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懷仁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著手裏的皮夾。這是剛剛鄭若蘭下車前塞給自己的,此刻他才記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自己女人買給自己的東西。不說別,離離什麽都想到了。可是卻是唯一一次在生日的時候收到的生日禮物。小牛皮材質,看得出出自一位做精細活的行家之手。


    不可否認,鄭若蘭有各種缺點,甚至她還有意在自己麵前放大了這些缺點。可是僅憑著她今天不厭其煩的打電話,特意送給了自己生日禮物,甄懷仁就感覺自己沒有做錯。


    把玩一陣後,甄懷仁將自己當初花五分錢買的舊皮夾拿出來,掏出裏邊的東西放了進去。


    無意中從皮夾裏拿出一張有些發黃的照片,甄懷仁看了看,是警高遷移首都前他和易正倫身穿校服的合影,地點是故宮博物院。正要就手撕了,突然看到兩人身後的背景中站著一個漂亮的女人,隻是麵朝另一側。仔細一看,竟然像是蔣華秀。甄懷仁的眼睛一眯,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蔣華秀不算難看所以當初取迴照片時,甄懷仁和易正倫都注意到了。還去故宮找了一次,可是一無所獲,後來慢慢的也就忘了,卻不想兩年後,自己竟然又遇到了她,還想要將她娶迴家。將照片收好之後,甄懷仁啟動汽車。


    “賊思意思瑞而裏羅曼蒂克。”密斯王拿著照片看了又看“當時我也在,可是我沒有在那照相。”


    甄懷仁笑了笑“是啊,是啊,要是照相了,我早就把你弄到這了。”


    密斯王撇撇嘴“明天晚上我約了她吃飯。”


    “晚上?”甄懷仁皺皺眉頭“我這幾天晚上都安排滿了。”


    “那我就無能為力了。”密斯王可不慣著甄懷仁“又不是我要娶老婆。”


    甄懷仁無奈的笑笑“好好好,我來想辦法,不過能不能盡可能的在靠近第四區的地方。”


    “看情況吧。”密斯王依舊不給個準話。


    甄懷仁沒有辦法,求人辦事就是難,上億的大買賣正式開始談。


    “恭喜祁處長。”甄懷仁一早精神狀態有些萎靡。沒辦法,昨晚的買賣談的很成功,讓他有些忘乎所以,又再接再厲找葛麗泰·嘉寶和愛麗絲繼續談買賣。然後才睡了一個小時就來上班了。


    今天有重要活動,他必須出席,早上一來並沒有先去辦公室,而是和丁樹中匯合後,來到了政訓處。


    “實在是校長栽培,教育長抬愛。”祁效剛剛到總務處那裏接過了委任狀,跟著徐蕃來認門。卻不想司令部各處還有各課主官已經等著了。這也是沒辦法,作為地位僅次於總務處的單位,大家可以不親近,卻沒有人願意得罪“還望諸位同僚日後協助祁效不負黨國厚望。”


    祁效畢竟在中央憲兵學校就是負責政工的,所以說話很得體。


    眾人一番客套後,甄懷仁返迴了辦公室。剛剛祁效的態度很值得玩味,似乎真的有些勉為其難。當然也有一種憧憬未來的感覺,生於人世間,誰不想功成名就呢?沒看到丁樹中的態度就很模糊,政訓處處長可比他如今的警務處權利大多了。


    那麽接下來就是中央憲兵學校政訓處處長的任命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自己,畢竟tyl發展到現在,穀司令應該知道自己的作用。


    “第四課,甄懷仁。”甄懷仁接通電話“嗯,嗯,德國留學迴來?這樣啊,我知道了。沒關係,這次不行,下次我會努力的。”話筒裏傳來忙音,甄懷仁卻沒有放下,看著剛剛換了沒多久的話機,甄懷仁歎口氣放下了話筒。憲校政訓處處長的位置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穀正倫向侍從室提交的人選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叫唐縱的,剛剛卸任駐德國大使館副武官的人。看來教育長是犯了老毛病想要補償邰蓑衣的損失。


    此刻木已成舟,甄懷仁再做什麽都無濟於事,反而會暴露在邰蓑衣麵前。所以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更讓他難堪的是,今天晚上陳鯤邀請了他和幾個警高能力出眾的師兄小聚,這簡直是打自己臉。


    正想著,電話鈴響起,甄懷仁遲疑片刻,拿起話筒“第四課,甄懷仁,邰處長好。是啊,我剛剛歡迎祁處長去了。哦?邰處長言重了,不知道什麽事?這件事啊,我剛聽說。說實話,我是有些失望的。嗯,今天確實不行,邰處長我不是不知道進退的人,隻是需要時間來調整。畢竟昨天聽到祁處長高升,我也一整晚沒睡好。好的,再見。”甄懷仁並沒有刻意隱瞞心中的不滿。會咬人的狗不叫,自己叫出來了,邰蓑衣應該會放心些。


    甄懷仁拿起電話“軍委會(總)政訓處,劉建群處長。”手指敲擊桌麵片刻後“劉處長好,我是甄懷仁。最近忙什麽呢?哦,我也是。天天酒場不斷,弄得護士天天喊我小心肝。玩笑玩笑。什麽酒?我對酒也不太懂,不過昨天李教育長帶來的貴州茅台倒是不錯。是啊。這天氣還是和朋友小酌愜意。好的,再見。”


    掛了電話甄懷仁起身換衣服,出了這事他也待不下去了,直接離開辦公室,他需要讓人知道自己的憤懣。


    “咱不生氣了。”樊瑛寬慰甄懷仁“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老子哪點差?”甄懷仁半真半假的說“tyl是我一刀一槍的拚出來的。如今好了,出了成績,高升的高升,卡位子的卡位子。我呢,我得到了什麽?靠。”說著摔碎了酒杯“什麽鳥副武官,算個鳥。不就是去外國給人家當孫子去了嗎?迴來就充大爺了。”


    “越說越不像話。”樊瑛抱住甄懷仁“咱不說了,不說了。”


    “mlgb的,氣急了老子不幹了。”甄懷仁看著樊瑛“等美國佬的錢一到,咱們就走,去菲律賓,新加坡哪都行。老子有錢。虧不了你。”


    “美國人的錢不少吧?能一次都來。”樊瑛不信。


    “自然不會是一下子。不過我和孔公子說說,先拿走咱們的。讓他們找黃金去吧。那十億英鎊老子不要了。你想當校董,我給你花錢蓋一所學校,你來做校長,讓細妹做校董。”甄懷仁說著抱住樊瑛不再言語。


    再睜開眼,似乎已經是下午,甄懷仁看看時間,果然已經一點多了。簡單梳洗後,吃了細妹做的午餐,甄懷仁來到了憲兵學校,他就不是好人,自然也就沒有打算做好事。上午半真半假的已經給邰蓑衣亮明了態度,現在他要給未來的唐處長準備一份大禮。當然多會引爆就要看劉建群到底給不給力了。給力,就把特務處廢了,不給力,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你就這麽容易放棄了?”陳鯤一拍桌子“你的勇氣呢,嗯?你的腦子呢,嗯?你的急智呢,嗯?”


    甄懷仁無可奈何“穀司令親自提的,我總不能拿槍逼著他改了吧?我要有那本事,還在這?”


    “你知道一個成功的人最可貴的是什麽嗎?”陳鯤憤怒的斥責“就是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放棄,永不輕言失敗。你呢?聽到個消息,你核實了嗎?你有想過挽迴嗎?你有想過挽迴不了,怎麽換取補償嗎?”


    陳鯤問一句,甄懷仁身子佝僂一些;問一句,甄懷仁身子佝僂一些“老陳,別說了,別說了。”甄懷仁臉色蒼白“我錯了,你說吧,咱現在怎麽辦,我都聽你的。”


    “我怎麽知道。”陳鯤坐了下來“我要知道,不就先幹了再說。”


    甄懷仁無語,合著就是專門數落自己來了。鬱悶的遞給陳鯤一顆煙,此刻他已經沒了心思給什麽唐處長埋坑了,而是開始轉動有些沒用對地方的大腦。良久之後,拿起電話“接侍從室一處,王煥然副處長。”


    陳鯤沒有吭聲,他也想看看甄懷仁有什麽辦法。


    “王處長好。”甄懷仁立正“卑職中央憲兵學校政訓處第三科科長甄懷仁。我想辭去本兼各職,是,不止憲校職務,而是所有職務。是,因為涉及到tyl的工作,所以才要向您匯報。是。我想留學。卑職深感才智不足,想要去美國學習警政。沒有,我還沒有向錢主任匯報。是。”掛了電話甄懷仁點上煙“置之死地而後生。”


    “愚不可及。”陳鯤被甄懷仁的舉動弄得無語。他是想激發甄懷仁的潛能,不是想讓甄懷仁原地自爆。你甄懷仁以為你是誰?學委員長那招以退為進?你也配。說著站了起來“我看我也要趁早找下家了。晚上的聚會也沒必要了。”說著走了出去。


    甄懷仁立刻拿起電話撥了出去“是我,不管用什麽辦法立刻給我查今天晚侍從一處副主任王煥然的行程安排,越快越好。”


    他自然沒有那麽傻,這些都是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是他一步一個腳印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得來的。況且還有明年,還有以後的八年。


    “怎麽突然改在這裏?”孫千停穩車,蜜思王一下車就質問靠在臨車旁抽煙的甄懷仁。


    甄懷仁根本不吭聲,打開車門,將蜜思王直接推進了車裏。


    孫千有些無語,走下車來到遠處,繼續一邊抽煙,一邊欣賞甄懷仁坐車的抗震性能測試。


    好在現在天黑的早,雖然期間有數輛車經過,卻沒有人留意到路旁的驚心動魄。


    半晌之後,風情萬種的蜜思王慵懶的下車,扭腰擺胯的向飯店走去。孫千這才湊到甄懷仁坐車的後座。


    “一會王主任出來,你給我信號。”甄懷仁叼著煙刹上褲腰帶“我是大魚大肉還是吃糠咽菜就看這一把了。”


    “是。”孫千立刻收起懶散神態。


    甄懷仁走下車,看了看後視鏡裏的臉“媽的,混到最後混成了吃軟飯的。”


    孫千差點沒忍住。


    甄懷仁瞪了眼孫千,將手裏的報紙拍給對方大步向飯店走去。


    孫千笑著看了眼今天的頭版頭條“樓市重磅”。感歎一句首都的房價又要漲了。


    甄懷仁來到二樓看了看,走到一桌旁坐下“早來了?”


    龐文浩冷漠的沒吭聲。


    “不要這個樣子嘛。”甄懷仁點了餐,待侍者離開後說“據我所知你這幾天很快活。”何止很快活,簡直樂不思蜀。被甄懷仁讓人教會了人生必修課,龐文浩好的壞的香的臭的美的醜的這幾天可是吃了個遍,都差點吃到吐。


    “你跟蹤我?”龐文浩問完立刻道“也是,你們幹的就是這行。別廢話了,找我什麽事?”


    “看到你斜對過東南角的那張桌子了嗎?不要刻意去看。”甄懷仁平靜的說。


    龐文浩隻好盡可能的自然扭頭掃了一眼“兩個很漂亮的女人。”


    “一個是我朋友,一個是我未婚妻。”甄懷仁大言不慚。


    龐文浩有些無語“你不怕我戳穿你?”


    “可以啊。”甄懷仁無所謂“忘了告訴你,我未婚妻姓蔣,奉化溪口人。”


    龐文浩目瞪口呆的看著甄懷仁“溪口人。”


    “你應該知道,我娶到她對你的好處。”甄懷仁不說了。


    侍者端上來了他的晚餐。


    “怎麽證明你說的。”借此調整心態的龐文浩不由自主的低聲問。


    “等著。”甄懷仁看了眼孫千,起身走到蜜思王和蔣華秀身旁“蜜思王。”


    “懷仁?”蜜思王笑著說“快坐。”


    甄懷仁對著蔣華秀點頭示意,坐了下來。


    “看我。”蜜思王此刻才‘記起’還沒有為甄懷仁和蔣華秀互相介紹“我校友修。”說著看向沒吭聲的蔣華秀“甄懷仁,憲兵學校的教官。”


    蔣華秀早就忘記了那晚幫她脫困者的樣貌,禮貌性的再次和甄懷仁打了個招唿。


    “來吃飯?”蜜思王笑著引出話題。


    “和我表哥一起吃飯。”甄懷仁說著扭頭對著正盯著她們的龐文浩揮揮手。


    蜜思王也笑著揮揮手,看向蔣華秀。蔣華秀哭笑不得的跟著揮了一下手算是打招唿。


    “行了,不打擾你們了,我過去了。”甄懷仁並沒有勉強,起身要走。


    “對了,我一會出去玩,沒錢了。”蜜思王笑著伸出手。


    甄懷仁無奈,拿出錢包正要打開,卻被蜜思王一把奪了過來“好了好了。明天讓老羅還你。”


    甄懷仁哭笑不得轉身走了過去。


    蜜思王大大方方的打開甄懷仁的錢包,將裏邊的錢拿出,就手將攤開的錢包放到了桌上。


    蔣華秀有些羞與為伍“這是姐夫的朋友?”顯然意有所指。


    “對啊。”蜜思王混不在意,惡毒的說“鑞槍頭一個,中看不中用。”


    “怎麽這麽說人家?”蔣華秀雖然早就聽說自己這位師姐作風有些太開放,可是也沒想到親耳聽到這樣的虎狼之詞。


    “你不知道。”蜜思王故作神秘的說“這位先生追求了一百多位女生,卻沒有一次成功。他們學校給他起了一個諢號叫‘一零一’。”


    蔣華秀確實很優秀,也很矜持。隻是她也是一個正青春的少女。好奇是人類最大的罪,不由自主的看了眼已經迴到座位正和另一人說話的甄懷仁。


    “這個窮鬼,買這麽一個高檔錢包,就這麽點錢。”蜜思王的聲音將她拉迴現實。蔣華秀不動聲色的收迴目光,看了眼桌上的錢包。一愣,伸手拿起錢包。


    “別看了,班臣的。”蜜思王說著伸手拿過錢包。


    “等等。”蔣華秀有些失禮的將錢包裏的半張照片拿出來。


    “怎麽了?”蜜思王好奇的湊過來“咦,咦,不會吧?”說著看向甄懷仁。


    蔣華秀也覺得不可思議,恍惚中記起那年跟著學校的師姐師兄去北平研學,好像真的去過故宮。


    “我怎麽看人家好像跟你很冷淡。”龐文浩低聲說。


    “沒關係,我看上的也不是她。”甄懷仁不動聲色端起果汁。


    “不是我不離婚。”龐文浩終於將話題拉進實質內容。


    “她要這樣就這樣好了。”甄懷仁無奈的說“我給的條件不變,不過你們不能單獨在一起。孩子的生活費我負責。她也不會要你的一分錢。”


    “現在的房子要給我。”龐文浩直接說“她以前不願意我父母過來。”


    甄懷仁點點頭“這是應當的。”


    “她也不能阻止我納妾。”龐文浩又說。


    “現在新生活鬧得這麽厲害,你還要不要前途了?”甄懷仁倒是不反對,反而好意提醒。


    “無後要前途有個屁用。”龐文浩懟了一句“要不你讓她給我生。”


    “住進來不就得了。”甄懷仁也沒有好辦法“你年少多金,以後前途無量,隨便一劃拉一大把的。”


    “來了來了。”龐文浩低聲說。


    甄懷仁不懂“什麽……”


    “懷仁。”身後傳來蜜思王的聲音。


    甄懷仁起身,笑著說“坐。”


    蜜思王也不拒絕,拉著蔣華秀坐了下來。


    “我表哥,中央黨部秘書龐文浩。”甄懷仁為雙方介紹。當然,蔣華秀的名字也變成了‘修’。


    “錢包。”蜜思王說著將錢包遞給甄懷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們聊,我失陪一下。”龐文浩不瞎,起身給三人時間。


    “你包裏的照片怎麽迴事?”蜜思王直接問。


    “照片?”甄懷仁莫名其妙的又拿出錢包,立刻看到了那半張照片“哦。我和我前女友的。”


    蔣華秀一聽,有些不滿。


    “也就是說,那半張少的是你女朋友?”蜜思王繼續問。


    “對。”甄懷仁開始按照大作家鄭若蘭在極限短時間內構思的創意,講出了一個充滿愛恨情仇悲歡離合的故事。故事裏一雙對愛情充滿憧憬的男女妄圖打破封建的包辦婚姻,選擇自己的摯愛。最終理想卻敗給了現實,女方向家族屈服“所以她選擇離開我。”


    “嘁。”蜜思王卻很破壞氣氛“我怎麽聽他們都叫你一零一?”


    蔣華秀有些不滿蜜思王這麽當麵揭人短,雖然她也很好奇。


    “忘記一個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甄懷仁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廣播裏的話“我試了。”


    “結果呢?”蜜思王看著甄懷仁問。


    “失敗了。”甄懷仁聳聳肩。


    餐桌上出現了長時間的沉默。不知道什麽原因,蜜思王直到龐文浩迴來都沒有外開口。


    “你們聊,我們走了。”甄懷仁看看時間,蜜思王前半段發揮很好,可是後半段完全拉跨。


    “一起吧。”蜜思王有些意興闌珊的起身,自然的挽住了甄懷仁的胳膊,看著蔣華秀“修,走吧。”


    甄懷仁無語,這不在計劃裏,蜜思王瘋了,可是現在他也不能甩開對方。


    蔣華秀餘光看了眼尷尬的甄懷仁,起身,四人一起走下樓。


    “還算個正人君子。”剛剛走到大堂,蜜思王鬆開了甄懷仁的胳膊“我信你說的了。”說著向蔣華秀眨眨眼。


    甄懷仁再次看了眼孫千,對方已經拿起了報紙“哥,你怎麽走?”


    龐文浩笑著說“我開車了……”


    “那正好,送我吧。”蜜思王笑著走到龐文浩身旁挽住了對方的胳膊,笑著對甄懷仁說“你負責將修送到家,要是出了差錯可不行。”


    蔣華秀笑著說“你忘了我開車了。”


    “那走吧。”甄懷仁沒有強求。


    四人走出飯店,甄懷仁鬆了口氣,暗道蜜思王這先抑後揚的本事太厲害了,比自己的劇本強太多了。什麽都不說,引導著蔣華秀按照‘甄懷仁的意圖’形成對甄懷仁有利的印象。


    龐文浩的車停在另一邊,四人進了停車區就分手了。


    “再見。”甄懷仁大步走向自己的汽車。經過蔣華秀的車時,特意看了眼四周,孫千調集的車停的很好,以蔣華秀那晚的水平,絕對出不去。


    果然,甄懷仁取了車原路返迴時,看到了一輛福特車又在不停的前進後退。


    甄懷仁緩緩來到近前停好車,走了下來。


    因為光線的原因,蔣華秀並沒有認出甄懷仁,走下車歉意的說“先生,抱歉。我倒不進去,也出不來了。”


    甄懷仁點點頭,拉開車門,走過去看了看“如果你放心,我可以試試。”


    卻沒有聽到迴應,扭頭看去,蔣華秀笑笑“原來上次是甄先生啊。”


    甄懷仁像是剛剛看清楚蔣華秀“原來是修……”他不想給自己未來妻子用那個詞,可是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合適的。


    “叫我修就好。”蔣華秀走了過來“這次好像更不容易。”


    “問題不大。”甄懷仁坐進蔣華秀的車,啟動發動機。


    依舊是半個多小時,車子被開了出來“行了,路上慢點。”


    “甄先生駕駛技術這麽好,哪學的?”蔣華秀好奇的問。


    “自然是學校。”甄懷仁不再多說“迴見。”迴到車上等著對方先走。


    蔣華秀啟動汽車,看了眼後視鏡,撇撇嘴。她自然看出甄懷仁對她有好感,可是卻謹小慎微的在後退。也許是被傷害的太深了。


    車子開上主路,再看後視鏡,甄懷仁的車被人攔住了。蔣華秀減速好奇的看了看,將車子倒了迴來,停車。


    “怎麽了?”蔣華秀走下車。


    那人看到蔣華秀有些緊張,趕緊說“我們認識的。”


    “修,你先迴去,路上慢點。”甄懷仁不失時機的探出身,含混又有歧義的說了一句。


    “行,你也注意點。”蔣華秀看甄懷仁沒有否認和那人認識,隻好迴到車裏揚長而去。


    她卻不知道人心險惡。


    “王主任,我心裏對這位唐處長沒有意見,隻是覺得自己落選有些難以接受。”甄懷仁恭敬的說。那人是王煥然的秘書,之所以攔住他是因為王煥然想要見他,理由是聽聽甄懷仁為什麽要辭職。


    “你聽誰說憲兵學校政訓處處長是唐縱同誌了?”王煥然看著甄懷仁,態度並不嚴厲,反而處處透著慈善。


    “我在軍委會的幾位朋友。”甄懷仁沉默片刻說“您要怪就怪我吧,可不要追究他們。”


    “這是公事,國事,你以為是過家家嗎?”王煥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穀教育長確實提交了報告,可是侍從室還沒有給意見,校長還沒有簽發,怎麽能夠算數呢?”


    甄懷仁一副茫然的表情繼而是懊惱“我……我……我錯了。”


    “年輕人啊。”王煥然語重心長的說“要汲取教訓。”


    甄懷仁低著頭“可我已經向您報告了。”


    “我批了嗎?”王煥然恨鐵不成鋼的說“遇事不要慌。”


    甄懷仁一聽,抬起頭,仿佛枯木逢春,忙不迭的說“是是是,多謝王主任栽培。”好話開始不要錢的奉獻給了王副主任。


    “行了行了,好好安心。”王副主任笑著說“看到你我就感覺到了活力。懷仁多大了?”


    “二十一。”甄懷仁的年齡可大可小。


    “不小了,有女朋友了嗎?”王副主任關心的詢問“多優秀的小夥子。”


    “剛剛我還在停車場遇到了甄課長的女朋友。”王副主任的秘書不失時機的補充了一句。


    “你看看怎麽說的,我就說懷仁你很優秀嘛。”王副主任笑著再次提示一句。


    “她是我朋友介紹的,我們互有好感。”甄懷仁有些尷尬的說“之江大學的,上半年剛剛畢業,家裏原本打算讓她迴去,可是她為了我又迴來了。”甄懷仁此刻才發現自己竟然這麽厚顏無恥,臭不要臉。明明人家是因為陪著家人等工作,卻被自己說成了鍾情於己。


    王副主任點點頭“長情之人啊,懷仁你要好好珍惜啊。”


    “主任。”甄懷仁壯著膽子說“您可不要說出去。她打算把我當驚喜送給她們家人。”


    “她們家是幹什麽的?”王副主任故作無心的問。


    “她隻說當過幾天的稅務官,其他的就沒說了。我就怕人家看不上我。”甄懷仁繼續給蔣華秀潑髒水。


    “要對自己有信心。”王副主任鼓勵道“有誌者事竟成。”


    陳鯤平時習慣早起,今日卻一反常態,直到中午才起來。


    宿醉後的頭很疼,可是他的心更疼。明明大好局麵,將近一個月的心血,就這樣廢了。果然是因事成人,不能持久。


    下午一上班,陳鯤就接到電話,讓他到司令部總務處去一趟。他隻好忍著頭疼,租了一輛黃包車來到司令部。


    待他從總務處出來,卻仿佛變了一個人,急匆匆的來到了警務處第三課。他實在搞不明白,明明大局已定,明明絕無可能,甄懷仁怎麽就一夜翻盤。更關鍵的是,這事憑什麽沒有他的份?這讓新晉成為中憲校第三科科長的他十分不爽。


    “妙啊。”陳鯤聽了甄懷仁扭扭捏捏複述昨晚的經過,非但沒有感覺丟人,反而拍手叫好。


    剛剛換了新領銜的甄懷仁表情平淡,因為他昨晚興奮過頭了。後背都快被抓爛了。權力果然是男人最好的補藥。離離昨晚成了第二個臨陣脫逃的人“先生就別誇我了,我覺得臉熱。”


    “這有什麽。”陳鯤不以為然“當你站的最夠高,這些根本不會被人非議。否則你就是喝口涼水都會有人說你錯了。”說著想了想“這個周末別安排了,我重新攢一局。如今局麵不同了,還可以再多一些人。”


    甄懷仁看這位自幹五如此,還能說什麽,立刻答應下來。陳鯤好像被這事刺激到了,之後就開始和甄懷仁研究起可能的入圍者。甄懷仁才發現,陳鯤真的對警高了如指掌。什麽人可用,什麽人不可用;什麽人能夠大用,什麽人不能大用,都分的一清二楚。甄懷仁都感覺李士珍這真是活脫脫一個袁紹,識人不明是跑不了了。


    送走意猶未盡的陳鯤,甄懷仁看看時間都快下班了,可是他最想等的電話依舊沒有打過來。甄懷仁拿出煙又點上,這次他算是得罪了邰蓑衣,楞搶了位置,自己連一句交待都不給人家。可以理解,畢竟人家成名已久,竟然被自己一個無名小卒踹了一腳。至於穀司令,下午甄懷仁去徐蕃那裏領委任狀時,對方倒是態度和藹。最起碼在證明自己不是蔣華秀的男朋友之前,可以忽略不計。


    待門外傳來下班鈴音時,甄懷仁決定等不到電話也就不再等了,準時下班。孟秋之已經開著他的車等在樓下。原本早就答應他小聚,可是一直拖到了現在。今天孟秋之借著恭喜自己榮升再次相邀,甄懷仁不好再推辭。


    車子很快來到了距離司令部不遠的單人巷外。巷口太窄車子進不去,孟秋之停好車,趕緊跑下來為甄懷仁引路“家裏不大,是和幾戶人家一起合租的小院。”


    “這裏交通便捷,環境也不錯。”甄懷仁倒沒有擺架子,畢竟他是來籠絡人心,好讓孟秋之必要時主動擋槍的。


    天黑的早,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一路走來看著沿途十餘處院門口的人世百態,聞著彌漫在空氣中的人間煙火氣,甄懷仁突然感覺有些消沉的鬥誌重新煥發了光芒。


    是的,這段時間隨著各方麵的計劃展開尤其是羅宇霖說的,讓甄懷仁對於自己正在做的發生了動搖。他甚至真的動了騙到日本人錢後帶著自己的女人還有家人跑到西南,然後靠著蔣華秀的遮擋躲過這八年的想法。可是今天看到這再普通不過的情景,他覺得自己又犯了陳鯤說的‘早泄’。不到最後一刻,怎麽可以輕言放棄。


    自己有試著去改變什麽嘛?沒有,自己隻是看到了一些早就被認為理所當然的陋習。麵對這些陋習自己充滿了無力感。


    自己有試著去爭取什麽嘛?沒有,自己隻想著置身事外。


    他有時候真的想徹底成為一個麻木不仁的混蛋,這樣就不用整天活的這麽累。可是這該死的良知,該死的不甘,讓他做不到。


    “婉蓉,我們迴來了。”孟秋之一邊將甄懷仁請進院子,一邊吆喝一聲。


    院子不小,幾間屋外幾個忙著家務的婦人一邊和孟秋之打招唿,一邊審視著甄懷仁。


    “來了。”一位花信少婦從廚房走了出來。與此同時,少婦身後又冒出一個更漂亮的女學生“姐夫。”


    “婉婷來了。”孟秋之和對方打了招唿,扭頭為甄懷仁介紹“我妻子,女子中學老師莊婉蓉,這是她的妹妹女子大學學生莊婉婷。”


    甄懷仁和二人打了招唿,在孟秋之引領下走進了正房。


    “剛剛得到消息,今天,賈老板榮升為憲校政訓處處長了。”老邢走進屋一邊湊到爐旁烤火一邊將一張紙條遞給胡星。


    “這竄的速度夠快的。”胡星接過紙條感歎一句。畢竟滿打滿算甄懷仁從憲校畢業才五個月。待看完之後有些頭疼“特務訓練班?”


    “不止中憲校,從種種跡象判斷中警校,團校都已經陸續開展了類似培訓。”老邢提醒一句“從科長到處長的躍升,看起來隻是進了一步,實質卻意味著賈老板獲得了憲校更多的資源。”


    “有沒有辦法打進去?”胡星和老邢又分工,胡星負責整個方向還有和甄懷仁的買賣,而老邢負責南京具體細務。


    “賈老板很小心。這次要不是團校這邊魚龍混雜出了紕漏,我們根本得不到消息。”老邢有些擔心的說“對方拒絕和我們再見麵會不會另有所圖?”


    “有這種可能。”胡星想了想“他畢竟是年輕人,激情來的快,去的也快。”一個成熟的人誰會做出甄懷仁這種壯舉,恨不得把國民黨的秘密都和他們分享。


    “那你的意思是咱們得想辦法讓他的激情持續的久一些?”老邢歎口氣“前一陣賈老板事事衝鋒,恨不得麵麵俱到。如今卻不動如山,老僧入定,躲在幕後。這一張一弛,誰號的準?”


    “我覺得我們還是沒有抓對方向。”胡星直接說“我這一陣一有空就琢磨他,他在趕什麽?怕什麽?我們始終沒有搞清楚。我認為,我們一旦破解了這一點,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課長您先喝著,我去再買一些酒。”孟秋之說著起身,給莊婉蓉使了個眼色走出去。


    莊婉蓉看了眼懵懂的妹妹,沒吭聲,端起酒杯“甄科長,我敬你一杯。”


    “弟妹意思一下就可以了。”甄懷仁說著也端起酒杯。


    莊婉蓉原本就打算如此,現在卻不好這樣,扭頭對看熱鬧的妹妹說“婉婷一起啊。”


    莊婉婷聽話的端起酒杯三人喝幹了杯中酒。


    莊婉蓉開始尋找合適的話題,借此灌莊婉婷。為了丈夫的前途,莊婉蓉接受了孟秋之獻妹的想法。況且甄懷仁前途無量,又沒有結婚,隻要得當,未嚐不能弄假成真。


    隻是每每舉杯,莊婉蓉都會被甄懷仁拿話擠兌的不得不喝幹杯中酒,幾次之後,莊婉蓉姐妹靠在甄懷仁懷裏“後來呢?”


    “後來老孟靠著自己老婆飛黃騰達了。”甄懷仁又不是傻子,一看到莊婉婷就知道孟秋之的目的了。原本打算順水推舟,可是既然孟秋之對自己這般推心置腹,把老婆留下來,自己跑出去撇清。他甄懷仁也就不再手下留情“想知道那對姐妹後來怎麽樣嘛?”


    “想。”莊婉蓉確實醉了。


    “我們去裏屋吧,我說你們聽。”甄懷仁扶著姐妹二人走進了臥室。


    孟秋之看看時間,這才從鄰居家出來。到廚房拿出預防萬一提前備好的白酒走進自己家。東屋已經空了,西屋傳來的動靜不算小。雖然並不是在他準備好的房間,但是不要緊,細節不重要。孟秋之笑了笑反手鎖上門,將酒瓶放下,興奮的走進隔出來的小屋一愣,莊婉蓉不在。立刻轉身來到西屋外,仔細聽了起來,片刻後,滿臉漲紅,想要踹門,卻又忍住。


    外邊刮了一夜風


    甄懷仁一早起來,走出西屋就看到了滿眼血絲的孟秋之“沒休息好?”


    孟秋之沒吭聲。


    “警校政訓處缺個科長你去吧。”甄懷仁走到孟秋之麵前“好好努力。”說著拍拍孟秋之的肩膀“這附近有早點攤嗎?”


    孟秋之點點頭“在家吃吧,我去買。”說著簡單收拾一下,打開門走了出去。


    甄懷仁笑了笑,看看時間,反身又進了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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