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等人猜的不錯,吳侯孫權就是要最大限度地利用孫劉聯盟。


    經多方刺探,曹操主力西進,合肥守軍不足八千,周邊能夠調動的兵力也很有限。雖有張遼、李典、樂進三位名將坐鎮,但畢竟實力不足。


    吳侯以保守著稱,但這絕不表示他沒有進取之心。望著合肥城那空虛的兵力,你讓他光流口水不下嘴,這怎麽可能呢?


    作戰會議隻開了一個上午。巨大的兵力優勢,重要的戰略位置,做出發兵的決定毫不奇怪。隻是在會議的末尾孫權想到了劉備,整個人開始不舒服起來。


    “我與曹軍開戰,豈非便宜了劉備?不行,還需想個辦法拉他下水。”孫權是咬著牙說的這話。在他心裏,也不知曹操和劉備這倆人誰更令他討厭。


    “主公何不修書一封,邀劉備一同出兵,共擊合肥?”孫權的心思張昭又如何不知。


    魯肅聞言稍有顧慮:“這——,主公,劉備驍勇,孔明狡黠,焉能因一封書信為我所用?萬一借力不成,又走漏了消息,豈非弄巧成拙?”


    孫權聞言滿不在乎,哼一聲道:“劉備上不上勾另說,反正寫信又不費事。他不來便是藐視聯盟,今後吵起架來也多個口實。至於泄露軍情,曹操乃劉備死敵,左將軍再不濟,也不至於去幫曹操吧。”


    吳侯都這樣說了,旁人還能說啥?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出乎意料的是,就這麽一封不鹹不淡的邀請書,劉備居然同意了。


    這是咋迴事?老小子讓好日子給過糊塗了?


    孫權拿著迴信從上到下看了五六遍,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啟蒙教育沒學好,曲解了劉備的意思。這怎麽可能?劉備和諸葛亮可不是這麽容易上當的主呀!


    孫權長籲一口氣,下令召集文武,開會討論。


    得知荊州同意出兵的消息,江東的重臣們集體陷入沉默。根據以往的合作經驗,這裏麵沒有文章才怪。


    顧雍提著鼻子皺著眉頭,半晌才勉強發聲:“以孔明之智,其中莫非有詐?”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你們寫信要人家出兵,現在人家同意了,你又懷疑有詐。如果孔明就在現場,怕是又得嘲笑一次江東畏戰如虎、吳侯臨事不訣了吧。


    人群中有一位,身長八尺,方麵長須。他站了半天,見同僚們麵麵相覷,心中不由火大。心想不就是劉備麽,他來不來又有什麽打緊?沒他咱江東就不打合肥了麽?


    想到此出班站定,大聲發言:“我軍但須做好出兵準備,荊州軍來,使為前部;不來自取合肥便是。又何必糾結劉備可信與否?”


    孫權抬頭去看,見說話的人姓闞名澤字德潤,會稽句章人。自幼家貧,無錢購書,乃代人抄書換錢。筆過一遍遂能背誦,終成大器。著有《乾象曆》、《九章》等著作。為人豁達正直、能言善辯,被孫權征為西曹掾,主管官員考核稽查工作。


    孫權聽闞澤說得在理,遂放下糾結,正容迴應:“德潤之言正合孤意。子敬,且派人監視荊州動靜,備戰仍以我單獨出兵為準。”


    “諾。”


    放下東吳的半信半疑不提。江陵城內,關羽和霍峻收到將令,便一起探討起來。


    “雲長,主公既要我部出兵濡須口,又不許比吳軍先到,這裏麵的味道公可明白?”霍峻首先發問,看神情十分輕鬆。


    關羽撚須笑道:“孫權欲指使我軍,主公不願遂他意,又抹不開臉麵,便令我等做做樣子,隻是不便明說。”


    霍峻聞言大笑,附和道:“雲長不愧追隨主公多年,知他脾氣。我看亦是此意。主公既要我等放出消息,不如明日去江邊集合,搞個誓師大會。然後卻不忙發兵,先探聽清楚孫曹兩家的動靜再說。”


    “仲邈之言正與關某相合,便是如此最好。”


    關羽霍峻一動,消息立馬傳了出去。孫曹兩邊得知此事,各自吃了一驚。


    曹操那邊自然如臨大敵。


    曹仁被調去潼關,襄陽便由滿寵主事。滿寵一收到消息,立刻寫信向曹操告急。一麵調集部隊,準備隨時支援合肥。


    東吳也好不到哪去。荊州軍一番操作,把個東吳精心策劃的偷襲行動徹底扒個精光。魯肅得知被泄了密,氣得捶胸頓足。心想好你個劉備諸葛亮,咱這還是聯合抗曹嗎?你不想幫忙就不幫吧,咋還幫倒忙呢?我這裏大軍集結已畢,現在曹操有了準備,你讓我發兵是不發?


    正猶豫時,人報吳侯已到營中。魯肅隻得收拾心情,出帳相迎。原來孫權也收到了消息,得知自己又被大耳賊給算計了,他也隻能苦笑。誰讓他貪心不足、弄巧成拙呢。


    事已至此,隻有全力拿下合肥才能洗刷恥辱。故此孫權親至一線,要用自己來振奮軍心,一鼓作氣拿下城池。


    魯肅當然反對,苦苦勸諫:“主公萬金之軀,何必親冒矢石?衝鋒陷陣,一校尉足矣,豈可令主公犯險?”


    孫權搖搖頭,不為所動。


    “子敬不必再勸。不聽君言,被劉備走漏了消息。為今之計,隻有全力奪取合肥。孤在這裏,將士必格外用命。否則此堅城難取呀。”


    主公這樣的氣概,做部下的還能阻攔麽?魯肅無奈,隻能調派部隊嚴密守護,以防不測。


    公安這裏,不出意外的,偷襲任務落在魏延、黃忠二人的頭上。雖然張飛也在極力爭取,但這兩軍一直在為攻略西川做山地戰訓練,攀爬等技術更為熟練,張飛隻能認命。


    兩軍先抵達江陵,在水師的護送下沿漢江一路北進,到襄陽城南的峴山隱蔽下來。


    一萬多人的部隊潛伏在襄陽城的鼻子底下,按說滿寵不該毫無知覺。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了合肥,哪能想到自己也是人家的目標呢?


    此時已是秋末,該收的莊稼全都收了,正是農閑時候。襄陽城內事情不多,官員們也都鬆懈了下來。滿寵每日關注的就是濡須口的動向,一旦敵軍逼近,他就要立刻發兵救援。


    消息到底還是來了。吳侯孫權親率十萬大軍,沿長江至濡須口,再經裕溪河進入巢湖,進抵合肥城下。


    不等張遼求援滿寵便下令,讓早已準備多時的援軍立刻出發,往合肥支援。


    合肥城內,已是草木皆兵。


    雖然早知道聯軍要打來,但得知敵軍的確切兵力後,曹軍將士們還是倒吸一口涼氣。


    正在愁雲慘淡之時,快馬送來曹操的將令。


    張遼與李典、樂進取過命令,展開看時,見隻有一行小字:“吳軍至,張李二將出城迎擊,樂進守城,護軍薛悌不得接戰。”


    三將看過命令,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誰也沒有說話。薛悌是個監軍,不懂軍事,不讓他出戰這好理解。但李典與張遼不和人盡皆知,曹丞相卻偏安排他倆出城迎戰,這不是未戰先亂麽?況且敵我兵力相差甚巨,據城而守都沒把握,主動出擊那不是找死?


    說到張李二人的齟齬,原因很多。一來李典出身豪族,好讀書、識經典,是一副儒將做派;張遼則長於邊塞,自小與異族對戰,養成了豪邁直爽的性格,這一點與李典格格不入。加之張遼曾是呂布部將,而李典的叔父李乾便死在呂布之手,因此心裏更有障礙,對張遼的指揮總是不大配合。


    張遼心知肚明。若在平常,他忍忍也就過去了。但如今敵軍壓境,形勢危急,哪還能任由部下使性子?


    見二將垂頭不語,張遼故意仰天大笑:“江東鼠輩,欺丞相遠征、我軍兵少,以為必勝我矣。今隻在逍遙津口埋伏,待賊兵靠岸下船之時,忽然突進,賊軍必亂。令其銳氣挫動,合肥可保無虞。”


    張遼這話並無不妥。但兩個副手各想各的,誰都沒有接茬。樂進因為支援江陵不利被貶至此處,一直悶悶不樂;李典則是故意扭頭不理張遼。


    見二將消極怠工,張遼不禁發起狠來:“二公各挾私怨,非為公事耳。似此賊軍將至,何以抗敵?公等既不願相助,便請在城頭觀戰,我自率本部騎兵衝擊敵陣,誓要斬將奪旗,死而無怨。”


    張遼的一番豪言壯語令李樂二人動容。大敵當前,他作為主將,主動承擔最危險的任務,一切以公事為先,絲毫不計較個人得失。這樣的作風,哪個部下能不被感動?


    李典當即跪了下來,向張遼深深拜倒,堅決表態:“將軍因公忘私不計生死,李典安能以私廢公?某願隨將軍一同出戰,誓殺吳賊以還。”


    樂進亦單膝跪倒,表示決心:“樂進亦願出戰,不勝不還。”


    張遼大喜。如果內部團結搞不好,別說是敵眾我寡,就是掉個個兒,那也是挨揍的可能性更大。解決了內部問題,成功就搞定一半。至於剩下的一半,那就隻能拿命去拚了。


    十月初七,江東的第一批戰船到達逍遙津渡口。吳軍擺明了就是欺負守軍人少,先頭部隊竟然不做任何防禦措施,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搖大擺地卸人卸貨。


    埋伏在城外的張遼、李典二人見了不由火大。知道你東吳水師狂,可你也狂得太過了點吧?跑到別人家門口卸貨堵門,你連把刀都不亮麽?怎地?莫非東吳水師上了岸,也跟在水裏一樣牛逼?


    觀察片刻,見一艘戰船上撐起一頂三尺來寬的紅色傘蓋。張遼暗暗叫好,心想傘蓋之下必是孫權本人,若能將他活捉,合肥之危自消。想到此,小聲對李典說:“曼成,你領五百騎衝擊敵左翼,先把局麵攪亂。我親率三百騎直撲傘蓋,如能擊殺孫權,足以報赤壁之仇。”


    李典點頭稱許,兩人立刻展開行動。


    “嗚——,嗚——”


    城頭之上,樂進望見張遼的旗號,命人吹響了號角。緊接著“咚”、“咚”、“咚咚”,鼓聲敲了起來。


    東吳那邊還在下船,聽到曹軍進攻的信號,卻遲遲不見打開城門,隻道是敵人虛張聲勢,便不再理會。


    如此一來,張遼的騎兵又得到一次靠近敵人的機會。就在即將走出窪地的時候,李典大喝一聲,把槍一招,曹軍戰士紛紛撒開韁繩,戰馬的嘶鳴聲與戰士的怒吼聲夾雜在一起,唿嘯著朝東吳的部隊拍了過來。


    這一下完全出乎吳軍的意料。十萬對八千,敵軍還敢出城肉搏,這要不是膽子太大,那就是腦子太小了。


    不幸的是,吳軍碰上的正是前者。


    李典的五百騎夾著風衝進吳軍左翼,把本就混亂不堪的隊伍攪成了一鍋粥。為了最大限度地實現攪局的效果,李典沒有采取繞圈的常規戰法,而是不計傷亡地直接突擊敵軍正麵。吳軍這時剛剛下船,人員物資都還沒有到位,無法組織有效的對抗陣型。被騎兵一衝,隊伍瞬間四零八落。


    先鋒甘寧連叫幾聲不好,卻難以扭轉當前混亂的局麵。對於此次作戰甘寧一直持反對態度。作為江東軍界少有的水陸兩棲型指揮員,他深知水軍上岸作戰的風險。合肥是戰略要地,曹操的守軍越少也就意味著愈加精銳,與這樣的部隊作戰,沒有萬全的準備是一定會吃虧的。


    但這是來自最高層的命令,他一個軍官能做什麽呢?為防止消極怠工,吳侯甚至親自出馬,隨先頭部隊一起登岸。甘寧苦勸無果,反被架空了指揮權,否則他也不會犯這樣的常識性錯誤。


    孫權正在為他的托大和任性付出慘重的代價。由於吳軍準備工作的不足以及思想上的麻痹大意,使得它的數量優勢完全無法發揮出來。先頭的一萬士兵多半還在船上,無法投入戰鬥。已經登岸的戰士又缺乏重裝備,如何以血肉之軀去阻擋數百騎兵的衝擊?幾個迴合下來,隊伍便完全失去指揮,開始成為敵軍屠殺的對象。


    你以為這就是最糟的情況了麽?當然不是。


    如果說李典像一把刀,切開了吳軍脆弱的表皮,那伺機而動的張遼就是一根刺,正瞄準著敵人的心髒蓄勢待發,準備一擊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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