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豹騎吃過飯喂過馬歇了半日,體力恢複了一些。曹休帶人迴來,報告說沒找著人,曹純也就不再耽擱,命令部隊收拾上馬,繼續往南前進。


    這也是當然的,出發前曹操可是給了將令的,今天到不了江陵那可是死罪。


    五千騎兵整備上馬,正要出發,斥候前來報告,說當陽橋發現敵軍。曹純不敢大意,命令部隊先往當陽橋察看虛實。


    於是斥候領著大隊人馬往東南方向前進。等到了地方,哪裏還有當陽橋?隻見橋頭幾塊破板,南岸橫矛立馬站著一人,身材魁梧,威風凜凜。


    曹純招手示意部隊放慢速度,緩緩靠近河岸。漸漸地能夠看清那人的模樣,隻見一身黝黑的皮膚,兩隻鈴鐺大小的環眼,還有一臉標誌性的絡腮胡子。


    曹休湊上來問:“將軍,這人,可是張翼德?”


    “嗯!當年他在許都就是這副模樣,這些年變化不大。”


    “那咱們可得小心啊,來之前子孝叔父說起白河之戰,對張飛頗為忌憚,咱們可別著了他的道!”曹休好意提醒。


    曹純定眼望去,見張飛身後的樹林中時有塵土飛起,點頭道:“不錯,大哥說張飛用兵如神,幾次三番將他擊潰。你看,他身後的樹林裏塵土飛揚,必有大軍埋伏。我們若貿然過河,敵軍趁我半渡而擊,我們可就危險了。”


    他倆在嘀咕,張飛遠遠看見曹軍,扭扭捏捏地停在原地觀望,心想這樣還嚇不退你,那讓你張爺再給你添把火。於是勒馬抬槍,指著曹純大喝一聲:“身是張翼德也,可來共決死!”


    聲如巨雷,震天撼地。


    曹純聽張飛底氣十足,吃了一驚。胯下的戰馬也嘶溜嘶溜地有些受驚。曹純一邊穩住坐騎,一邊迴頭對曹休道:“劉備手裏還有上萬精兵,我軍跑了一日一夜,氣力有限,難以久戰。”


    曹休聽張飛那一喝,也是心頭惴惴。立刻順杆爬下:“將軍,既如此,咱們不妨不去管他,先到江陵要緊。丞相給的將令是拿下江陵,也沒讓咱們追擊新野軍呀。”


    “不錯,與其冒險過河,不如直奔江陵去。”


    五千虎豹騎,齊刷刷調轉方向,就這麽不戰而走。張飛心裏一直在打鼓,見曹軍退了,長長舒了一口氣。但怕曹軍使詐去而複返,不敢馬上離開。隻得繼續板著張黑臉守在橋頭,一直待到下午。


    饒是張飛這樣的硬漢,也站得腰酸背痛。等了許久不見人來,才掉頭去樹林裏招唿眾人,拆了馬尾的樹枝,往東追趕劉備。


    劉備帶著逃出來的數千民眾,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漢水去。路上黃月英把阿鬥的神奇表現給劉備仔細講了一遍。玄德聽的兩眼放光,心想這真是聞所未聞,莫非天命在這小子身上?


    想到這裏,立刻湊到甘夫人麵前,仔細看自己這個兒子。但阿鬥還在難過,根本不想看見劉備。心裏忍不住地埋怨,跟你說走走走,你卻不當迴事。現在徐母讓曹操抓了,徐庶早晚得跳槽;倆姐姐也下落不明,我都不知道以後上哪去找,你這個爹,咋這麽不讓兒子省心呢?


    阿鬥越想越來氣,啪的一巴掌打在老爹臉上。隻是人小力薄,打是打了,跟摸也沒啥區別。劉備以為孩子是在跟自己玩,摸摸阿鬥的臉蛋,又安慰甘夫人幾句,自去忙了。


    隊伍向東走了九天,好容易趕到漢江。曹軍忙著搶占江陵,沒再來搞突擊,所以這一路上倒也太平。


    長湖口的部隊在徐庶的指揮下,早已將新野的物資運往江夏,等在漢江口接劉備的是劉琦從江夏另派的船隊。


    人上了船,大家的心才算放迴肚子裏。形勢雖依然險峻,但至少此刻算是安全了。人嘛,總是先顧了眼前,才有機會去看將來。


    對於劉備的到來,劉琦自然是歡迎的。因為人家劉備可是帶著軍隊、錢糧和百姓來入股的,這跟赤手空拳上門純要飯有本質區別。


    劉琮將荊州拱手送與曹操後,曹軍就成了本地區第一大公敵。不把這股可怕的軍事力量瓦解,這地界誰晚上也別想踏實睡覺。這個時候,自己的力量能多一分就是一分,何況人家劉備手裏還有一萬精兵和那麽多優秀的文臣武將呢?有了這股力量加持,劉琦的心裏踏實許多。


    對於劉琮的不戰而降,劉琦還是很難過的。親爹的家產讓親弟弟送給了外人,換成誰心裏能好受?據說消息傳到江夏,大公子氣得當場吐血。此後這件事就成了一塊心病,啥時候想起來啥時候吐血。


    新野軍到了江夏,玄德與大公子也見了麵。但劉琦是這個狀態,江夏是這個處境,劉備也不知自己是個什麽心情。眼前的事還得先做好,除了安置新野來的軍民物資,還要與江夏守軍聯絡整合。好在有徐庶與魏延,大部分事務性的工作都是他們倆在做。


    徐庶得知母親被曹軍擒獲,又沒有確切消息,人一直處於壓抑狀態。隻好每天強打精神,寄情於工作。一個不能理事的長公子,加上一個隨時可能倒下的參謀長,眼前的狀況可算得上內憂外患了。


    這時候,魏延出眾的才幹就凸顯了出來。作為江夏守軍的頭號武官,他的支持對兩軍彌合至關重要。要問魏延跟劉備有多投緣,隻看他那酷似關羽的長相就知道了,倆人可說是天生就有眼緣。


    除了全力配合工作,魏延的工作能力也相當出眾,在劉備集團中,能夠獨當一麵的部下隻有關羽和張飛兩人,但現在劉備將魏延也劃進了這個名單。當然,魏延對左將軍也是仰慕已久,否則當初就不用那樣幫助關平了。而且這次與玄德直接接觸過一段時間後,魏延更加認定,這才是自己要一世追隨的主公。


    曹軍那邊安靜的出奇,雖說荊州已經投降,但收編整頓工作卻不是一時之間能夠完成的。對於荊州的軍民,曹操是不得不用、又不得不防。


    襄陽府衙內,曹操召集眾將,準備讓夏侯淵鎮守襄陽,自己帶主力南下江陵,一鼓作氣拿下江夏,消滅劉備。


    但這時,一個人站了出來表示反對。此人就是號稱毒士的賈詡賈文和。


    “丞相,大軍此時東進江夏,甚為不妥。”


    “哦?文和何出此言?”


    “荊州不戰而降,我軍聲勢震天,必遭周圍勢力忌憚。我若東進逼迫江夏太甚,江東孫權便會有兔死狐悲之憂。若孫權與劉備聯手,我軍雖眾,亦難取勝。”


    “哈哈哈,文和此言差矣。我軍十數萬眾,又有荊州軍相助,縱然孫劉聯盟,亦是我眾敵寡,何必擔心?”


    “丞相,我軍雖眾,卻多有隱患。目下已是冬日,疾病高發,我軍將士皆為北人,水土不服,易染瘟疫,此天時不利;江陵至江夏,陸路難行,水路易取,而我軍不識水戰,此地利不利;荊州軍新降之師,其心難測,荊襄氏族受劉表恩惠多年,亦不可靠,我等客居於此,勝則無妨,一旦不順,難防肘腋之變,此人和不利。有此三不利,若強行用兵,隻怕難得周全。”


    程昱在旁也勸:“丞相,文和金玉之言,不可不察。”


    曹操點頭:“兩位之言吾亦知之。然大軍到此,一統江南隻在舉手之間,若不試上一試,吾豈能甘心?”


    賈詡聞言便不再說話。他畢竟是跟著張繡投靠過來的,清楚自己的分量。對於這份工作,他從來的態度就是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說。反正他的職責就是提建議,聽不聽那是曹操的事,與他無關。


    程昱則是太了解曹操,知道要是不打一下就放棄了這個機會,以後他啥時候想起來啥時候後悔,到時都得埋怨到自己頭上。因此也不再勸。


    曹操見沒人反對了,便開始下令:命夏侯淵領駐守襄陽,張合駐守樊城。曹操親率大軍南下江陵,再從江陵水陸並進奪取江夏。


    對於賈詡的預測,曹操也不是一點不放在心上。考慮再三,決定給孫權寫封信。若能唬住這小毛孩兒,像劉琮一般直接投降最好;就算不能,起碼也讓他少管閑事。想罷,從案上取下筆墨,展開絹帛,揮毫作書一封,封好命人送去東吳,交孫權親啟。


    東吳的治所本在吳郡,孫權繼位後,為了方便北伐,將治所移到了京口。辛稼軒《永遇樂·京口北固山懷古》,開篇即道:“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說的就是這段往事。


    信送到京口的時候,江東其實已經亂套了。劉琮投降,曹軍輕鬆拿下荊州,這對江東可不是什麽好消息。曹丞相是什麽品行,這些北方來的士大夫們可早有耳聞。劉琮若是隻待宰的羊,曹操便是噬人的虎,荊州到了曹操手裏,這江東六郡還不早晚成為人家桌上的一盤菜?


    主菜未到,小菜先來。一封曹丞相的親筆信送來了,四平八穩擺在吳侯孫權的桌案上,還沒拆封。孫權與兩排的文武一起盯著信封良久,無人開口。這一拆,萬一是戰書咋辦?江東這小身板,能扛得住這樣的驚濤駭浪麽?


    大廳裏一片寂靜,孫權等了許久不見人言語,歎道:“就算是戰書,也先看看再說罷。”


    說罷,看向魯肅。魯肅會意,走上前解開封印,取出信來,就在堂前高聲誦讀:


    “近者奉辭伐罪,旌麾南指,劉琮束手。今治水軍八十萬眾,方與將軍會獵於吳。”


    話不多,但是真狠。


    八十萬水軍,還會獵於吳,這不就妥妥的戰爭威脅麽?


    兩廂文武一片嘩然,別說文官,就是武將聽見八十萬這麽嚇人的數字心裏也是一咯噔。


    張昭立刻就站出來勸孫權:“主公,今日之勢,江東難保周全矣。曹軍勢大,奉旨而來,逆之不祥。況我軍得以屏障者,長江天險。今操據江陵,得劉表水師戰船,長江之險與我共有之。若貿然接戰,絕無勝算!不如學劉琮北麵事之,可保六郡無虞。”


    有了一個領頭的,其他人膽子也就肥了。一眾文官紛紛站出來附和:“子布所言極是,請主公早日定奪。”


    旁邊的武將們一聽這幫書呆子打算不戰而降,個個氣得火冒三丈,但武將口拙,跟文人鬥嘴他們哪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故而隻有吹胡子瞪眼,卻沒人能站出來反駁兩句。


    魯肅念完了曹操的書信,就站在孫權身側一言不發。孫權聽一眾士大夫勸降聽的心煩,借口更衣退入內室。魯肅見狀,也跟著孫權進來。


    孫權會意,屏退下人問道:“子敬此來,必有良言教我。”


    魯肅奏報:“子布等之言,與江東諸公皆利,惟不利於主公。今江東人人可降曹操,獨獨主公不可降操。”


    孫權聞言詫異:“子敬之言何意?為何獨我不能降?”


    魯肅料到孫權有此一問,從容答曰:“肅等降操,當以肅還付鄉黨,品其名位,猶不失下曹從事,乘犢車,從吏卒,交遊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將軍迎操,欲安所歸乎?願早定大計,莫用眾人之議也。”


    魯肅這一番話,可算說到孫權心坎裏去了。是呀,你們投降了曹操,最不濟還能迴家當個基層公務員,開著公務車,帶著小跟班,平常吃喝玩樂小日子照樣過。萬一混得好,以後提拔個市長省長的也不是沒可能。老子投降曹操能有啥?不過是個過氣的傀儡,生不如死,我他娘圖啥?


    想到這裏,孫權感動的熱淚盈眶,拉著魯肅的手說:“子敬之言,深合吾心。子布等各顧妻子,挾持私慮,令人齒冷。但曹賊勢大,若與之戰,恐力所不及。”


    魯肅這才正式行了一禮,道:“主公,左將軍劉備正率軍往江夏來,若與公子劉琦合兵一處,亦有二三萬人。江東若能聯劉抗曹,未必不能一戰。”


    孫權聞言點頭:“劉備之名吾亦聞之,但吾與荊州素有嫌隙,我軍又剛剛偷襲江夏,他豈肯與我聯手?”


    魯肅答道:“曹軍壓境,彼此皆徹骨之痛,劉備豈得不知?其謀士諸葛孔明已隨我來京口,主公可召見之,便可知江夏之意。”


    孫權恍然大悟,聽到孔明的名字,突然想起:“諸葛孔明,莫非是子瑜之弟?”


    “正是。孔明大才,天下少有。吾與之相處數日,言談之間,見識勝我十倍。主公若肯虛懷納之,既可聯合劉備,又可得一臂膀,豈非美事?”


    “好!那子敬便去安排,明日早會,我與眾文武在大堂與孔明相見,聽他有何高論。”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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