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敘年過二十,自幼就是個病秧子,這輩子吃的藥和吃的飯哪樣多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幾日他的身體愈發虛弱無力,吃什麽吐什麽,請了多少郎中也查不出毛病來。


    黃忠推門進來時,兒子還在臥床。張仲景走到床前,看病人的臉色,問了問哪裏不舒服,就坐在床邊給他診脈。劉禪也湊過去看黃忠的兒子長啥樣。


    見這小夥子模樣倒也清秀,就是臉色不好,透著一抹不健康的蠟黃色。看他身材也不是特別消瘦,隻是神情萎靡,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張仲景號完了脈,起身出去,黃忠與劉禪追了出來。黃忠迫不及待地問:“大人,犬子可還有救?”


    張仲景微微頷首:“令郎先天不足、氣血兩虧,此長期脾虛之象。今神情萎頓,已傷情誌,急切治愈不得。醫書雲,水穀精微,動則生陽。當先以溫補脾胃,配合適量運動,戒色早睡,調養一段時日,可與常人無異。”


    黃忠聞言,喜出望外。這可是他唯一的兒子,若有個好歹,這一支在他這裏絕了後,有何麵目去見列祖列宗?當即千恩萬謝把張仲景請到書房開了方子,黃忠拿了方子,卻不知是該給錢合適還是不給合適,呆在當場,半天不知說啥。


    劉禪看出黃忠的窘態,替他解圍:“黃老將軍,我師父救人隻為實踐醫道,隻要公子能好轉,便是對他老人家最好的酬謝。”


    張仲景捋著胡須,一臉寵溺地看著劉禪,笑答:“徒兒說的不錯,為醫者最大的酬謝便是使人痊愈。黃將軍,令郎按這藥方、食譜先調養一個月,吾再來看。”


    黃忠謝過太守,低頭看看劉禪,滿臉愧疚地說:“公子,那日在醫館,末將急著找大夫,衝撞了公子。公子非但不怪罪,還請張大人來救了犬子,此等胸襟,真天人也。黃忠不才,願隨公子鞍前馬後,報答救命之恩。”


    劉禪連忙擺手,笑道:“我是師父的弟子,便也當有醫者之心,豈能見死不救?況且救人的是師父,我可啥也沒做。至於摔那一跤,豈不聞孩子越摔越大,我這個年紀,怕什麽摔跤?”


    一番話說的幾人都笑了,黃忠還想留兩人,張仲景卻說:“疫情當前,府衙那裏走不開,我師徒這便迴去。待公子穩定了,黃將軍也早去候命,可能還要將軍帶兵幫忙防疫呢。”


    黃忠聞言,麵色一肅,拱手道:“謹遵大人之命,黃忠無不盡力。”


    劉禪偷跑去長沙防疫,公安城的將軍府可亂了營。公子禪失蹤,這要是有個好歹,左將軍隻怕得殺人了。趙雲、陳到立刻去找主公請罪,正碰上趕迴來報信的劉封,將劉禪偷渡去長沙的事講了一遍。


    劉備聽了心裏不知是個什麽滋味,是既擔心又欣慰。龐統卻在一旁大笑:“如此一場大疫,仲景先生都無能為力,小公子卻有妙手。吾觀公子之防疫措施,張弛有力、調度有法,必能克此時艱。主公,禪兒能人之不能,且臨危不亂、當仁不讓,真聰明果毅之主也。”


    孔明也在一旁幫腔:“公子既已去了長沙,又有辦法防疫,便讓張大人好生照看吧。若能盡快平息疫情,亦是大功一件。”


    見臥龍鳳雛都這麽說,劉備隻得點頭,命糜竺、蔣琬盡快籌備防疫所需的物資錢糧,關平劉封別的都不用管,隻管保證長沙的物資供應。


    “子龍、叔至。”說到最後,劉備才叫二人的名字。趙雲與陳到以為該挨罵了,忙行軍禮,隻聽劉備說:“禪兒偷去長沙,非你二人之過。那孩子要做的事,隻怕我這個爹也攔不住他,爾等不必介懷。”


    正說話時,內府來報,甘夫人聽說公子禪不見,暈過去了。劉備聞言跳將起來,鞋也顧不得穿,就往後院跑。甘夫人房裏亂了套,幾個老婦順心口的順心口,掐人中的掐人中,人人手忙腳亂。


    待左將軍趕到,支起下人,坐到床前,輕拍夫人的背,細聲問道:“阿梅,阿梅?可聽得到?禪兒無事,那孩子偷上了支援軍的船,跑到長沙幫他師父防疫去了。封兒剛剛來報,一切都好,你別操心了。”


    甘夫人一聽孩子有下落了,這才悠悠轉過氣來,有氣無力地問:“阿鬥年幼,如何懂得疫情?夫君讓他盡快迴來吧,待在長沙怎讓人放心?”


    “勿慮。有仲景在,禪兒絕不會有事。你說他年幼,他卻製定出八條防疫措施,連他師父都說高明。咱們這兒子,了不起啊!”


    聽到兒子有這樣的表現,甘夫人心裏當然高興。但高興歸高興,擔心卻也真擔心,畢竟長沙是防疫前線,兒子這麽小,做母親的哪能舍得他去?


    “防疫之責重大,就讓他在長沙待一陣子吧。今後封兒要常去長沙送物資,若有情況,可以隨時接他迴來,你就放心吧。”


    聽劉備一番勸慰,甘夫人心情稍安。劉備叮囑下人好生照顧,又轉去前麵繼續理事。


    轉眼一月過去,長沙郡各鄉縣的疫情神奇地沒有繼續擴散。疫區被嚴格控製在了劉禪初到長沙城的地方。由於物資供應充分及時,再加上廖立四處宣傳公子禪親至長沙,防疫工作進行的還算順利。


    張仲景看看各地呈報來的公文,心裏總算鬆了口氣。照這個趨勢,再過三五個月,這防疫就算是做成了。


    “師父,弟子劉禪求見。”門外響起劉禪的聲音,張仲景臉上立刻泛起笑容,答道:“禪兒,進來說話。”


    劉禪推門進屋,給師父行過禮。這一個月劉禪除了出謀劃策,就是跟著張仲景學醫。有師父親自指導,就不可能隻拿本神農本草經背背了事了,本草經第二冊給他當家庭作業,每天還要跟著師父學習經絡與腧穴的知識。


    “禪兒,昨日所學可記下了?為師今日要考考你。”


    “請師父出題。”


    “足太陰脾經起於何處,流注何處,共有多少腧穴?”


    “迴師父。足太陰脾經起於足大趾末端隱白穴,沿大趾內側赤白肉際,經第一蹠趾關節向上,行至內踝前,上行腿肚,交出足厥陰經前方,交膝股內側前緣進入腹部,屬脾絡胃,過膈流注於心,與心經相連。共二十一個腧穴。”


    張仲景撚須點頭,心想三歲的孩子學的這麽認真確實難得,又問:“大橫穴所在何位?主治何症?與何脈交會?”


    “大橫穴在腹中部,距臍中四寸。主治便秘、腹痛。與陰維脈交會。”


    張仲景接連問了幾個腧穴,劉禪都對答如流。師父點點頭,稱讚一句:“看來你確是用功了,甚好。那今日便來講手少陰心經……”


    正要講課,忽然外麵有人來通報。兩人隻得暫停教學聽來人報告,卻不是關於疫情,而是江夏傳來的公子劉琦病逝的消息。


    雖然早就知道劉琦活不過今年,可真的發生了,劉禪還是頗為感慨。他跟劉琦雖沒什麽交集,但一來同情他的遭遇,二來若沒有劉琦,劉備集團也不可能有今天的實力,於公於私,他老爹都欠劉琦一份情。


    張仲景見小徒弟默不作聲,歎道:“劉琦公子自赤壁後終日飲酒,麻痹精神,能撐到現在已屬不易。唉,本在壯年,實在可惜。”


    劉禪眼睛望著窗外,靜靜地迴答:“劉琦公子一走,劉景升在荊襄的影響便煙消雲散,荊州從此成了天下之鹿。孫權一向懷有野心,我隻擔心東吳蠢蠢欲動。”


    張仲景對政治不怎麽關心,但荊州是徒弟的爹在管,情況又不同了。於是問:“既有此擔心,何不寫信去公安提醒主公?”


    劉禪一笑,搖頭道:“師父,弟子能夠想到的事,孔明師父與士元師父怎會想不到?不須我多事,咱們還是抓緊時間把疫情治理了,否則我軍後方不穩,如何應對孫權和曹操?”


    劉禪猜的不錯。劉琦過世的消息一到東吳,孫權就動起了小心思。他召來張昭與魯肅商量:“子布,子敬。赤壁之戰,我東吳出兵出力,可擊退了曹操,公瑾在江陵至今毫無進展,劉備卻仗著劉琦輕鬆拿下半個荊州。我東吳空耗錢糧,一無所獲。照此下去,豈非是給劉備做了打手?今劉琦已死,荊州已成無主之地,我意發江東之兵與公瑾匯合,先取江陵再令劉備讓出四郡,將荊襄並入版圖,二公以為如何?”


    張昭還沒說話,魯肅先急了:“主公,曹操雖敗,實力仍在。若與劉備撕破臉,倘曹操再來,焉能再次聯合?若此,江東危矣。”


    孫權聞言沉默不語。他知道魯肅說的是事實,但還是心有不甘。張昭見狀,建言道:“劉琦已死,主公何不向朝廷上表,表奏劉備為荊州刺史,如此曹操與劉備都會認為我江東以孫劉聯盟為重,可保曹操不敢南下。”


    “哼!曹操不敢南下,卻要便宜了劉備,江東又得到什麽?”孫權不快。


    張昭見主公動了氣,不慌不忙接著說:“主公表奏劉備的同時,表程普為江夏太守,表周瑜為南郡太守,如此一來江北的兩個郡可就是東吳的了。”


    “這——”,孫權愣了一下,又搖了搖頭:“江夏現在劉備手中,南郡在曹操手中,即便曹操準了表奏,得這兩個虛名又有何用?”


    “不!主公,有用,有大用啊!子布之策甚妙!”張昭還沒開口,魯肅卻接過話來。


    孫權不解,沒有開口,聽魯肅繼續說:“荊州原屬劉表,現歸曹操劉備,我東吳從未得到過一寸土地,與曹劉爭奪,先天不足。若朝廷準了表奏,這江北二郡法理上便歸東吳所有,我軍從此便可堂堂正正在荊州用兵。這可是本質的不同啊。此論妙極!”


    經魯肅一解釋,孫權才明白過來。用荊州刺史的名頭穩住曹操劉備,自己則得到了占據荊州的合法依據,以後有機會隨時動手便可,這個買賣不吃虧。


    帳一算明白,決心就好下了,孫權當即拍板,命張昭起草奏章,向許都上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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