊就是被他這個樣子拿捏的要死,得虧她清楚自己的目的,在利用完之後再也沒有見過司景離,實際上也是不敢再見他。


    馬夫難得出聲道:“七皇子殿下,需不需要奴才們把世子殿下抬上去?”


    褚師潼看了一眼附近。


    榮王府在京城的中間地帶,離皇宮很近,乘馬車約莫一刻鍾,離城西也就是褚師潼這兒約莫半個時辰。


    好在剛才走了一段路,剩下的距離也不是很遠,走路的話大概兩刻鍾也就到了。


    褚師潼歎息一聲,道:“還是算了吧,他這模樣送上去,估計又要吐了。”


    馬夫和其他下人們有些慌亂的問道:“那怎麽辦?這個時辰榮王府已經宵禁了,再晚些時候迴去,明日王爺和老夫人定要問罪世子殿下的。”


    這馬夫倒是聰明,他不說王爺和老夫人會問罪他們,而是會問罪司景離。


    想也不用想,憑司景離受的寵愛這都是小事,他這麽說隻是想幫幫他們自己罷了。


    褚師潼道:“離得也不遠了,我背著世子殿下迴去吧。”


    一旁的下人們都驚了。


    “那怎麽行!皇子殿下身份尊貴,怎麽能背著我們世子殿下迴去!”


    褚師潼用手指戳了戳司景離,司景離哼唧一聲,往她頸窩裏蹭了蹭,又把她抱的更緊了些。


    “你說的有道理,那我不背了,所以你們誰來?”


    “這……“


    馬夫也沉默了,其他的下人誰也不敢說話。


    若是他們誰碰了司景離,怕是等明天司景離醒了之後一定會找那人算賬。


    褚師潼懶得跟他們多說廢話,一路到現在不曾休息,她也很累。


    ”既然沒人願意,世子也不願上馬車,那就少廢話,前去給本皇子帶路。“


    幾個下人提著燈籠去前帶路,褚師潼拍了拍司景離的胳膊,道:”我背殿下迴去,殿下先鬆手吧。“


    司景離不鬆。


    褚師潼知道他還未睡著,隻是酒意讓他犯困,神誌也不是很清楚,便柔聲勸道:”我不送殿下上馬車,殿下放心,若是殿下再耽擱,天都要亮了。“


    她感覺司景離的胳膊似乎鬆了鬆,這才趁機轉身半蹲下背起了司景離。


    好在司景離今年才十四歲,兩人之間的身高還未差多少,褚師潼多年來的騎射和練功讓她的力氣也不小,背著司景離不成問題。


    若是再過幾年等司景離長高了,堪比褚師凡那麽高的時候,讓褚師潼背褚師潼也不願意。


    漫漫長夜,月光灑落的長街上。


    褚師潼一路背著司景離在路上慢慢走著。


    提燈的下人走在前,其餘的跟隨在後,馬車也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側。


    司景離在褚師潼背上,唿吸越來越平靜,隔著薄薄的衣服,褚師潼能感覺到他急促的心跳慢慢變穩,想來是睡著了。


    馬蹄踩在青石板的聲音有規律的響起,褚師潼走著走著,忽的聽到耳邊傳來司景離小聲的呢喃。


    “娘……好冷……走不動了……”


    褚師潼的腳步頓了頓。


    馬夫見褚師潼忽的停下了腳步,問道:“怎麽了皇子殿下,是累了嗎?不然還是把世子殿下送到馬車上吧。”


    褚師潼感覺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司景離圍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忽然收了收。


    “馬上就到了,不必了。”


    感覺到背後的人輕輕鬆了一口氣,褚師潼忽的低低笑了起來。


    ……


    隔天。


    褚師潼昨夜迴來的有些晚,今日醒來的時候也臨近中午了。


    不過畢竟是病假在身,這幾天醒得晚也沒人管。


    昨天碧水和玄長寂在榮王府門口見到褚師潼背著司景離一路到了榮王府才把他放下來的時候,兩人都十分驚訝。


    但褚師潼也沒什麽好解釋的,隻是叮囑了榮王府的下人幾句,讓他們不要對外亂說這件事,才乘上馬車迴了府中。


    想來他們也不敢亂說,因為這種事傳出去被司景離知道了,定然是要想辦法教訓一下他們的 。


    褚師潼起床之後簡單洗漱了一下,出門瞧見碧水派人連夜把東院整個打掃了出來,瞧著比昨日幹淨極了。


    “殿下,您醒了。”


    碧水立刻上前道:“要用早膳嗎?碧水早上買了很多菜呢。”


    褚師潼道:“你先做吧,把玄長寂叫過來。”


    “是。”


    沒多久,玄長寂就進了屋中。


    褚師潼坐在榻上,手中正拿著毛筆,沾了墨水正在紙上寫著什麽東西。


    聽到動靜,她頭也不太抬的問道:“如何。”


    玄長寂道:“王公公那邊早上傳了消息,小晏子剛逃到城外的一個村落,就被張淳瑛派連夜人抓住了,現在人在天牢裏被嚴刑逼供,不出意外,下午處決就該來了。”


    “嗯。”


    約莫這件事下午就能徹底解決,估計到時候皇帝還會傳自己進宮,為了安慰自己給些賞賜。


    “昨天皇後派人送了點什麽過來。”


    玄長寂道:“皇後娘娘送了十五個侍衛,二十個奴仆,奴已經將他們的工作劃分好了,全都在外院,殿下身後平時也隻有奴和碧水兩人。皇後娘娘賞賜了一些物品,奴列了個清單,殿下請看。”


    褚師潼接過清單看了一眼,皇後送的基本都是些說出來好聽,但實際上並沒什麽用的東西。


    什麽琉璃擺件,黃金寶石燭台,珍珠羽絨絲綢被,文房四寶,各種顏色的絲綢……最大的還有一架屏風,唯獨就是沒有錢。


    看來皇後這絆子使得可不小。


    錢財這方麵,皇後是算準了自己不好朝皇帝直接要。


    褚師潼把清單收進了袖口裏。


    不方便要不代表不能要,皇後既然好意思幹出這種事,自己自然也好意思給她添點堵。


    “現在府中的資金大概多少。”


    “東五所倉庫裏的金銀全都取了出來,排除錢莊裏存儲的資金,可以調動的現金,大約三千五百兩銀子,五百兩黃金左右。”


    褚師潼看向玄長寂的目光帶著些讚賞,從一旁拿出昨晚褚師凡給的銀票遞給他,道:“你倒是比碧水聰明多了,把府中的事務交給你管理,我也放心。”


    玄長寂恭敬的收下,道:“殿下過獎了。”


    ”我想在這條街上開家酒樓,你去打聽一下盤一家鋪子大概需要多少銀子,可動用的資金隻有能流動的,錢莊裏的錢不能動,另外你在去市集上買些人迴來,帶在身邊親手調教,爭取早日把宮中派來的奴才全部換洗一遍。“


    ”全部?“


    ”全部,生死不論。”


    “是。”


    褚師潼這話的意思就是隻要能把宮裏派來的人都換掉,褚師潼不管是弄死還是趕走,手段隨便玄長寂怎麽用。


    “韓子俊那邊恢複的怎麽樣了?”


    “他的腿還是不能下地,大夫說最起碼過一個月才能下地走路,其他方麵的傷都沒什麽太大的事。”


    褚師潼道:“那就等他能下地之後接來府裏吧,到時候給他安排個清淨的院子,你記著這件事,這些日子閑著沒事的時候去買些書送過去,記得是史書一類的。”


    “是。”


    目前眼前的事大約就這些,別的沒什麽太著急的。


    褚師傅吩咐完,便示意玄長寂退下。


    玄長寂卻沒有離開。


    “殿下,奴有一事相求。”


    “你說。”


    玄長寂道:“殿下身份特殊,奴跟在殿下身邊,雖然姓氏是從南詔那邊傳來的,但畢竟和前朝餘孽有關聯,為了不連累殿下,奴想換個名字。”


    褚師潼也沒多想,便同意了。


    “可以,你自己想個名字吧,另外也不用以奴自稱了,你管理府中上下,讓旁人聽到了難免是非。”


    “多謝殿下。”


    待褚師潼用完了早膳,玄長寂這邊已經想好了要改的名字了。


    原本的姓氏變動為北青比較常見的姓氏,名字也換做了平平無奇,新名為季書。


    因為玄長寂當時的賣身契並未被褚師潼送去內務府,所以現在也不是官奴的身份,賣身契在褚師潼手裏,所以即便玄長寂改個名字也沒什麽。


    玄長寂似乎早對這件事有提防,所以從未對新來府中的下人提起過自己的名字。


    臨近中午的時候,皇帝傳召褚師潼入宮的旨意就來了。


    ……


    養心殿。


    王澤旭守在殿門外,遠遠瞧見褚師潼便迎了上去。


    “奴才給七皇子殿下請安,殿下可算是來了。”


    褚師潼笑道:“王公公請起,讓公公就等來,馬車的車輪在半途中壞了,本皇子一路走了過來,耽擱了些時候。”


    “原來如此,陛下和皇後娘娘都在殿裏,已經恭候殿下多時了。”


    “多謝公公。”


    褚師潼欲往殿中走,王澤旭跟在她身後低聲道。


    “張總領也在殿中,當初火燒東五所的犯人已經抓到了。”


    褚師潼亦低聲迴應道:“多謝。”


    進了殿中,皇帝高坐龍椅之上,身著龍袍,氣勢威嚴。


    皇後坐在一旁看上去神色有些不好,張淳瑛跪在殿中,氣氛莫名的緊張。


    褚師潼上前道:“兒臣參見父皇,參見皇後。”


    褚師禦道:“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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