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明天才是周末,所以乘坐飛機的人並不多。按照往常慣例,飛機甚至可以在塔台協調之後,提前起飛。遲到的甄懷仁登上飛機,立刻看到了一個青年麵色不愉的瞪了自己一眼。顯然自己耽誤人家時間了。


    剛剛那位空乘立刻將甄懷仁引導到了座位旁。按照海報上宣傳的,他們乘坐的是今年才在美國投入使用的最新民航客機道格拉斯dc-3,因為機身加大,增加了運載能力,所以如今可以有21個座位。


    甄懷仁的位置是靠窗的,旁邊是個漂亮的女人。而原本應該坐在他身旁的任雄此刻卻坐在了那個瞪自己的年輕人身旁。甄懷仁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麽遭人恨了。


    “先生,我海特鬧哦尅,能不能換換座位?”年輕人此刻站了起來,一副居高臨下的口吻,期間夾雜著幾個英文單詞。


    甄懷仁卻理都沒有理會,對過道旁邊的女人說“你坐裏邊吧,我放不開腿。”


    女人下意識的看了眼甄懷仁,點點頭,起身坐了進去。


    “給你說話呢。”青年不高興的伸手去推甄懷仁,卻立刻被身後的任雄按到了座位上,一個輕壓,青年立刻昏過去。好在因為座椅靠背再加上甄懷仁和空乘遮擋住視線,並沒有太多人留意到這次衝突。


    全程目睹的空乘有些不知所措。


    甄懷仁笑笑“沒事的。”說著坐了下來。


    靠窗的女人同樣全程目睹了整個過程,卻始終一言不發。甄懷仁坐到位置上也沒有興趣和對方搭訕,他現在連自己的女人都有些顧不過來了,哪還顧得上一個外來妹。


    仿佛就是一刹那,甄懷仁再迴過神來的時候,看到身旁的女人正無奈的看著自己。環顧四周,隻有任雄和那位空乘站在前排一言不發,其他人已經離開了。甄懷仁說了聲抱歉,起身向機艙外走去。看看時間,十點二十,看來自己耽誤了五分鍾。


    甄懷仁和任雄剛剛走下飛機,就被一群從四麵八方冒出來的人圍住。為首的中年人直接亮明身份“甄科長,我們是警備司令部軍法處的,敝人科長曾家霖,不要讓我們為難。”


    任雄沒有吭聲,盯著甄懷仁,意思很明顯,就看甄懷仁如何決定,別人他不聽,不管。


    甄懷仁掃了眼那位同樣被攔住的漂亮女人,還有此刻揉著脖子剛剛走出機艙的青年,接過對方證件看了看,雖然他知道對方的證件應該沒問題。很顯然,兼任首都警備司令的穀正倫選擇。他知道光頭佬應該能夠死裏逃生,所以更不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冒險。將證件還給對方“那麽我們走吧。”


    曾家霖顯然很滿意甄懷仁的配合“請跟我來。”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在他的引領下眾人簇擁著甄懷仁和任雄走向旁邊的停機坪,那裏已經有一架德製he111轟炸機等候在此。與此同時,那對男女則被人帶去另外的地方。甄懷仁是個色棍誰都知道,所以不管誰解釋什麽,沒有人相信那個女人是清白的。盡管對於真正的英雄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麽,可是甄懷仁是英雄嗎?


    “司令也太看得起我了。”甄懷仁並不想做口舌之爭,不過用轟炸機轉運他這麽一個小小的特高課課長,確實讓他受寵若驚。


    曾家霖並沒有搭話,好像沒有聽見。眾人來到轟炸機外,曾家霖這才開口“請把配槍交出來,畢竟天上容易走火。”


    任雄依舊盯著甄懷仁,沒有吭聲。


    甄懷仁看了眼曾家霖“那我需要和孔公子打個電話。”


    曾家霖平靜的說“隻要您配合我們,相信也不會用到那些。女人的東西,能改變什麽?”


    甄懷仁斟酌一下,竟然無言以對,扭頭對任雄示意,拿出槍交給對方。又被徹底搜身之後,甄懷仁拿迴自己的公文包率先登上飛機。曾家霖還算有分寸,沒有查看甄懷仁公文包裏公文和筆記本的內容。同樣被繳械的任雄推開身旁一個想要跟上的便衣,一步竄上了飛機。


    這款飛機並不大,應該屬於中型轟炸機,刨去五名機組成員外,還能夠承載十名乘客。當然這飛機應該是臨時接到的任務,所有乘客都隻能委屈的坐在馬紮上。看得出穀正倫對甄懷仁十分提防,以至於用了八個人,一個班來押解甄懷仁和任雄。


    艙門剛剛關閉,飛機就立刻動了起來,果然對方早就等著了。


    “在這可以抽煙嗎?”甄懷仁卻不等曾家霖迴答,已經拿出了煙,對曾家霖身旁一位有些反應過度,掏出槍的特務笑了笑“第一次出任務?”說著分給任雄一根煙,任雄也不在乎身旁指著他腦袋的短槍,拿出甄懷仁送給他的打火機為對方點上。


    “我們是無名小卒,上邊怎麽命令,我們就怎麽做,再多的就無可奉告了。”曾家霖不甘示弱的同樣拿出煙分給了手下眾人。


    “誰不是呢?”甄懷仁看了眼舷窗外正在快速閃過的鐵絲網,對任雄說“捉好。”


    任雄立刻伸手捉住飛機的金屬框架,果然片刻後,飛機發生了傾斜。與此同時,曾家霖等人因為沒有防備,紛紛摔倒在地。


    “咩事?”駕駛艙有人探身查看,見到眾人的窘態大笑著關上了艙門。


    “死廣東佬。”有人聽出對方的口音罵了一句。


    甄懷仁卻想到了這架飛機可能得歸屬,廣東空軍。也就是半年前被馮力文等人策反的那些人。這麽說他要被轉移到南昌了,據他所知,那裏有一批廣東事變後歸順的廣東空軍。可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錯了,根據陽光的照射角度,還有時間推斷,他們的飛機是往西北飛的。難道要把他當炸彈扔到西安?


    這個猜想讓甄懷仁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他的腦子一下亂了,分不清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好在他已經對鄭若蘭和霍正君做了安排,也就不怕再有什麽事,隻要老老實實熬過去活下來就好,靜靜地等著這一切結束好。


    就這樣渾渾噩噩胡思亂想忍著低溫堅持了三個小時左右,飛機降落在了一處機場。甄懷仁在天空中就已經看到了地麵停泊著數十架各類型的飛機,很顯然這裏是一座軍用機場。


    “我們到了。”一路沉默不語的曾家霖似乎比甄懷仁還緊張。


    甄懷仁聳聳肩“一會喝幾杯?”


    曾家霖被甄懷仁的放鬆感弄的有些不自在“你可以喝酒。”


    駕駛艙的艙門打開,那名穿著皮衣的空軍軍官走了進來,哼著小調,旁若無人的來到機腹位置,打開了通往外邊的機艙門,自顧自的跳了下去。


    甄懷仁和曾家霖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罵了一句。陸航部隊和海軍瞧不起陸軍這是人所共知的。此刻在這裏的沒有什麽犯人與法司,隻有陸軍地麵部隊。眾人一齊對著敞開的艙門做了一個最流行的手勢。


    “甄科長,請。”這一罵似乎讓兩人親近了些,曾家霖的語氣終於有了音調。


    甄懷仁點點頭,起身來到門口看了看,外邊已經有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等著了,他也不廢話,跳下飛機。


    “什麽時候北邊有這麽大一座軍用機場?”甄懷仁好奇的問。


    “我也不知道。”曾家霖的迴答依舊沒有營養,不過卻多了一句不是解釋的解釋“就是知道了,你也無權知道。”


    甄懷仁懶得廢話,大大咧咧的推開身旁的特務,走到旁邊解褲子,他一上午就沒有個空閑。任雄見此,也跟著走了過去,如法炮製。


    曾家霖等人互相看看,幹脆一同跟著走了過去。


    有個特務吃飽了撐的,自信的扭頭去看甄懷仁,嘴巴立刻變成了o。


    此時一架飛機從身旁劃過,降落在了跑道上,還是一架客機,上邊寫的‘歐亞航空’。好巧不巧,一幹國軍校尉官佐被機上的乘客來了一次檢閱。


    不遠處圍觀的陸航部隊官兵看的大笑不止。甄懷仁微笑著向他們揮揮手,然後係上腰帶,示意任雄跟著一起在曾家霖等人簇擁下離開。


    眾人並沒有走出去太遠,來到了機庫附近的一排平房外,此刻甄懷仁才從門楣上的對聯明白自己如今在河南洛陽的金穀園機場。可是據他所知這是一家民用機場,專為國民政府和德國漢莎航空聯營的歐亞航空提供服務。


    民國二十年2月,國民政府與德商漢莎航空簽訂了為期10年的歐亞航空郵運合同。同年3月,歐亞航空公司在上海成立,開通國內航線2條:一是滬新(疆)線滬陝段,即由上海經南京、洛陽達西安,航程3426公裏;二是平粵線,由北平經太原、洛陽、漢口、長沙達廣州,航程2200公裏。


    其中上海、南京、洛陽、西安航運每周二、六各一班。


    北平經洛陽、漢口、長沙達廣州,每星期三、六往返兩班。


    甄懷仁和任雄被安排到了中間的平房,裏邊隻放了一張桌子還有兩條長板凳,甚至連爐子都沒有“曾科長,兄弟還沒有個定論,你就不怕有個反複?”


    曾家霖看了看屋裏的陳設,扭頭對手下說“找那些鳥人要個爐子。”說完轉身就走,顯然人家怕甄懷仁得寸進尺。


    看守的士兵立刻跟了出去關上了門。


    外邊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談話聲繼而是笑聲“……真的……比俺家驢的……”


    甄懷仁無視了任雄那古怪神情,拿出煙,任雄依舊迅速為他點上。望向帶著鐵條的高窗,甄懷仁突然想起了一首奇怪的歌“手裏呀捧著窩窩頭,菜裏沒有一滴油……”正自我感動時,房門被推開,看守讓到旁邊,一名穿著棉服軍裝的矮個子軍人端著一個爐子罵罵咧咧說著所有人都聽不懂的話走了進來。這人看都不看兩人,放下爐子還有一小筐碳就要走。


    “哎,下士,你得給我們生爐子啊。”甄懷仁不高興的說。


    “我頂你個肺啊,莫得。”對方罵了一句,踹踹爐子,用半生不熟的官話說“你自己動手啦。”說著轉身走了出去。


    曾家霖聞訊出現在了門口,很謹慎的示意手下。一名特務又走了進來在小框裏翻了翻,才一臉譏諷的轉身走了出去。


    曾家霖又提前轉身溜了。


    “這幫子南蠻子欺負人。”任雄一邊咒罵一邊蹲下準備生火“這碳根本不頂用……”


    甄懷仁卻等房門關閉,外邊沒了動靜,立刻湊了過來,將正要往爐子裏放煤的任雄推開,開始對著爐子敲敲打打。


    任雄第一時間走到了門口戒備起來,他不知道怎麽迴事,卻知道甄懷仁有內應。


    “我頂你個肺。”找了半天,甄懷仁才在剛剛那名士兵踢的位置摸出來兩把中號銼刀。看看高窗上的鐵柵欄,甄懷仁忍不住爆了粗口。一把將銼刀扔在地上,這要銼到猴年馬月。


    任雄湊了過來,看了看,撿起銼刀搬了板凳竟然真的想去銼鐵柵欄。


    甄懷仁懶得管他,自顧自的開始生爐子。他雖然過了一年逍遙自在的日子,可是這手藝還沒有扔。


    銼鐵柵欄當然不能直接銼,否則動靜太大,好在周圍全是飛機,不時起降帶來的噪音,為任雄提供了很好的掩護。


    甄懷仁總算沒有忘本,二十多分鍾後,升起了爐子,可是又要麵對另一個問題,沒有煙囪。


    嗆得的他趕緊示意任雄下來,然後敲門“煙囪,咳咳咳,煙囪……”


    門外卻隻迴了一聲讓他們等著,然後就沒了動靜。眼看兩個人就要變成熏肉,房門才再次打開,一股清新的空氣被寒風帶了進來。曾家霖趕緊後退一步,與此同時,甄懷仁和任雄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蹲在地上大口喘氣。


    曾家霖捂著口鼻,揮揮手,立刻有特務帶著兩名士兵走了進來。


    “安到高窗,不要從前窗過。”進來的特務看兩名士兵要去前窗安煙囪,立刻阻止。


    門外的曾家霖聽到後沒有阻止,畢竟他們從前門進出,就算煙囪安的再高,也會嗆鼻子,還容易中毒。


    “姓曾的,我看出來了,你這是公報私仇。”甄懷仁突然開始誣陷曾家霖,怎麽貶損怎麽來。


    曾家霖哪怕修養再好也火了,更何況他的脾氣也不好。看在剛剛的一指情義忍了幾句之後就和甄懷仁吵了起來。


    兩名士兵動作很麻利,沒多久就組裝好了煙囪,退了出來。


    甄懷仁似乎才發覺吵架徒勞無益,索性不吭聲了。


    曾家霖冷哼一聲,特意又走了進去檢查。甚至還特意搬著凳子站到上邊看了看高窗,這才放心的走了出來“甄科長,請。”


    甄懷仁同樣不耐煩的冷哼一聲走了進去,任雄倒是灑脫,又跟了進去。


    待房門再次關閉,甄懷仁卻立刻搬著凳子站到了高窗附近,試著摸了摸鐵柵欄的底座,又伸手摸了摸另一端最高處的底座,扭頭對任雄點點頭,然後走了下來。任雄立刻站了上去,雙手在剛穿沒一天的衣服上蹭蹭,然後開始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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