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禹,你是不是對皇後動心了。”


    孟廣從未思慮過這個問題,於他而言哪有什麽動不動心,不就是那迴事。


    此時此刻謝湛等不到孟廣自己悟,他將連月來孟廣的神情一一分析,從他頭一迴告訴孟廣皇後心疼他的傷起,還有那盞紫蘇飲子,直到他為皇後正骨這個行為。


    “少禹,你仔細迴想,我說的可有錯?”


    孟廣又想起謝湛方才那句關心則亂,他當時怎麽就沒想到正骨一事會露馬腳。


    見孟廣垂首不答謝湛說道,“這幾日你先好好想想,皇後那邊我估摸著一時半會兒出不了事,但也隻是暫時的。”


    旋即起身拍了拍孟廣的肩,“我不逼你做什麽,再過幾日就是十五,你若說對皇後沒有惻隱之心,我會料理好一切。”


    孟廣倏地側身抬首看向謝湛,很快又將身子正迴去,他太明白對一個帝王而言這句料理好一切是什麽意思。


    皇後一個弱女子發現與自己歡好之人是旁人,還是所嫁之人一手策劃,她應該很傷心很憤怒,顧及顏麵才會暫且隱忍。


    既然她發現了牙印,為何就沒想起來這牙印是她所留,大抵已將他忘了。


    想想也是,不過一麵之緣而已。


    謝湛看著一向不拘細行的孟廣陷入沉思,隻得悄然自暗門處離開。


    今晚他必須去見陸菀,他得親眼看見她好。


    到蘭昭殿時內室已熄燈,但仍給他留了盞燈。


    床帳未落,她還未睡。


    陸菀直起身子將散落在身前的青絲撥到耳後。


    “我以為你今晚不來。”


    謝湛不答,隻細細觀察她的狀態,抿了抿唇說道,“怎這麽晚還沒睡。”


    陸菀也在打量謝湛,縱使背著光也能感覺整個人傳來的疲憊感,就連聲音都有些沙啞。


    他應該還未洗漱,否則不會隻站著。


    她指了一個方向,“去吧,水是子佩離開前備好的。”


    謝湛頷首,去了。


    他與孟廣說了許久話,走時也沒工夫讓段正備水。


    不到一刻鍾謝湛便隻著裏衣躺在她身側,伸手將她攏在懷中,又撫了撫她五個月的孕肚。


    “今兒飯進的怎麽樣,可有哪裏不適。”


    還是用得不多,好在有趙括開的藥膳養著,劉娘子又盡職盡責。


    “還行,沒有不適。”


    謝湛將覆在她腹部的手收迴,她似乎一切正常並無異樣,所以皇後應該隻是旁敲側擊,這種事皇後豈會輕易告知旁人。


    “往後別去鳳儀宮請安。”


    “好。”


    陸菀背過身去,看來他心中仍不能全然釋懷。


    不要緊,都不要緊,她一遍遍告訴自己。


    “陸菀菀,在想什麽告訴我,你不能過多思慮。”


    “沒有,我隻是困了,很晚了你也睡吧。”


    她感覺大腦放空似是什麽都沒想,又好像,無法去想,又或許她已認定那猜測。


    這幾日一如往常,謝湛每晚都來,但這幾日都來的較晚,表麵瞧著與往日無異,但總給人一種他很疲憊的感覺,大抵是朝堂上有煩心事罷。


    陸菀身在臨安宮都能聽見外頭的歡聲笑語,今兒是祭月節。


    謝湛晌午便送來月餅與一壺桂花酒,還遣人傳消息,說可以抿一小口,但不可貪杯。


    今晚她不會出席宮宴,她想在眾人都在席上時前往後苑,擇一佳處祭月許願。


    她很想家人,太想了。


    陸菀早早用了晚膳吃了月餅但沒有飲桂花酒。


    謝湛許她抿一小口大抵隻是想讓她有過節的感覺,其實不必,為了孩子她不會飲酒,有月餅有子衿子佩陪著也是一樣的。


    估摸著時辰,這會兒妃嬪都在席上,就連宮女內侍也大多在為宮宴搭手。


    月亮高懸在上空,沒有雲層遮擋,僅憑月光都能看清腳下的路。


    陸菀乘著輦轎往後苑去,帶著母親親手繡的絹子。


    下轎時,陸菀小心翼翼一手扶著竹雲另一手撫著肚子,山奈手一直伸著怕她有什麽意外。


    掌燈宮人前後各四人,陸菀在中間緩緩走著,兩側是竹雲與山奈,身後是子佩。


    快行至萬春亭便瞧見鄭采女帶著一位宮人笑盈盈福身行禮,前方掌燈宮人立即分於兩側。


    鄭采女,陸菀記得,與從前那位有過身孕的王氏和暗中為傅昭儀做事的周禦女走得很近,自二人相繼離世也沒聽說這位鄭采女與誰來往過密。


    還有,去歲初雪那晚本該鄭采女侍寢,因著謝湛帶她留宿宣德殿,所以鄭采女至今都未侍過寢。


    她記得鄭采女好幾次看她的目光都透著嫉恨,今兒本該在含元殿參宴的鄭采女卻出現在這,還一臉和善。


    陸菀素手微抬示意鄭采女起身。


    “昭媛娘娘再過四個多月便要產子,妾提前恭賀娘娘,願娘娘母子平安萬事諸順。”


    陸菀微微含笑,“本宮就多謝采女美意了。”


    鄭采女沒有側身讓路之意,垂眸時眉梢蘊了絲不易察覺的陰惡。


    “哪裏呢,宮中姐妹都盼著能親至娘娘的蘭昭殿與娘娘說話解悶,可惜皇後娘娘下了嚴令不讓打擾娘娘。”


    陸菀收起方才的笑,原來是在等她。


    “本宮還要繼續往前,煩請采女避一避。”


    此話一出鄭采女臉上有些掛不住,陸昭媛如今愈發張狂,言語間絲毫不顧旁人。


    想歸想,一息後又賠上笑臉。


    “娘娘,妾這裏有個消息,事關娘娘最關心的家人。”


    陸菀若無其事般淡然道,“本宮的家人與采女無關,不必代勞。”


    言罷已抬手示意掌燈宮人繼續走,鄭采女不避也得避。


    鄭采女卻迅速跪了下來,雙手捧著一封信至於頭頂,言語急促。


    “請娘娘務必一觀,娘娘的嫡親堂妹陳少夫人等著救命!”


    子佩忙叫停前頭的宮人。


    陸菀心中咯噔一下,很快平靜下來,陸葵有恙該她夫家想法子,實在不行也該去尋陸家才是,陸家才能更快幫到陸葵,為何曲折求到宮中妃嬪跟前,還是鄭采女。


    這件事裏外都透著不對,鄭采女什麽都不說隻給一封信,信上淬了毒?


    最好的法子是讓謝湛去查一查,若陸葵真到等著救命這種程度,她相信謝湛會伸手拉一把,畢竟她與陸葵和謝湛自小是一起長大的,怎麽也不至於看著陸葵去死。


    思慮清楚已無心祭月許願,不管這事是真是假她得盡快遣人將此事告知謝湛,宜早不宜遲。


    鄭采女見陸菀轉身已走,再次唿道,“求娘娘務必一觀,信中有詳細細節,娘娘一看便知始末更可快速想出對策!”


    陸菀頓足。


    鄭采女言之鑿鑿咬定陸葵有恙,她知道自己不該相信,可陸葵與她自小一起長大情分匪淺,在她心中與一母同胞的妹妹無異。


    這封信她不能要,還是先問過謝湛為好。


    思及此提步又往迴走,身後卻傳來一道淒厲的高音。


    “陸葵與她八個月的兒子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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