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沉浸在平和的喜色中時,不知是什麽時候,寧王府的外圍上已經站滿了禁衛軍,將其圍的水泄不通。


    當朱紅色的大門關上之時,門口的角落裏,一個麵容冷俊的男子捏緊了手中的劍,眉眼掃過堂下眾賓客,最後將視線落在了自己身邊一個戴著麵紗的曼妙女子,


    “先不要輕舉妄動,再等等。”


    麵紗下的女子目光閃爍,雖將伸出去的步伐給縮了迴來,但看向堂內那一身紅衣的新娘時,還是帶了隱隱的擔憂。


    “沐晴,你可得給我好好活著啊。”


    ——


    十二月微冷的風吹在人的身上,總歸還是帶了寒意的。


    但在此刻的寧王府上,眾人卻沒有覺察這寒意,在場賓客,無不在期待身為一國之主的王上會送什麽大禮予寧王。


    沐晴捏緊李嗣源的手,抬起眼眸時,卻發現對方比自己先一步給予自己一個安心的眼神,此時此刻,他們雖未曾說話,卻早已知彼此心中所想。


    兩人踏出堂內的陰影,走到外麵的陽光下,和四周賓客談笑著寒暄時,


    “王兄,孤的賀禮已經放在這兒了,


    王兄可來看看,這份賀禮,是否符合心意呢?”


    陰冷中帶有一絲嘲諷的聲音從堂下中央傳來,沐晴撇開重重疊疊的人影,向著李存勖身旁看去,


    卻隻是一看,


    瞬間捏緊了手指!


    “周……周將軍……怎麽會是周將軍……”


    賓客滿目驚恐,難以置信地指著那跪在李存勖身邊,被綁的結結實實的人——竟是和寧王殿下一起攻下梁國的功臣周德威!


    寒風吹過他已染白的發絲,單薄的衣衫下,是一張始終不敢抬起頭來的滿是滄桑的麵容。


    李嗣源的眼睛瞬間瞪大,卻在即將踏出去時,由另一道聲音搶了先,


    “今日是臣妾與寧王殿下的大婚之日,王上將一老者五花八綁送來當賀禮,可是有些過分!”


    絕美的眼神中,透露的是無比的倔強。


    若在平時,李存勖定要好好欣賞一番,但今日……


    墨袍下的手輕抬起來,再放下去。


    一聲腳踢和嗚咽聲從周德威身上傳來,那抬手的意思,正是讓禁衛軍去折磨手底下的周德威,


    “寧王妃可能不知,孤準備的這份厚禮對寧王來說,可是有多麽貴重!”


    “周將軍這麽多年來為王兄出生入死,王兄現在竟然這麽冷的心嗎?”


    譏嘲的聲音再次傳來,同時還有周德威愈加痛苦的悶哼聲,他就不信李嗣源還能視若無睹。


    突然,


    那一身紅衣終於下了台,


    巨大的力在一瞬間拽住自己的衣領,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李嗣源怒火橫生的麵容。


    其實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當李存勖把周德威帶到這裏來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已經知道了李嗣源和周德威的關係!


    無論沐晴有沒有出來給李嗣源打掩護,李存勖也要拿李嗣源來開刀了。


    “李存勖!你竟然敢拿他!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殺氣之下,是咬牙切齒。


    不過麵對李嗣源的威脅,李存勖卻是肆意地笑出聲來,


    “我的這份禮,看來王兄當真是喜歡的緊啊!”


    “不過要說起殺的話,隻怕要死的,會是王兄吧!”


    話音剛落,一柄長劍猛從一旁抽來直向李嗣源身上刺去,


    “源郎小心!!!”


    沐晴猛然上前,趕忙將李嗣源堪堪救下,眼眸之中滿是擔心與焦急。


    但隨即,一群士兵圍上,直將兩人圍在中心。


    “七年時月,寧王殿下表麵上遠離朝廷,到姽嫿城休養生息,實際上,卻利用周德威在朝中暗中培養勢力,隻待有一日能重迴朝廷,取這晉國之主的位子吧!”


    李存勖居高臨下,看向李嗣源的眼神中,早已是憤恨與嘲弄。


    大紅的喜袍遮住了李嗣源身上的傷痛,他緩緩抬起頭,嘴角卻是冷笑,


    “你其實……很早就開始懷疑我了吧……”


    看著李嗣源這副明明已經輸了卻還不服輸的眼神,李存勖的心中就滿滿都是怒起,但眼下更多的,卻還是一種暢快,


    “是!從你突然失明入姽嫿城,向父王放棄大太保之職,我就在懷疑你!”


    “從小,你在要壓我一頭,無論在武藝上還是文采上,我都比不過你!明明我才是晉國的嫡長子,父王卻偏偏把暮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你!


    所以我不可能相信,曾經風光一時的大太保,被人稱為戰神的少年將軍,會突然失明,退居世外!


    越太傅是個聰明的,從一開始,他就注意到了你的動作,讓我提防著你些,但他畢竟人老了,對很多事的認識也過於守舊,你這樣好的人才,怎能不充分利用後再殺呢?


    王兄為了重返朝中,不惜借用李氏叔侄判變一事,讓周德威重返朝中成為重臣,再沿著周德威這條路順理成章地向上走,這樣曲折的曆程,孤怎能不讓王兄得償所願……”


    “所以進攻梁國之事,就是在利用我和周德威來完成你的宏圖?”


    “不錯!”


    李存勖大笑,


    “其實在你們打至梁國都城時,我就已經打算讓你們折在那裏坐收漁翁之利了。可惜呀,你身邊的那個小丫鬟,卻甘心為了你,和本王談條件呢!”


    沐晴猛然抬起頭,他說的……是月影!!!


    “夕年宮裏沉悶的書房裏,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個丫鬟,是宮裏唯一亮眼的存在,隻可惜,卻跟了你這麽一個主子!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孤也才又給了你們一個機會,拿下梁國都城,得勝迴朝!”


    “當然了,一個重歸的戰神之名,孤也不想讓它存在太久,姽嫿城與武林相爭時沒能乘亂殺掉你,今日——在你的大婚之日讓你入了黃泉,也算是孤給王兄的最大恩賜了,就問這份禮——王兄到底喜不喜歡呢?”


    隨著李存勖發泄完心中怒火,沐晴痛心地開了口,


    “原來……那日姽嫿城所受磨難,竟是你所指使,源郎所受的威脅,竟都是來自於你!!!”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寧王妃若要怨的話,就怨你的夫君,成不了這晉國之君,隻能連累你一起下地獄了!”


    “你……”


    沐晴剛要還手時,卻被李嗣源握住了手心,隨後李嗣源緩緩站起身來,看向李存勖的目光中已經歸於平靜,


    “正如你所說,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我都是被權力所裹挾之人,從一開始就沒有黑白之分,我為權而精謀算計,連累了周將軍,你為權而蒙蔽了周圍所有人,哪怕是將你扶上今天這個位置的越輕涯。


    所以你我走到今天這一步,本就是應該!”


    “孤果然沒有看錯,王和孤,都是一樣的人啊!”


    李存勖大笑,隨即下令。


    今日寧王府上的人——一個不留,全部處死!


    那旁觀的賓客頓時驚慌起來,


    “王上饒命啊!王上饒命啊!微臣與寧王斷無任何瓜葛啊!”


    李存勖緩緩低下身來,眼裏是望不到盡頭的冷笑,“孤最厭惡的,就是見風使舵的人!晉國的朝廷沒了你們,照樣可以轉!”


    話音落下後,寒光凜凜,血染喜色,讓人分不清,那究竟是婚禮上喜綢的紅色,還是被斬之人身子裏流出的血紅……


    殺人的刀,逐漸向沐晴這邊逼近了,金色的鳳冠緩緩垂下,刀劍入眼時,她有一瞬間覺得……這般的場景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次……


    但不及她多想,一群士兵的槍已經刺了過來。


    “晴兒小心!”


    大紅的衣衫擋在自己麵前……


    可是這一迴,她卻未曾見到血色……


    “晉王在人家大婚之日上大開殺戒,怕是有悖君子之德吧!”


    藏青羅衫,長劍一挽,


    擋在沐晴麵前的是李嗣源,但擋在李嗣源麵前的——卻是那本應該已經“死”了的姽嫿城影子——長安!


    “公子,沐晴姑娘,還有我們在!”


    沐晴還沒從長安的突然出現裏迴過神來,就又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白色的麵紗堪堪遮住她的半張臉,但沐晴絕對不會認錯——這就是如今姽嫿城的城主,晚媚!!!


    對於兩人的突然出現,李存勖微微慌神後,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孤還真不料,身為楚國之主的薛明,竟然會為了晉國一個小小寧王的性命,敢在孤身前露麵。”


    “李嗣源,你這麵子,倒也真的是大!隻不過可惜的是,今日你們兩個,一個也逃不出去!”


    整座寧王府早已被圍的水泄不通,李存勖早就做好了殺掉李嗣源的準備,又怎會放人出去。


    而薛明出現在這裏,就更是天賜的良機!稱霸天下,指日可待!


    “誰跟你說,我們要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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