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慶年眸中帶喜,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陳三妹竟是這樣一個極慧的人。


    原本想著她一個鄉下丫頭,最大的優勢無非就是勤勞與聽話,卻不想,竟是這樣一個有見識,有遠見之人。


    他有些激動,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丫頭,難道不比那些養在深閨,整日隻知對鏡梳妝,吟詩作對的女子要強的多?


    “就是這個理,可我父親卻是怎麽也不明白,如今就這樣四處走動,若被有心之人一紙狀書告到學政處,說我未曾得功名卻隻知鑽營結黨,屆時,我這些年寒窗苦讀終將付諸東流。


    因此,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一來,做給外人瞧。二來,終究是不想欠他們太多,免得往後事事被他們拿捏。”


    陳三妹看著周慶年說得頭頭是道,不禁搖頭失笑道:


    “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你以為少花他們幾年的錢,你爹就不是你爹了?天真!


    你老子若要折騰你,一頂不孝的帽子扣到你頭上來,你還不得一朝迴到解放前?


    所以,你這小打小鬧的,無異於揚湯止沸,能讓他消停一時,卻是消停不了一世,根本問題還是解決不了。”


    “我也知道這樣做解決不了問題,可眼下我也實在找不到更好的法子。


    畢竟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算我想講理也無處可講啊。”


    周慶年說著,臉上的懊惱之色又隨即染上臉,額間的眉幾乎擰到了一起。


    如今,周慶年肯與她敞開心扉,她心中的那點膈應也悄無聲息地煙消雲散。


    “確實,封建禮教下多是崇孝,卻鮮少有人去區分孝順與盲孝,才會有人說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豈知,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但凡是人,無論你是天王老子還是平民百姓,總有做錯的時候。”


    陳三妹緊皺眉頭,也深覺的周慶年這麻煩實在不好解決。


    煩躁之於,她想逗逗周慶年緩和緩和氣氛,便一臉神秘的對著周慶年說道:


    “實在不行,要不咱們找幾個道上的打手把老爺子腿給打折了,讓他以後想出門都難,這樣豈不是一勞永逸?”


    陳三妹邊說,眼裏露出明顯的笑意,手上還做了一副抹脖子的動作。


    周慶年初聞,先是大驚,再看陳三妹卻是一副調笑的模樣。這才反應過來陳三妹這是在逗他玩。


    可在這孝道大於天的年代,這種玩笑豈又是可以隨便亂開的?


    “和你說正緊的呢,別在這瞎說,要讓外人聽到了,小心把你給沉塘了。”


    周慶年輕敲了一下陳三妹的腦袋,眼中莫名多出一絲寵溺。


    陳三妹捂著頭,一臉的不服氣。


    心裏吐槽:嚇唬誰呢?她自己過過嘴癮,又不是真的要那麽幹,說說都不行嗎,真是的!


    “好啊,說正緊的。”


    陳三妹拉了一張椅子靠門坐下,清了清嗓音道:


    “依我拙見,眼下呢你就安心在這裏讀書備考,爭取明年應試一舉拿下秀才資格。


    期間你也別去煩惱老爺子是不是又收了哪個員外的禮,反正你不在家,有心打聽的也不難知道你與老爺子之間的隔閡,所以那些禮就算收了,你也大可不必記住心上。


    再者,你如今畢竟年紀小,而你老爺子正值壯年,自然是約束不了他。


    所以,就著你如今這下下之策,冷上他們幾年,待你一朝功成名就時,若老爺子還是這般改不了這拉幫結派的性子,屆時你找上幾個可靠之人把他牢牢看住就行。


    懂我意思嗎?就是軟禁,好吃好喝伺候著。


    不過這幾年你可就得忍讓蟄伏了,無論他們怎麽折騰,你且安心讀書,對他們所行之事一概不理會就行。”


    這樣總該可行了吧?


    陳三妹覺得,以如今周慶年家的情況,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隻有冷著他們讓他們自己去折騰,反正如今他初出茅廬,未來的能不能闖出名堂還兩說,那些有頭有臉,投機取巧的人也不見得就真的能花多少心思在他身上。


    畢竟他周慶年也不過鄉野出來的一個泥娃子,不比其他讀書人出色太多誰又能真正放眼裏。


    隻是未來很長時間裏,隻得讓他委屈藏拙,別太顯眼了。


    周慶年看著陳三妹說話頭頭是道,邏輯清晰,這哪裏是一個鄉下十一歲的女孩子能說出的話?


    就憑她這一番走一步看三步,謀定而後動的沉著,絕非一般人所能及。


    這女子,實非池中之物!


    若不是從小就識得她,他絕對不相信她是昨天才開始識字的人!


    他吐了一口氣,看著陳三妹幾乎下意識想到的方法,卻是他幾番掙紮權衡利弊之下才想出的法子。


    他失笑,似乎意識到自己讀了那麽些年的書,年長她三歲,卻是不及她活得通透。


    “我不及你。”


    周慶年說,心服口服地看著陳三妹。


    陳三妹輕笑起來,有幾分得意,又道:


    “可別謙虛。你是局中人,自然是難以跳出局,心無旁騖的對事情做理性分析,我一個局外人,觀得全貌,自然知道問題的根源出在哪裏。”


    她嗬嗬一笑,她真正十四歲的時候,隻知道隔壁班哪個男生帥,學校裏又轉來了幾個帥哥……


    可真的拍馬及不上如今已是心有謀算的周慶年。


    所以,她可真是說的大實話,周慶年就是謙虛了。


    “我覺得,眼下你已做出不靠家裏的決定,那你未來幾年讀書的費用才是你最應該操心的事。


    可光靠你幫人抄些書賺錢,那也不是長久之計呀。”


    陳三妹說著,手指不停地輕敲在腿上,深思著周慶年該以何謀生才適合。


    她不相信,就憑她這個行走的“百科雜書”會找不到一個生存的法子。


    “這個你就別跟著操心了,我既然有決心幹這樣的事,總會有活下去的辦法。”


    周慶年才拍了拍陳三妹的肩以示請對方放心,這時陳三妹腦中靈光一閃,讀書人不該靠力氣吃飯,自然應該是靠筆杆子說話的。


    “周慶年,要不,你試著寫些話本,這樣錢來得比抄書快得多。”


    “寫話本?”


    周慶年遲疑的看著陳三妹,這算什麽好點子?


    且不說寫話本耗費心神,寫這些東西本就是些誌不在科舉,卻又自詡才高之人幹的事。


    而做這些事,在他們這些正緊讀書人眼裏本就是不務正義的表現,多為讀書人所不恥。


    況且寫話本也不是想寫就能寫的,沒有完整的故事結構,也寫不出有質量的好話本來,最終沒人追捧,還不是難以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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