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訂婚,不過因為新郎是孔令侃,所以排場比上次甄懷仁見到的龐文浩婚禮規模還要大,門口已經等著一水的奔馳,頭車還是拉風的奔馳500k敞篷車。這還就算了,一旁還停著一輛敞篷車,車後備箱打開,裏邊放著一台攝影機。


    甄懷仁不由感歎自己沒見識,走到奔馳500k身旁看了起來。他隻是聽說過這款車,沒想到還有機會近前看看摸摸“到底是德國貨。”


    “你要喜歡,迴頭開走。”孔令侃笑著坐上車。


    “不不不。”甄懷仁趕緊說“不合適。”他有自知之明,什麽身份坐什麽車,這東西看看就好“路上慢點。”多餘的囑咐一句後,甄懷仁轉身走到了後邊第三輛車。讓他意外的是車子裏坐著的是個女人,很漂亮。因為互不相識,甄懷仁隻好坐到了副駕駛。


    不多時車子啟動,甄懷仁很快發現負責前邊攝像車子裏的鏡頭有意無意會對著自己這輛車,立刻感覺不對。想了想,拿出槍“開過去,把頭車攔住。”


    司機哪裏肯答應,一扭頭,看到了槍,不敢吭聲,隻能脫離車隊,加速超車別停頭車,車子一停,就開門跑了。


    甄懷仁走下來,拿出煙點上。


    “懷仁,幹嘛?”孔令侃惱火的問“我大喜日子搞事啊?”


    “不是我搞事,是有人搞我。”甄懷仁指指車裏驚魂未定的漂亮女人又指指攝像車。


    孔令侃一愣,扭頭看向攝像車。


    陳慶之和徐可行等人也走下車追問“怎麽了?”


    “怎麽迴事?”孔令侃對著攝像車上幾個人大吼。他和甄懷仁有大生意,所以可以壓著火,對其他人可沒有那麽好脾氣“說不出一二三,老子弄死你們。”


    “大少爺,不關我們的事。”車上一個幫閑趕緊撇清“我……是二小姐安排的。”


    孔令侃一愣,立刻知道這事不能聲張。跳下車,來到甄懷仁麵前看了看“愛蓮君啊,這事鬧得。”


    甄懷仁一聽這名字就更火大了。愛蓮君,評劇“四大名旦”之一,可是這時代一個戲子再紅也隻是個戲子。把自己和這個戲子安排在一輛車,甄懷仁轉身就走。


    孔令侃趕緊拉住甄懷仁“懷仁,懷仁,千錯萬錯,我的錯,我的錯。這事是我安排不周。安排不周。”


    甄懷仁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畢竟得罪孔令侃從哪方麵說都不值得“孔公子,我不是不給你麵子,人要臉樹要皮,都這樣了,我去隻能讓你掃興。改日,改日我當麵向嫂子賠禮。”


    “改什麽日,這樣,你不是喜歡這輛車,走,你開我坐行吧?”說著對跑到一旁觀望的司機大吼“看你媽啊,開車。”


    甄懷仁走了兩步,扭頭對車裏的愛蓮君說“我連累你了,改天一起吃飯。”孔令侃哭笑不得“放心,沒人敢動她。”說著扭頭對眾人說“繼續,繼續。”


    甄懷仁坐進車裏,看了看,直接去扭鑰匙,卻沒反應。


    “錯了,錯了。”孔令侃趕緊伸手撥動鑰匙旁的開關“再打火。”


    甄懷仁再次轉動鑰匙“我靠,我靠。”扭頭看向孔令侃“它這怎麽這麽多檔位?”甄懷仁開的都是減配車,就一個前進,一個後退,不知道怎麽玩。


    孔令侃直翻白眼,隻好開始給甄懷仁簡單講解。直到十多分鍾後,車子才緩緩啟動。


    車隊在孔令侃的指引下來到了一片別墅區。遠遠的就聽到了鞭炮聲。甄懷仁不由腹誹,孔家這婚禮怎麽中不中洋不洋的。


    甄懷仁在張家人的指引下停好車子,孔令侃笑著走了下去。甄懷仁剛下車,就被塞了一把喜糖。笑嗬嗬的會合了直翻白眼的徐可行,陳慶之跟在孔令侃身後走了進去。一進門就看到當中一張八仙桌上邊擺滿了酒,幾個男女老少笑嗬嗬的看著他們。甄懷仁好像有印象,卻又不敢肯定,沒吭聲。


    “新郎官,來來來,按照我們這的規矩,要喝酒的。”其中一個中年婦人笑嗬嗬的吆喝起來。


    孔令侃一愣,顯然他不知道。


    甄懷仁一聽果然沒錯,很好理解,當初宋院長什麽身份,如今孔令侃聽著名頭大,可是不過一個二世祖。扭頭看向徐可行“孔公子喊你。”


    徐可行正看熱鬧,趕緊往孔令侃身邊湊,沒曾想不知道誰絆了他一下,幾步後前撲到了八仙桌上,頓時一桌酒水全都打落在地。


    “喝酒。”本來苦著臉的孔令侃頓時精神一陣,將杯中酒喝完。


    “進去,進去了。”甄懷仁一邊扶起徐可行,一邊起哄。陳慶之自然看的真切,可是孔令侃一高興,就說明徐可行不吃虧反而賺了,自然不會給甄懷仁表功,立刻跟著起哄。


    徐可行本來惱火,可是見此,立刻高興的大喊“進去嘍。”


    眾人立刻衝破娘家人的第一關走了進去。


    第二關明顯是準備不足,亦或者說沒時間啟動,就讓孔令侃等人衝過,直接到了新娘房外。甄懷仁原本想跟著過去,卻不想一上樓,正好看到了被關在門外的張樂怡。果然人家不一樣,誰聽說未亡人還沒滿月就參加婚禮的?


    所以甄懷仁不動聲色的湊了過去。他本來也不至於這麽急色亦或者瘋狂,可是孔令偉太過分了,他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蜜思王告訴他,孔令偉正在追求張樂怡。這在他聽來雖然詫異卻並不驚奇,畢竟廣播裏說後世這並不是什麽大事。


    似乎是心有靈犀,張樂怡立刻往更遠的地方移動。隻是甄懷仁搶先擋住了她的去路。


    張樂怡隻好轉過身,裝沒看見。可是看不見不等於事不存在,如同那晚一樣隻是如今是眾目睽睽之下,張樂怡感覺腿軟了,不由自主的靠在甄懷仁身上。


    人都是現實的,曾經她不管走到哪都是所有人的焦點,如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房內房外的一對新人,根本沒有人注意她這個未亡人。更過分的是,甄懷仁比那晚還過分,等她迴過味來,趕緊抽迴了手。


    終於新郎經過考驗進入了新娘房,眾人跟著亂哄哄的走了進去。甄懷仁深唿吸一口氣,把名片塞進張樂怡手裏,卻立刻被擰了一下。人都是有脾氣的,可以理解她生氣了,也可以理解她在撒嬌。不管怎麽說,張樂怡沒有把自己的名片扔了。


    “樂怡。”一個氣質婦人走了過來“怎麽不進去?”說著看了眼剛剛從她身旁走過的甄懷仁。


    “算了。”張樂怡心虛的將原本準備扔的名片放進了上衣兜“不進去了。”


    甄懷仁走進新娘房,裏邊正有攝影師和照相師不停拍攝,甄懷仁站到一旁。


    新娘子卻真的不如張樂怡好看,倒是幾個女儐相看起來不錯。


    時間有限,呆了一會,就有一個帶著寫有“迎親”胸花的中年人走進來,招唿大家到樓下拍照。


    甄懷仁離門最近,直接走了出來,不用看也知道張樂怡不會在這裏,率先走下樓,果然張樂怡正和幾個貴婦坐在主位一旁聊天。甄懷仁走到一邊讓開通道,身後烏泱泱下來一群人。雖然張樂怡自始至終沒有看甄懷仁一眼,可是那不安的雙腿已經暴露了她的底細。


    女方的的司儀也開始招唿人往外走,甄懷仁這次沒有湊過去。而是照了幾張後,來到一旁,不經意的一扭頭,看到了有一陣沒見的盧秋漪。盧秋漪做賊心虛趕緊扭過頭不看甄懷仁。甄懷仁不以為意,這些大人物彼此聯姻,哪怕政見不同,沒什麽好奇怪的。


    這時有個帥氣青年走到了盧秋漪身旁遞給她一瓶可樂,說著什麽。甄懷仁頓時臉色難看起來,卻又很快釋然,這不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有請評劇皇後愛蓮君為大家獻上一曲。”遠處傳來司儀的聲音。


    甄懷仁借機走了過去。


    盧秋漪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那妖裏妖氣的狐媚子,頓時覺得惱火。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他的愛好倒是廣泛。電影大明星,戲曲花旦,不過總算比寡婦強。甄懷仁家裏的那三個女人,兩個寡婦,一個棄婦,再加上那個陳韞闔,都能湊出一桌麻將了。


    “秋漪也喜歡聽戲?”黃騰廣笑著說“聽說這位很出名。”


    “妖裏妖氣的。”盧秋漪少有的口出惡言,卻並不後悔,扭頭看向黃騰廣“你看到了,我不是乖乖女,會說人壞話的。”


    黃騰廣笑了起來“我也是壞人。”


    盧秋漪一愣,不吭聲的迴到女伴那邊。


    黃騰廣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麽,想要解釋,卻又無從下口。


    磨磨蹭蹭間,司儀開始招唿男方迎親人員上車。


    甄懷仁自然不會再去頭車,四下看看,隨便選了一輛已經有人的車坐了進去。對方看甄懷仁進來,沒有吭聲,隻是片刻後下了車,甄懷仁也沒有理會。瞧不起我沒關係,十三年後都他媽的扯平,想到這,甄懷仁不由對那個中國充滿了憧憬。人人平等,沒有剝削,每個人都奔著一個方向,發展我們自己的國家。隻是又很快充滿了沮喪,因為他注定無法參與其中。因為該死的易正倫,這個混蛋,混蛋。


    “這是您的車?”甄懷仁正暗自發狠,有個西服革履的青年走到車旁向裏邊看看。


    “是你的?”甄懷仁斜睨對方。雖然他的手沒有血,可是如今的氣勢已經不是幾個小玩鬧可以比擬。


    果然對方後退一步,趕緊解釋“我的意思是,我能上車嗎?”


    “請便。”甄懷仁說著挪挪位置,可是那青年卻坐到了副駕駛。


    “認識一下,我叫馮力文。”對方說著拿出名片雙手奉上。


    甄懷仁一愣,接過來看了看,果然是馮力文,中國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的精算師。竟然和另一個馮力文同名同姓,心情頓時糟糕“抱歉,我沒有名片。”


    馮力文對於甄懷仁突然拒人千裏之外有些尷尬,隻好說“我是想認識您,沒有惡意。”


    “認識我?”甄懷仁不耐煩的說“我有什麽好認識的。”


    馮力文笑笑不吭聲了。


    片刻後甄懷仁主動打破沉默“抱歉,你的名字和我一個朋友一模一樣。隻是他不在了。”他可以不解釋,可是覺得是自己失禮在先,還是解釋了。


    馮力文想了想“是三青團的馮力文幹事?”見甄懷仁沒有否認,馮力文直接說“該說抱歉的是我。”


    “算了,不提了。”甄懷仁拿出煙遞給對方一顆“你是女方親戚?”


    “朋友。”馮力文接過煙,拿出打火機為甄懷仁點上“我父親和張家有些生意往來。”


    “我不做生意。”甄懷仁審視馮力文。


    “我也不做。”馮力文解釋道“我們家的產業我大哥打理。”


    “精算師是幹什麽的?”為了緩和氣氛甄懷仁問。


    “就是算給客戶賠償,怎麽陪,同時設計保單。”馮力文解釋。


    甄懷仁點點頭“那你們肯定數學好。”


    馮力文自謙一句。


    “我有個朋友,有些生意,隻是對於算賬一途實在一竅不通。如果馮先生有空,不妨看看。酬勞方麵一定會讓馮先生滿意的。”甄懷仁卻想到了別的上邊。


    馮力文自然是立刻答應。


    兩人正聊著,司機走了進來,啟動汽車,顯然要出發了,甄懷仁不再吭聲。


    車子很快來到了孔家在附近的別墅,甄懷仁走下車不緊不慢的和馮力文一同走進院子。不多時就看到了一身男裝的孔令偉還有人比花嬌的蜜思王。隻是甄懷仁沒興趣湊過去,和馮力文說了一聲,轉身往孔令侃等人那邊走去。眼看就要走到陳慶之身旁,斜刺裏走過來一個人“你這個人怎麽迴事,有你這樣做儐相的?”


    甄懷仁莫名其妙的看向陳慶之和徐可行。隻是不等二人開口,那人又說“還愣著幹什麽,站那邊去。”對方根本沒有控製音量的意思,反而聲音很大,生怕別人不知道。


    “好的。”甄懷仁無視了周圍人的目光,乖乖的走到陳慶之身旁。他是孔令侃的儐相,丟人也是丟的孔令侃的,根本提不起一點興趣。


    那人明著意猶未盡,隻是很快有男方的“當家子”走過來詢問情況。


    “這是宋家二舅舅。”陳慶之低聲說。


    “哦”原來是那個喜歡栽荷花的廢物,甄懷仁看著對麵的女儐相笑了,突然感覺很有意思。宋院長死了,宋家要想撐起來,就必須有人頂上。隻是不知道,親外甥可靠還是親弟弟可靠啊。


    “你當時怎麽不罵他?”孔令侃惱火的質問甄懷仁“覺得我好欺負是吧?你之前的蠻橫勁呢?”他是到了從休息室出來後才知道這事得,立刻找到甄懷仁。


    “我是你的儐相,可以給你甩臉子,因為我是你的客人,你就得應承。可那位不一樣。今天來的都是你的親朋好友,我和你舅舅撕扯,先不說身份懸殊,就是你的臉上能好看?”甄懷仁早就想好了說辭“算了,人家不過說幾句,我又不會少塊肉。人家可是你外祖家的頂梁柱……”


    “屁的頂梁柱。”孔令侃一聽更生氣了“說我不學無術,可我最起碼知道做了要認要負責,可是他呢,就知道栽荷花還有臉給我充大個。”


    “行了,外邊一堆客人等著呢。今天是你大喜日子,別找不痛快。”甄懷仁說著打開門,看看外邊等著的陳慶之,徐可行等人“我們可是要今晚喝的你上不了床。”


    外邊一群人立刻哄笑起來,說是訂婚,其實怎麽迴事大家都知道。


    孔令侃收拾心情,也不想攪了自己的好事,笑罵一句“兄弟們,給我好好招唿他,看誰上不了床。”


    徐可行立刻應了一聲。


    “我又沒有老婆,盡管來。”甄懷仁嘚瑟的喊了一句“看誰後悔。”說著將孔令侃推了出來。


    眾人簇擁著孔令侃走進宴會廳,甄懷仁早早找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免得一會真被孔令侃的狗腿子徐可行灌酒。不得不說孔家真是如今民國最頂級的豪門,這中央飯店不是有錢就可以包下來的,更不是誰有錢就可以將飯店大小四個宴會廳都坐滿的。龐文浩那次也不過是才坐了一個中廳。


    周圍的人有老有少,麵對甄懷仁這個惡客,並沒有過多關注,依舊彼此繼續竊竊私語。甄懷仁樂的逍遙,拿出順來的喜煙點上。


    “甄懷仁。”這時旁邊有人輕輕喊了一嗓子。


    甄懷仁扭頭看去,是個漂亮的女人,似曾相識,卻說不出對方的名字。


    “忘了?”女人笑著走了過來“育群中學的梅琳。”


    甄懷仁早就忘了什麽育群中學,不過這麽漂亮的女人他如果見過應該不會忘,起身裝作記起來的模樣“你不是……”


    “我退學了。”說著向甄懷仁介紹他旁邊叼著雪茄冷眼旁觀的一個人“我先生,何國知。”


    甄懷仁扭頭一看,對方是個有些謝頂的中年人,笑著打了聲招唿,何國知矜持的點頭算是迴禮。


    “兩年多沒見,洋氣了。”梅琳不得不岔開話題“當警官了吧?”


    “胡混吧。”甄懷仁敷衍一句,正要想借口擺脫這種尷尬的局麵,徐可行走了過來“懷仁,怎麽坐這了,快點,一桌人都等著呢。”說著拉起甄懷仁的胳膊就走。


    “徐公子。”剛剛還愛答不理的何國知已經起身,趕緊恭敬的和徐可行打招唿,雙手奉上名片。


    徐可行沒有接,看了眼甄懷仁“你朋友?”


    “我朋友的先生。”甄懷仁笑著說。


    徐可行看了眼臉色尷尬的梅琳,詭異的笑了笑,接過名片“走吧,你可躲不過這一場酒。”


    甄懷仁無視了何國知遞給自己的名片,向梅琳苦笑一下,就被徐可行半推半拽的走向男賓主席。


    果然遠遠的就看到男賓主席擺滿了一溜的大碗。


    甄懷仁笑著說“我聽說酒喝多了壞腦子,我要是變成了傻子,以後可就掙不到錢了。”


    原本興衝衝的徐可行一聽,琢磨來琢磨去,待兩人走到男賓主席,開口“今兒個是孔幹事的大喜日子,鬧歸鬧,可是點到為止。”


    眾人狐疑的看著徐可行,這灌甄懷仁酒可是徐可行提議的,如今怎麽反而說這些,好像顯得是他們沒安好心。隻是徐家勢力也不小,又有孔令侃罩著,大家隻好默不作聲,頓時沒了剛剛的興奮樣。


    甄懷仁笑著坐了下來,看著還發愣的眾人說“坐吧。”


    眾人無語,如今的局麵好像大家都在等著他一般,頓時有人不爽。可是也知道場合是哪,黑著臉坐了下來。


    “懷仁,書記長批準了咱們那個提議了嗎?”徐可行也不傻,已經意識到了問題,身為圈中人,什麽都能丟就是麵子不能丟。


    “錢副書記長原則同意。”甄懷仁平靜的說了一句“圖個喜慶嘛。”


    “對對。”徐可行笑著說“要的就是喜慶。”說道這突然想起什麽“那麽咱們的服裝怎麽辦?”


    “服裝?”甄懷仁不知所謂“就穿各自的校服就好啊。”


    “那哪行,你看看電影裏,那都是一水的……”徐可行說著開始給土包子甄懷仁普及現代化的審美觀念“必須統一服裝。”


    “沒錢。”甄懷仁苦笑“按你說的那樣,每個人的開辦費沒有三十塊下不來啊。我已經攢了小兩千人了,這麽多人就要六萬塊啊。”


    “不就是六萬塊錢嗎,多大點事。”這時對麵一個大腹便便的青年不屑地說了一聲。


    可是不管甄懷仁還是徐可行都沒有搭理他。


    “這確實難辦。”徐可行知道甄懷仁公是公私是私的意思。之前還不明白,可是迴去問過一些人後,都說這麽做是最穩妥的法子。公私分明,誰都挑不出錯。


    “什麽難辦?”陳慶之走過來坐下。


    “咱們慶典那個計劃要六萬塊錢的開辦費。”徐可行言簡意賅的說了一句。


    “不止六萬。”甄懷仁繼續說“這麽多人參加,不給勞務就算了,最起碼車馬費,中午一頓飯你的管吧?用場地人少了可以湊合,這麽多人,你得找個正經地方吧,又是一筆錢。七七八八的下來,怎麽也要七萬塊錢。”


    陳慶之撓撓頭“確實難辦。”


    “幾位哥哥要是難辦,這錢我出。”又是那個大腹便便的青年插話。


    甄懷仁依舊當沒聽見“我這半個多月四處化緣,原本說動了樂善好施的上海灘聞人鏞杜先生,可是……”搖搖頭。


    “對啊。”徐可行趕緊說“咱們認識人多,四處要一點,不就夠了。”


    “迴去和孔幹事商量商量,這可是大事。”陳慶之不動聲色的配合二人。


    “這可是露臉的事。”甄懷仁不由感歎“我就納悶了,怎麽一個個的就這麽想不明白。”


    “就是,就是。”徐可行遞給甄懷仁和陳慶之一顆煙“到時候大人物們一來,看咱們熱鬧肯定會問這是誰出的錢。多大的臉麵啊,想不通,想不通。”


    “我都包圓了,包圓了。”大腹便便的青年直接起身走到甄懷仁和徐可行中間“幾位哥哥,給我個麵子,我兜底,不管多少我都出。”


    “一邊去。”坐在徐可行身旁正為他點煙的瘦高青年不屑地說“你丫挺的就是個挖礦的,什麽時候這種事輪到你了?三青團的人還沒死光呢。”說著看向甄懷仁“參事,杜博衷,咱們算是半個老鄉,我是北平人。”


    甄懷仁點點頭。


    陳慶之和徐可行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不對啊,懷仁,我怎麽發現你算漏了。服裝有了,鞋呢?大家不能空著手到那轉一圈拉倒吧。怎麽也要置辦一些氣球,彩帶什麽的吧?”


    甄懷仁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請戲班子?”


    “對,戲班子,就請……”徐可行剛要說出口,陳慶之插話“咱們團的廣播站不是下月初就要正式播音了,正好現場播出去。”


    “這可是揚名立萬的好機會。”甄懷仁突然想到了廣播裏說的那些大明星“你們誰有認識的明星,在會場唱上幾首提氣的歌……”


    “幾位談性如此之高,不如喜宴之後,去寒舍小酌。”隔壁的一桌過來一位中年人,遞給甄懷仁一張名片“敝人宋漢侖,在九江有幾條船。距離這裏很近。”


    甄懷仁起身接過宋漢侖的名片,對方隻給自己,顯然其他人都認識。然後將自己的名片遞給對方“幸會。”


    此時司儀的聲音響起,請賓客入座。一直被無視的胖青年隻能悻悻然迴到了座位。


    在一長串甄懷仁隻聽過沒見過的大人物粉墨登場後,最重量級的賓客在孔太太等一眾英雌的簇擁下出場了。甄懷仁突然喊了一句“起立。”


    盧秋漪看著大廳當中特立獨行的甄懷仁等人,不由有些腹誹。畢竟在她看來這樣做,真的有些尷尬,甚至丟臉。


    恰在此時,那桌傳來了很大的笑聲,隻一聲內裏卻充滿了嘲諷。


    “格朗得斯坦德。”黃騰廣仗著這一桌的二世祖沒有幾個聽得懂,低聲嘲諷一句。


    盧秋漪皺皺眉頭,有些人,隻能自己罵,被人若是出言不遜,她是不會高興和答應的。


    同樣覺得尷尬的還有作為張厲生代表前來的龐文浩。雖然走仕途,往上爬該不要臉麵的時候必須不要臉。可是任誰也不會主動湊過去,把自己的臉麵放在地上任人踩啊。甄懷仁這麽做,就算以後爬上來,也不會讓人看得起的。


    隻是鼠有鼠道,個人有個人的緣法,正如他當初聽說甄懷仁牽涉cp不抓後,立刻躲了。卻不想自己表弟竟然柳暗花明,借此一躍龍門,弄得他好不尷尬。所以他才決定先暫時觀望,保持和甄懷仁若即若離的關係。倘若甄懷仁真的趟出一條路,自己也可以跟著沾光;反之自己也可以獨善其身。當然,鄭若蘭和甄懷仁之間的曖昧,他也有所察覺,警惕也是必要的。


    “禮畢,坐下。”甄懷仁如同機器一般說了一句,立刻坐了下來,陳慶之和徐可行等人趕忙跟著坐了下來。


    徐可行忍著激動,看了眼對麵的胖子,對方立刻心虛的低下了頭,剛剛那陰陽怪氣的一聲笑就是這廝發出的。


    甄懷仁的目光卻被跟在那位客人身旁的一個年輕的女人吸引。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那位就是孔大小姐?”


    徐可行心情不錯,低聲說“那是委員長的親侄女。”


    甄懷仁不再吭聲了,親侄女啊,孔家那個禍害怎麽跟人家相提並論。不說別的,但就樣貌來說就完敗。看對方的氣質,想來也是個知書達理的,更不要說這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


    酒宴在一長串的儀式之後正式開始。孔令侃當了半天木偶,此刻走了過來“懷仁,跟著我敬酒去。”


    甄懷仁一愣,卻沒有拒絕,起身跟著孔令侃走了。據他所知,究竟是選擇陳慶之還是徐可行一同陪著敬酒,孔令侃可是頭疼了不止一兩天,沒想到最後一刻孔令侃選了自己。


    作為今天最重要的嘉賓,孔令侃自然要和張貽如先敬主席的一桌客人。甄懷仁端著酒盤不動聲色的站到了同樣身在主席的張樂怡身旁,身子故意微微前傾,蹭著張樂怡“新郎新娘來敬酒了。”


    張樂怡恨得牙癢癢,這世間真有膽大妄為如此的。可是她哪怕地位再高,也是女人,更何況,她現在是個寡婦。甄懷仁和孔令侃關係如此之近,據妹妹說兩個人正在謀劃做大生意。如果自己嚷嚷出來,攪黃了兩人的好事,對自己沒有一點好處。


    宋太太不動聲色的挪動腳,踩住了甄懷仁,直到孔令侃假模式樣的喝完杯中白水,這才抬起腳,心情舒暢的坐了下來。可是心有所感,一扭頭,就看到了坐在另一桌冷眼旁觀的孔令偉,心頭沒來由的有些心虛。


    甄懷仁也早有防備,所以當孔令侃夫婦來到孔令偉那桌時,他特意站在孔令侃身後,不給孔令偉使壞的機會。


    讓甄懷仁意外的是,沒走幾桌,就看到了龐文浩,隻是場合不對,他也沒有多說。孔令侃得知龐文浩是甄懷仁表哥,有些意外,轉去下一桌的路上,話裏有話的說了句“懷仁和張部長關係挺近啊。”


    甄懷仁沒好氣的說“真要是近,我會在這?”


    跟著張貽如的儐相看了眼甄懷仁,張貽如笑著說“懷仁這叫真人不露相。”


    孔令侃笑罵一句。


    又過了幾桌後,來到了盧秋漪所在的席位。


    “什麽時候喝你的喜酒?”孔令侃看了眼盧秋漪笑著問黃騰廣。


    黃騰廣笑笑“總有機會的。”


    眾人起哄,甄懷仁站在旁邊沒有吭聲,不過他都感覺自己笑的很假。


    盧秋漪同樣沒有吭聲,有意無意的看向甄懷仁。看到那麽假的笑容,盧秋漪突然笑了。


    “笑了笑了。”旁邊有人立刻起哄。


    黃騰廣看去,卻隻看到收斂笑容的盧秋漪,不由有些失望。


    孔令侃幾人又走了幾十桌之後,幾人終於來到了剛剛甄懷仁坐的那桌,隻是這次梅琳坐在了何國知的身旁。


    這些都是無關痛癢的小角色,所以孔令侃十分敷衍的用嘴唇沾了沾酒杯就往下一桌走去。甄懷仁例行公事的說“諸位慢用。”轉身對旁邊的一桌賓客說“新郎新娘來敬酒了。”


    梅琳可沒想到,當初的一個北侉子如今竟然可以登堂入室,甚至她們高攀都沒有門路,心情頓時有些不好。


    “你們同學之間也該多來往一下。”何國知不動聲色的說“你不是說他喜歡你的那個同學嘛?”


    “那都是多會的事了。”梅琳小聲迴了一句“再說那個死丫頭有眼無珠,如今人家哪還看得上她。”


    何國知並不死心“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他也是剛剛打聽才知道甄懷仁是誰,三青團是幹什麽的。這妥妥的zz新星啊。隻要抱住這條腿,後半輩子就不愁了。


    今天來的賓客實在太多,待走完全場,竟然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咱們就在這吃。”說著孔令侃直接坐到了大廳門口備下的一桌空酒席旁“趕緊吃,一會走人還要送客。”


    甄懷仁也是餓得前心貼後心,坐了下來就開吃,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想說。


    “琪英,坐下啊。”張貽如笑著說“現在可不是淑女的時候。”


    “就是,就是。”孔令侃一邊吃一邊說“你看看懷仁,就跟餓死鬼投胎一樣。”


    甄懷仁一邊胡吃海塞一邊說“我這叫有備無患,有的時候就吃個痛快,沒有的時候,我也餓不死。”


    幾個人笑了起來。


    正吃著,就看到了同樣敬酒的孔院長夫婦走了過來,甄懷仁趕緊起身。


    甄懷仁趕緊學著小說上的話咬文嚼字應付這位孔公子的父親。孔院長夫婦和眾人說了幾句後就出去了,畢竟這時候前頭敬酒結束的賓客已經有離席的。


    “你們吃吧,我們兩個去就行了。”孔令侃不動聲色的說了一句。


    “對。”張貽如笑著起身“不著急。”


    甄懷仁和胡琪英對視一眼,胡琪英終究不敵甄懷仁的目光,低下頭。


    “懷仁,走了啊。”這時旁邊有人走過來打招唿。


    甄懷仁一抬頭,是剛剛在酒席遇到的警高師兄,如今在首都防空司令部擔任科長的趙秉坤。更重要的是,他是陳梅泉的丈夫“行,陳秘書一直說聚聚,改天我請客。”甄懷仁麵對對方是有相當的心裏優勢的。那首歌怎麽唱的“迴憶築成空,欲望凝成洞。”好歌。


    也許是看有人開了頭,後邊一堆甄懷仁認識不認識的人紛紛走了過來辭行,等甄懷仁反應過來的時候,對著折返迴來神情詭異的孔令侃夫婦說“你們還不如在這裏送客人,都讓我倆當替身了。”


    孔令侃一聽大笑,張貽如笑著湊到了胡琪英身旁說笑話。聽著不時傳來的低笑聲,甄懷仁不用想也知道這兩位會說什麽。


    “慎言,我們走了。”正說著,黃騰廣護著盧秋漪等人走了過來打招唿。


    孔令侃剛才不過做做樣子,他心高氣傲的哪裏會看得上一個普通的二世祖。此刻笑著坐在酒桌旁頭都不迴“行,慢點。”


    黃騰廣有些尷尬,甄懷仁權當沒看到,拿出煙坐了下來點上。他懷疑自己狀態不對,所以眼不見心不煩。


    盧秋漪心中撇撇嘴,看你裝到什麽時候。故意說“貽如姐,改天讓姐夫帶著我們一起去兜風啊。”


    張貽如有些詫異盧秋漪這個冷美人怎麽今天表現得這麽奇怪,卻笑著走了過來“沒問題。”說著手放到孔令侃肩膀上,孔令侃笑著迴身戰起來“你看看,餓了一中午,怠慢了,沒問題,沒問題,我的車技還是有保證的。比某些人強。”


    某些人隻當沒聽到,繼續大吃大喝,這時胡琪英伸手為他夾了一個丸子,隻是不吭聲。甄懷仁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胡琪英。


    “我不喜歡當擋箭牌。”待孔令侃等人走了出去,胡琪英平靜的說。顯然甄懷仁和盧秋漪那掩耳盜鈴的把戲人家已經看破。


    “這話說的。”甄懷仁撓撓頭“我們之間真沒事。”


    胡琪英看著甄懷仁,顯然是等著下文。


    “你知道這一點就行了。”甄懷仁卻沒興趣玩曖昧,有這時間他多喝點藥,養好身體不好嗎?


    “bb”胡琪英說了一句。


    “啥?”甄懷仁一愣,有些不高興“就算我不說也不用罵我2b吧?”


    “不,我不是,我沒有。”甄懷仁顯然打亂了胡琪英的節奏“我說的是bad boy。不是那個……”


    甄懷仁看對方那手足無措的樣子,反而覺得好笑“好了,我知道。不過我以為你管我叫baby,真的下了我一跳。”


    胡琪英立刻明白甄懷仁在逗自己“你果然是壞人不是好人。”


    甄懷仁聽到似曾相識的一句話笑了笑“對啊,這年頭好人有活頭嘛?你們不都要賺錢堪比範蠡,情趣堪比西門慶,對於人專一堪比柳下惠嘛。這種人有,不過早就死絕了。”


    “什麽死絕了?”徐可行和陳慶之湊了過來,不過兩人都帶著女伴。


    “好男人死絕了。”甄懷仁笑著說。


    徐可行狐疑的看了眼胡琪英“誰說的,我不就是?”


    眾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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