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甄懷仁沒有去宋漢侖的別業,而是來到了憲校修改明天召開的臨時會議的議題。原本的國慶慶祝,如今眼看著有人買單,他當然想要借機將很多部門的缺編經費摻和進去。


    “對,所有你能想到的器材,人員崗位,都要在下午五點前派人送過來。”甄懷仁掛了電話。接過林又新遞過來的文件“怎麽樣,聽說吵架了?”


    “還能怎麽樣。”林又新幾次打開甄懷仁的手,卻又沒有躲開“他說我那不對,非說我偷人了。”


    “你本來就偷了。”甄懷仁笑著將林又新拉進懷裏“這就叫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還說。”林又新沒好氣的說“你得給我擺平他,否則別人怎麽看我?”


    “怎麽擺平?”甄懷仁低頭吻住林又新。


    “你不是在中央警校嘛,把他調迴去,做個科長總可以吧?”林又新抱住了甄懷仁的腦袋。


    甄懷仁哭笑不得,悶聲悶氣的說“我怎麽感覺是你們兩口子給我設套?”


    “不行拉倒。”林又新說著鬆開手,輕輕推開甄懷仁的頭“你就看著我被他打,被他罵吧。”


    甄懷仁翻了個白眼“你也不早點說,如今他到了憲校再去中央警校,你真當那位李教育長是什麽活菩薩?”


    “那……”林又新沮喪的說“你說怎麽辦?”


    “說到底他不就是想當官嘛?”甄懷仁仰視天花板“這樣,給我點時間,想想。”


    “我可都靠你了。”林又新靠在甄懷仁懷裏。


    甄懷仁自然看出林又新的小心思,可是卻不點破。林又新和離離不一樣,離離的小心思更像是對他的坦誠,而林又新的小心思讓甄懷仁覺得厭煩。哪怕對方也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可是這年頭漂亮的女人少嗎?對於普通人而言也許真的很少,可是對於如今的他來說,並不稀缺。


    這時電話響起,同時傳來敲門聲。林又新坐了起來,整整衣服,走了過去。


    “第四課,甄懷仁。”甄懷仁看了眼門口走進來的陳梅泉“對,你的報社所有的發展計劃都報上來,批不批是我們的事。嗯。”說著看看手表“五點之前,晚一秒,都沒有你們的份。”掛了電話,伸手拿起陳梅泉放到桌上的文件“為什麽將歌舞團置於廣播電台的名下?”


    “這年頭蹦蹦跳跳的哪怕再光明正大,也要考慮周圍人的觀感,人言可畏啊。”陳梅泉伸手拿過一支煙點上。


    “最近怎麽抽的多了?”甄懷仁一邊看一邊點點桌子。


    “你不是喜歡抽嘛。”陳梅泉迴嗆一句卻把煙扔在了桌上。


    甄懷仁抬頭看著陳梅泉“吃醋了?”


    “胡說。”陳梅泉矢口否認“我是怕你死在女人肚皮上。都那樣了……”


    甄懷仁笑笑,低頭繼續看了起來。


    陳梅泉看甄懷仁沒有想象中的反應,更加不滿“沒事我出去了。”


    “嗯。”甄懷仁迴了一句,毫不理會甩門而去的陳梅泉。他自然明白陳梅泉說的什麽,可是他是不會改的,也不想改,也改不了了。因為隨著時間一步步的推移,他把自己已經逼上了絕路。要不然就是一條路走到黑,要不然就是粉身碎骨。說實話,如果沒有那個市政工程,甄懷仁就慫了,可是有了這個市政工程,甄懷仁是真的想給所有中國軍人,中國人打個樣。日本沒什麽了不起,幾十年後不會再讓它們狂妄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孫明經和胡蘭成已經將重新編練的預算送了過來。尤其是胡蘭成,親自跑了過來,預算報告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借機向甄懷仁匯報了未來半年的工作方向和思路。甄懷仁其實並不關心這些,他要的隻是胡蘭成在他需要的時候做需要做的事情。可是漸漸地在胡蘭成這個思路的啟發下,又結合廣播裏的一絲半爪的痕跡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分社?”胡蘭成沒想打他為了拉近和甄懷仁的關係,故意羅列的似是而非的話題,竟然引出了這麽一個新的方向“甄先生的思路自然是好的,可是我社畢竟才成立月餘……”


    “我們不能永遠跟在別人的後邊。”甄懷仁直接打斷了胡蘭成的話“我們是後發,後發的優勢就在於我們比前輩少走了彎路。這叫‘超前部署’。如今的各個通訊社受限於經費問題,大都拘泥於一隅,就算是中央社也更多的是采編本地的新聞。我們要建分社,不但每個省都要建立,印支,星加坡,加爾各答,沙特,埃及,倫敦,柏林,華盛頓,紐約都要。”甄懷仁越說越興奮“到時候,我們三青通訊社的影響力就不限於國內,而是世界性的通訊社。不要小瞧輿論的影響。這是我們的戰場。”


    胡蘭成已經震驚到無以複加的地步,甄懷仁真是個大膽的人。可是反過來想一下,倘若甄懷仁的構想能夠成立,那麽,又是一番何等的風光“卑職不才,願意跟隨先生左右。”有甄懷仁在,他就不需要向其他的報社一樣,考慮經費的問題。不需要考慮經費問題,也就意味著不需要考慮讀者的取向。


    “所以。”甄懷仁打開胡蘭成的預算看了看“你現在就可以開始招人了,我會派人協助你的。”甄懷仁確實信不過胡蘭成,這人有才無德。不過卻不是因此想要分權,而是這個工作十分的重要,胡蘭成要負責整個報社的運營,必須有專人來運作。


    胡蘭成沒有反對,也不容他反對。


    胡蘭成走後,甄懷仁開始翻開孫明經的預算書,正看著電話響起“第四課甄懷仁,馮力文?是的,是我找他來的。好的。”


    甄懷仁轉過辦公椅看向窗外,遠處大門口一名青年剛剛坐迴一輛轎車,不多時從緩緩拉開的憲校大門開了進來。


    “這是三青團的通訊社,廣播部,還有電影部送來的預算書,現在你要做的是把這些預算以合理地方式消化進慶典使用費裏。”甄懷仁說著指指另一邊一份表格“做好了,你就是三青團的幹事。做不好,對不起,我不養閑人。”


    “甄哥,你誤會了。”馮力文解釋道“我不是為了參加三青團,我是想跟著你。”


    甄懷仁看看馮力文“有什麽不同?”


    “有,三青團有很多的大人物。可是我隻跟著你。”馮力文堅定的說。


    甄懷仁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我不明白。”拿起孫禮送來的緊急搜羅來的馮力文的簡單資料看了看“你畢業於漢堡大學,妥妥的高材生……”


    “因為我想要證明我自己。”馮力文平靜的說“我目前的所有一切都不是我自己拚來的,都是家裏給的。甚至我在德國這幾年也並不像履曆上說的那麽優秀。”


    甄懷仁皺皺眉頭“你是要告訴我,你無法勝任這份工作嗎?”


    “不。”沒有和甄懷仁連上線的馮力文連忙否認“我的意思是你讓我看到了不靠別人的希望。我以為當今,脫離了家庭,我將一事無成,可是你打破了我的這種看法。你靠著自己,如今一路拚了上來……”


    “那麽多將軍難道是靠著家族?誰不是靠著自己。”甄懷仁立刻打斷了馮力文的話。


    “不,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如今是一個……”馮力文辯駁。


    “不,你在國外太久了。你不了解,他們的時代沒有過去。”甄懷仁平靜的說“依舊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隻是你不知道,你沒看到而已。你想做出成績給家裏看,想證明自己,這沒什麽?我也想。所以你就要先把我安排的事情做好。我提供一個舞台,由你來表演。”


    “好的。”馮力文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說著將幾部分資料和在一起“我在哪開始?”


    “去隔壁看看誰在,讓她們安排。”甄懷仁看看馮力文的履曆“你還在德國銀行幹過?”


    “是的,不過是打雜。”馮力文實事求是。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甄懷仁看出馮力文最大的缺點是沒信心“告訴你個事,我之所以走到今天,和我的努力沒有一毛錢關係。”卻不再說。


    馮力文想問又不敢,隻好悻悻然離開。


    馮力文看來是真的很想做出成績,甄懷仁下班時,依舊獨自在辦公室核算。甄懷仁沒有打擾對方,直接開車來到中央國術館又挨了幾個小時揍之後,才迴了家。


    “我看你是純屬有病。”向影心沒好氣的看著甄懷仁懷裏的樊瑛“你也不勸勸。”


    “我也等著要兒子呢。”樊瑛說著又往甄懷仁身上挪了挪“不管。”


    甄懷仁身後的安占江冷笑“等到時候要是不管用,砸了那老頭子的買賣。”


    幾個女人笑了起來,甄懷仁有些無奈“能力越強責任越大,果然沒錯。”


    “呸”向影心撇撇嘴“那話是這意思?”


    “對了,我明天要去上海談點事,你們晚上乖乖的。”甄懷仁笑著親親樊瑛,不動聲色拍拍後背的安占江。


    “你有什麽正經事我怎麽不知道?”安占江沒好氣的問“不會是準備到上海破戒吧?”


    “誤會,絕對是正經事。”甄懷仁立刻喊冤。


    “那你去幹什麽?”向影心好奇的問。


    “掙點錢,好養你們。”甄懷仁笑著鑽進了被子裏,房間裏立刻響起了一片驚叫。


    甄懷仁一大早練完拳,迴到別墅,細妹已經擺上了早點。甄懷仁一邊嚼蘿卜一邊笑著問“怎麽又有黑眼圈了?”


    細妹已經免疫,走過來開始伺候甄懷仁吃飯。


    這時電話響了,細妹沒有去接,因為甄懷仁在。可是甄懷仁拍拍細妹“你是咱們家的管家婆,下午那些下人來了你可是要抖抖威風的。”


    細妹這才走過去拿起電話“甄宅,哪位?好的。”將話筒捂住“說是先生的嫂子。”


    甄懷仁有些無奈,他就知道會是這樣,起身來到話機旁將細妹抱住親親,這才接過電話“嫂子,剛迴來幾天,這幾天不行,事情太多,對,嗯,嗯,我的意思是我在聽,吃飯呢。下星期?八月十五?哦,好吧,那就……八月十五。”甄懷仁掛了電話,親吻了細妹“再不鬆開我脖子就斷了。”


    細妹趕緊鬆開,坐起身抱住甄懷仁“先生是不是不要我了?”


    甄懷仁哭笑不得“你一個人伺候得了她們三個?再說了,還有我呢?”


    細妹稍稍放心“洗洗臉……”


    “你給我洗。”甄懷仁無賴的站了起來。


    細妹紅著臉推著懶洋洋耍無賴的甄懷仁去了洗手間。


    這次的臨時會議其實相當的簡單,簡單到書記處所有的成員隻有甄懷仁出席,其他人都是派了一個代表。自然就變成了甄懷仁來主導。所謂的檢討更像是自我表揚,然後秘書處在甄懷仁授意下提出的所有提案都毫無懸念的通過。


    哪怕就是穀司令的代表也沒有對在憲兵部隊設立政工幹部製度提出任何的反對意見。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穀司令終究隻能看著他擋了半天,軍委會(總)政訓處提了無數次的政工幹部製度由三青團落實。想來對方一定會自我心理安慰,畢竟這事錢主任那裏並沒有反對。


    心情不錯的甄懷仁原本打算立刻趕迴憲兵司令部處理其他的事情,陳梅泉這次脾氣比較大,今天直接請假了。林又新跟他玩條件,故意找了借口躲著他,顯然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甄懷仁也沒想著慣著她們,愛搭理不搭理。


    可是黃庭禮卻偷偷湊了過來“科長,範太太和王太太,趙太太在辦公室等著。”


    甄懷仁皺皺眉頭,這幾個女人想幹什麽?還要不要影響了?可是又不敢不去,隻好把事情交給袁辟璋和林漢文,自己帶著黃庭禮趕了迴來,最起碼需要一個見證人。


    “範處長,我們老趙,還有王教官什麽水平甄科長也是曉得的。”果然來者不善,一見麵,趙太太先發製人“不比林科長差吧?如今三青團裏裏外外都是你甄科長在忙前忙後,總需要人手吧?”


    甄懷仁皺皺眉頭“老範他們的意思?”心態倒是穩了“黃副官,去將範處長他們請來。”


    “不幹他們的事,是我們想的。”範太太趕緊說。


    黃庭禮看甄懷仁沒有吭聲,立刻走了出去,還貼心的關上門。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也不會去請範處長等人,以免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迴自己的辦公室忙手頭的事情去了。


    原本以為很快甄懷仁就會把三位太太打發走,卻不想眼瞅著到了午飯點,辦公室的門還沒有動靜。正要借著續水的機會提醒一句,房門開了。


    趙太太三人走了出來。黃庭禮趕緊趕緊低下頭裝著工作,直到外邊雜亂的腳步聲消失,這才敲門走進了甄懷仁的辦公室。


    甄懷仁正一邊吃蘿卜一邊打電話“下午五點,就這樣。”掛了電話,將最後一口吃完,對黃庭禮說“你和林秘書說一聲,問問範處長他們三個的意見。雖然這不合規矩,可是這三位也是人才。”


    “是。”黃庭禮腹誹,看來甄懷仁這一上午沒說過三位女將。氣的把早晨他剛剛買來的一盤子白蘿卜都吃完了。


    甄懷仁點點頭“行了,我去司令部,沒什麽特殊情況,下午一直在那。”說著起身走出辦公室,習慣性的來到播音室,打開收音機,調好頻道,可是依舊沒有動靜。迅速的關閉後,拿起一份報紙走了出去。雖然他推斷廣播和流星雨有關係,可是又不敢肯定,所以養成了這麽一個特殊的習慣。隻要自己在憲校,總要每天聽一次。


    “有人告訴我以形補形。”甄懷仁一邊看兩個特警隊送來的工作計劃一邊給懷裏的安占江按摩“我就試試。”


    安占江哭笑不得的鑽在甄懷仁懷裏輕捶“呸,臭流氓。”


    甄懷仁笑著說“有句話叫‘我是流氓我怕誰’。怎麽樣,是不是很拽?”


    安占江沒好氣的直起身子“我現在才發現,不是易正倫帶壞了你,是你帶壞了人家。”


    “怎麽好端端的提起他?”甄懷仁皺皺眉頭。


    “好好好,是我錯了。”安占江少有的與其輕柔的開始哄甄懷仁“不提他了。”


    甄懷仁狐疑的看著安占江“你今天怎麽了,這麽奇怪,病了?”說著貼在對方胸口“沒有啊。”


    安占江同樣沒有惱火,反而依舊語氣輕柔的說“我沒病,是感動。”


    甄懷仁不明所以的看著安占江。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不等甄懷仁問,安占江反而搶先詢問。


    甄懷仁心裏直說,瞞著的多著呢。


    “行了,別騙我。”安占江已經知道了答案,卻沒有深究“你給老何家裏寄錢的事,我知道了。”


    “知道了?”甄懷仁莫名其妙,自己給何尚武家裏寄錢?他可從來沒有這麽做過。


    “還裝。”安占江沒好氣的說“我生氣了。”說著要起來,卻被甄懷仁拉進懷裏“我怕你不高興。”


    “誰……”安占江正要反駁,卻想明白了,甄懷仁寄錢給何尚武家裏,不就意味著甄懷仁判斷何尚武活不成了,這話要是說給自己,說不得自己真要大耳刮子抽他“那我現在知道了,可沒有不高興。”人已經失蹤兩個月了,她內心中已經放棄了,更何況如今她的心已經不在何尚武那了。


    “那還不是我玉樹臨風,伺候的你服服帖帖的……”甄懷仁故意岔開話題。


    安占江果然上當,撇撇嘴“那是你嗎,是……?”話沒說完就看到甄懷仁臉拉了下來,隻好吻住甄懷仁。


    待安占江走後,甄懷仁把特警一二隊的計劃扔在桌上,開始考慮是誰幹的。送錢意味著於心難安,常靖中不會,胡斌?孫千?還有易正倫。這小子怎麽總是陰魂不散,好好去西北做cp不好嗎?幹嘛還要做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下午一下班,甄懷仁直接開車來到了二區的一座小院見到了南京紅萬會的會長陶保晉。對方就是懷特介紹的代表紅萬會的代表。甄懷仁一開始就不是特別情願,畢竟他讓安占江查了崇明事件的始末,對於紅萬會的解釋嗤之以鼻。不但如此,安占江還送來了如今在日本人治下的紅萬會的情況,看的甄懷仁想砸桌子。不過顯然陶保晉是有備而來。


    “名譽幹事?”甄懷仁似笑非笑的看著陶保晉“我隻聽過貴會有榮譽會長,如今可好,來了個榮譽幹事,幹什麽?難道在貴會幹活還是一種榮譽?”簡直豈有此理,甄懷仁直接翻臉,別說什麽榮譽幹事,就是榮譽會長他都不屑一顧“我就是一個小處長,你告訴懷特,我沒這本事吃這碗飯。”說著起身就走。從他進來到離開不過五分鍾。他當然是故意的,畢竟民眾訓練部部長為周佛海,他指著人家鼻子罵的那叫爽,怎麽可能還指望別的。隻是懷特的麵子要給,這才捏著鼻子來了。


    車子直接開到中央火車站,因為來早了,甄懷仁直接來到旁邊的一個小攤,要了一碗臊子麵吃了起來。


    “老板一碗麵。”不多時一個中年人走了進來,坐到了甄懷仁不遠處。


    甄懷仁也不理會,大口吃完,付錢之後直接走進車站,待到時間到點,檢票坐上了前往上海的列車。


    因為是夜班車,所以人並不多,眼看就要發車,一個中年人提著行李坐到了甄懷仁對麵。


    甄懷仁用胳膊碰了碰自己的腋下,繼續看著報紙。這個中年人就是剛剛在麵攤遇到的那個人,甄懷仁不相信巧合,一切的巧合都隻不過是精心策劃的陰謀。


    “先生有火嘛?”列車啟動,中年人坐到了窗邊,拉開通風窗。


    甄懷仁拿出打火機遞給對方。


    “好家夥,這東西不便宜啊。”中年人點著煙還給甄懷仁“謝謝。”


    “敗家娘們買的。”甄懷仁笑著迴了一句。


    “哦?”中年人有些意外“先生看上去很年輕啊,成親夠早的。”


    “是啊,孩子都十幾歲了。”甄懷仁笑著謝絕了對方的煙,拿出自己的煙點上。


    “看不出,看不出。”中年人詫異的看看甄懷仁“先生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啊。”


    “我麵相年輕。”甄懷仁笑著說“先生去上海談生意?”對方的穿著很符合一個商人的形象。


    “是的。”中年人笑著說“一筆大生意。”


    甄懷仁點點頭,不再吭聲。


    “先生呢?”中年人反問。


    “偷情。”甄懷仁笑著迴答。


    “偷情?”中年人錯愕的重複一句,顯然沒想到甄懷仁可以這麽無恥的說出來。笑道“還是先生活得明白。”


    “不然呢。”甄懷仁笑道“等我老了,再想玩,就玩不動了。”


    中年人哭笑不得。


    “先生,聽曲嘛?”正當兩人尷尬的聊天時,走過來一老一少兩人,老頭拿著胡琴,小丫頭脆生生的問“五分錢聽一首。”


    甄懷仁本來不想聽,可是看到那個小丫頭凍的有些紫的手,還有那張懂事的臉“這麽著你們唱《天涯歌女》吧。”


    “先生,我不會。”小丫頭沮喪的說。


    “那隨便唱吧。”甄懷仁不以為意,他隻知道這首歌是三十年代的歌曲,卻不知道如今有沒有被人造出來。


    “不如您教我吧,我唱給您聽。”小丫頭似乎對這首歌的名字有些感觸。


    甄懷仁擺擺手“我不行的,很難聽的。”


    “沒事的,我記性好,您給我起個調。”小丫頭乖巧的說。


    甄懷仁想了想“好吧。”說著開始唱了起來。


    “……家山呀北望,淚呀淚沾襟……”小丫頭很有慧根,隻聽甄懷仁那五音不全哼了一遍,就記住了,而琴師更是了不得,很快就拉著胡琴跟上了調。隻是顯然小丫頭更在乎的是思念郎君。


    一曲唱罷,甄懷仁拿出一張十元放到了小丫頭的托盤裏“拿去暖暖手。”說著看了眼老琴師,想要說什麽,可是又沒有開口。


    小丫頭感恩戴德的跟著老琴師走了。


    “先生這首歌從哪聽來的?”中年人好奇的問。


    “忘了。”正說著,不遠處又傳來了小丫頭的歌聲,依舊是剛剛的《天涯歌女》“好聽就記住了。”


    “先生如果不嫌棄,我們可以一起走啊。”火車停靠在真如火車站,甄懷仁二人隨著人流走出車站。中年人邀請甄懷仁,甄懷仁看看車上下來的幾個人笑了“好啊。”卻沒有動地方。


    就在中年人揮手示意車旁的幾個人行動時,周圍冒出來一群拿著槍的人頂在了他們身旁“別動。”


    甄懷仁笑著說“埋了吧”說完轉身上了一輛開過來的車揚長而去“直接去法租界。”


    “好的。”胡斌立刻加速“我迴去會調查的。”甄懷仁來上海知道的人沒有幾個。


    甄懷仁迴了一聲,雖然他知道消息是從哪泄露的,可是並沒有製止。有時候保持對內的警惕還是很有必要的。


    車子很快來到了法租界裏樊菊麗的一處別墅。


    “很好。”甄懷仁聽了吳四寶對於如今上海幫會情況的匯報,點點頭“你們的想法很對,先把能拿在手裏的攥住,剩下的迴頭再說。”


    “這都是李先生的注意。”吳四寶趕緊說。


    “公董局已經同意由黃太太接替杜先生,出任公董局華董。”甄懷仁點上煙“黃太太已經決定推薦老李擔任新任的巡管。”雖然如今租界當局對於華人公職人員的地位給予了一些提高,可是除了極個別的人,例如黃金榮,金廷蓀外,大部分最多就是巡管一級。


    李士群趕緊恭敬的說“某自當為您和黃太太效死。”


    這話說的這麽露骨,吳四寶憋著笑,趕緊附和。


    “哦對了。”甄懷仁想到什麽“特別督察長金先生那裏你們也去拜訪一下,我已經打好招唿了。”


    青洪幫講道義就不會這麽亂了,所以甄懷仁不為別的,就為了李誌清也不可能讓李士群,吳四寶等人一家獨大。張嘯林空缺下來的公共租界工部局華董的位置如今已經成了上海灘新近的女富豪樊菊麗女士的囊中之物。雖然樊菊麗是法國籍,可是誰讓有一種名叫雙重國籍的製度存在。


    甄懷仁打發走李士群、吳四寶等人,李誌清、樊菊麗才從樓上下來“我看這個李士群不像好人。”


    甄懷仁笑著說“他要是好人我還不敢用呢。”


    樊菊麗坐到甄懷仁身旁好奇的問“為什麽?”


    “在上海,好人是發不了家的。”李誌清笑著扳過甄懷仁的腦袋擁吻。


    樊菊麗氣的咬牙切齒。


    上海的秋天是有味道的,那沁人心脾的桂花香總會讓你感覺景不醉人人自醉。


    鈴木井一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欣賞院裏的景色,一邊靜靜的喝茶,哪怕他一大早就來到了李誌清的家,如今已經到了中午。


    “久等了。”甄懷仁平靜走下樓,邊吃蘿卜邊問起身的鈴木井一“鈴木警官有事?”


    “是的。”鈴木井一微微躬身“聽說您來了上海,特意來看望老朋友,同時還有件事情拜托。”


    “請講。”荀相遞給對方一支煙,示意對方坐下。


    “聽說昨天您來上海遇到了劫匪。”鈴木井一接過煙,說出了考慮好的說辭“是我的失誤,畢竟那是我的轄區……”


    “我不知道鈴木警官從哪聽到的消息。”甄懷仁笑著點著煙“我來上海一切正常。”


    鈴木井一看了眼甄懷仁“一切正常?”


    “對啊?”甄懷仁看著鈴木井一“風平浪靜,無驚無險。”


    “大概是搞錯了。”鈴木井一笑笑“畢竟這年頭讓個把人消失並不難。”


    “你是在威脅我?”甄懷仁點上煙。


    “不,我在陳述事實。”鈴木井一起身微微躬身“告辭了。”


    “不送了。”甄懷仁沒有動,眯著眼看著鈴木井一的背影。他沒有自大到單槍匹馬敢和日本人掰手腕,可是卻必須表現強硬。否則日本人怎麽會相信自己有底氣,又怎麽會相信那些自己胡說的理由。不過李誌清,樊菊麗她們的安全必須小心了。倒不是甄懷仁多麽憐香惜玉,而是她們目前還有用。


    傍晚時分,甄懷仁再次來到羅別根別墅,這次新換的門衛很聰明,堅持對甄懷仁進行了搜身之後才把他放了進來。


    “你的計劃聽起來很不錯。”維克多沙遜聽了甄懷仁天馬行空的計劃後想了想“可是我能從裏邊得到什麽?”


    “錢。”甄懷仁平靜的說“那四百萬英鎊的損失你都可以找補迴來。”他當然不會說出計劃的全部,而隻是刪減版,最起碼沒有說孔令侃和自己打算賴賬。至於最後如何解套,他的迴答是“會有一個替死鬼。”


    “你知道今年日本整個年度預算是多少?”沙遜戲謔的看著甄懷仁“22.8億日元,軍費10.78億日元。而你們打算騙多少?要知道四百萬英鎊就相當將近於五千三百萬日元。日本人很窮,他們怎麽可能拿出至少占預算2.6%左右的資金給你們?”


    “我想我剛才說的你應該聽到了那可是太平……”甄懷仁不得不承認自己道行太低,看似無懈可擊的計劃,在高手麵前處處漏洞。


    “我聽到了,按照你說的,那筆寶藏至少有五十億美元。”沙遜聳聳肩“好吧,如果我不知道底細,一定會為它瘋狂的。至少五十億美元。”


    “那麽你的意思是?”甄懷仁聽不懂。


    “既然要做,就要胃口開到最大。”沙遜循循善誘“否則誰會相信你掌握著這近百億美元的秘密。”


    甄懷仁不確定的問“難道八千萬日元還是小胃口?”盡管甄懷仁和孔慎言已經很大膽,可是兩人也沒有脫離現實,經過反複計算後,打定主意騙八千萬日元,然後用“六千萬(含有差價)”日元收買沙遜,剩下的按照4:3:2:1分配。


    “恕我直言。”維克多沙遜點上煙“於做生意而言,你給我擦鞋都不配。”


    “那是多少?”甄懷仁這次卻沒有惱怒,悉心求教。說實話對於騙錢他真的沒什麽經驗,他更擅長搶。在他看來八千萬都是他壯著膽子提的。畢竟他也查過,日本今年剛剛被編列預算內的最上級重巡洋艦造價也才兩千四百八十三萬三千九百五十日元“一個億?”


    “對。”沙遜笑笑“不過不是那種廢紙。而是美元,最好是英鎊。”


    甄懷仁的嘴都長得老大“不可能,不可能。一億美元就是三億多日元,更不要說一億英鎊。他們前年的02造艦計劃一共還不到五個億……”


    “你認為不可能,是因為你沒有底氣,不敢想。”維克多遞給甄懷仁一支雪茄“你騙他們八千萬是得罪了他們,十三個億也是得罪了他們。有區別嗎?”


    “……”甄懷仁無言以對,半天才說了一個蹩腳理由“日本人是出了名的摳門,他們怎麽會答應呢。”


    “那是至少五十億美元,一百六十五億日元。不要說是十三個億日元,就是花五十億日元,隻要弄迴來都是值得的。”維克多慈藹的說“隻要他們把錢打進來,我要兩成,剩下的多少都是你們的。”


    甄懷仁抽著雪茄“我可以迴去協商,可是你得先下本錢。”


    “為什麽是我?”維克多沙遜不滿的看著甄懷仁“你把那四百萬花到了什麽地方?那些女人都是鑲鑽的?”


    “我們不貪心。八千萬不行,其實兩千七百萬就可以了。現在是你要玩這麽大,還躲在後邊,所以你得出血。讓他們有壓力。”甄懷仁也有自己的理由“否則他們不會相信我的……”他不擅長騙錢,卻並不代表他不懂得風險把控。


    “你本來就和他們合夥的,找他們合作順理成章。”維克多沙遜打斷甄懷仁的暢想,根本不為所動。


    “一碼是一碼,而且合同的事讓他們對我已經有了疑心。”甄懷仁指指桌上自己送來的那份一億英鎊的擔保合約“他們的人上午剛剛見過我。很不高興。”


    維克多同樣收到了消息。“他們怎麽說?”


    “能說什麽,威脅我和我的女人。”荀甄懷仁笑笑“你挽迴了一個億英鎊。難道不該下本兒?”


    “多少?”維克多接受了這個理由。


    ““拖拉機和卡車各一千輛,挖掘機也要一百台。”如今設在愛爾蘭的福特遜f拖拉機售價395美元,算上其他,大概進價410美元,也就是1353法幣,當然這是沒有進口商的差價,如果算上進口商的差價,大概要三千法幣,卡車同樣,國內售價4000以上。至於挖掘機,甄懷仁來這之前都不知道有這東西,還是剛剛進來看到有施工隊在花園裏施工看到,打聽來的。


    “三十萬英鎊。”維克多勉強接受價格“為什麽訂購這麽多,你們根本沒有足夠的司機。”


    “三個月後機器到的時候,我們會有的。”甄懷仁自信的說“我們馬上就要開設技校。”


    “你很有野心。”維克多笑了“盡管你像個白癡。可是你是個有野心的白癡。”


    “如果你這樣會心裏好受一些,我就當沒聽到。”甄懷仁扭頭看向維克多的桌擺。


    維克多立刻閉嘴了“我不會讓我的甜心踏上這片土地。”


    “無所謂,你現在就可以走出別墅,前往英國的海軍基地,去你們的任意殖民地啊。”甄懷仁笑了。


    維克多鬱悶的不吭聲了,如果他那樣做,傻子也知道是誰偷走了合約,日本人可都是瘋子,一定會想到甄懷仁。是的,他此刻並不擔心自己。事實上他原本的計劃就是等甄懷仁拿迴合約後立刻在一隊都是西人海軍組成護衛保衛下離開上海。至於甄懷仁的死活他並不在意,甚至日本人殺了甄懷仁他還會鼓掌。日本畢竟是亞洲最強大的國家,並不是大英帝國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他所謂的報複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台階。


    可是如今不同了,甄懷仁這個粗鄙的家夥給了他一個可以真正解氣的計劃。雖然有風險,可是並非不可控,而一但事成了好處很多,所以他決定留下。


    與其說這次維克多上了甄懷仁的當,不如說維克多是被甄懷仁幾個人想出的法子刺激了。到了他這個歲數,該玩的,吃的,喝的,睡得都經曆過了,很少有再讓他感到激動的情況。而如今他感到了心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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