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南岸三裏外的樹林裏,張飛正坐在營地裏,和部下商量對策,張大力背對著張飛蹲在一旁啃他的大餅。


    “曹仁退迴城裏,八成是想等到天黑咱們看不清河麵無法射擊的時候再出來強渡。”


    “啊?那咋辦呀?這天黑以後咱們是沒法瞄準呀!”裨將高翔驚唿一句。


    “吼啥?你吼啥?”讓高翔一嘰歪,張飛氣得直瞪眼:“我問你,曹軍趁夜渡河,咱們射不成他能不能在岸上等他?”


    高翔咧嘴一笑:“那指定可以,他再千變萬化不也得上岸不是?”


    “嗯。現在的問題是咱們怎麽才能知道他從哪兒上岸。知道從哪兒上岸就可以提前做手腳,收拾起來省點勁兒。”


    “這……”這個問題把高翔問住了,訕訕地道:“既然看不到敵船,那當然也預判不了登陸地點。”


    張大力一邊啃著餅一邊插嘴:“有啥大不了?咱們看不見,敵軍就能看見?大家都看不見,誰比誰吃虧一樣。”


    張飛聞言一愣,轉過頭抓住張大力的肩膀頭子,大聲問了句:“你說啥?你再說一遍?”


    張大力嚇了一跳,一口餅沒咽下去差點噎死。慌忙就著身邊的水瓢猛灌了一口,才喘過氣來。唿哧著說:“張爺,你咋了?俺說的是實話呀。咱看不見他,他可不也看不見咱麽!”


    “哈哈哈哈——”張飛一陣大笑,笑得張大力和高翔都莫名奇妙,隻聽他笑完說:“妥了,張大力,你小子還真是個天才呀。我知道怎麽對付曹軍了。”


    “啥?啥叫天才?呃……,算了別管這個了,您快說說怎麽對付曹軍吧!”


    “哼!你小子說的對,咱們看不見,他們也看不見。他們不是想摸黑上岸麽?如果咱們趁著天黑事先在岸邊打上暗樁綁好絆索,再在地上放些裝著火油的瓦罐,你說曹軍瞎迷糊眼地來了,會不會被絆索絆倒、打破瓦罐?”


    “那還用說,肯定一絆一個準兒啊!”高翔聞言興奮了。


    “隻要瓦罐一響,咱們就知道敵軍從哪兒登陸了,埋伏在附近的部隊就朝聲響處扔火油,再以火箭燒之,你說有幾成勝算?”


    “那還幾成,肯定是十成啊。要是這樣還不能把曹軍全宰了,那咱們以後也別混了。”高翔立刻誇起了海口。


    張飛卻沒他那麽樂觀,想了想說:“你小子少吹牛,曹操帶出來的兵那可也不是泥捏的。還有,引火是個問題,怎麽才能既不提前暴露又能迅速把火點起來呢?”


    高翔聞言笑道:“我說將軍,這你問我呀,我有辦法。”


    “你也有辦法?說來聽聽!”


    “嘿!將軍,以前在家的時候晚上宵禁不許生火,俺們就挖個坑把燒過的炭給他擱進去,前後蓋好隻留個小口,咱們在上麵再搭一層帳子,保證一點光都不漏。用的時候把蓋子掀了,拿火棉一引就著,管用!”


    “哈,你小子,還真有辦法。去!給俺挖個坑,再拿兩塊炭和火棉來,趁著天亮俺先試試靈不靈。”


    曹仁的命令是醜時出城,張飛當然不可能知道。他就知道得趁著天沒全黑下來把陷阱給做好了。於是兩千步兵在天交黑的時候匍匐著爬到岸邊,小心翼翼地布置暗樁和絆索,直幹了兩個時辰才把河岸完全封鎖。


    張飛下令部隊後退,每人帶五個手持的火油罐沿著河岸散開並隱蔽休息,又跑到後方去查看火源,確保萬無一失。


    當夜醜時,曹仁領著一萬人馬悄悄開了城門,抬著船隻輕手輕腳地到了岸邊。除了早上救迴來的,再加上城裏的存量,一共還有八十艘木船,可以渡大約兩千五百人過去。


    “登船。”曹仁輕聲下令。


    木船被推入河麵,兩千士兵們一個跟一個慢慢上船,誰也不敢發出聲響。等第一批都上了船,曹仁接著小聲發令:“渡河。”


    八十條船在輕微的劃槳聲中慢慢駛向對麵,不過片刻便消失在黑暗中,看不著了。曹仁不放心,就站在岸邊支棱著耳朵聽。


    船上的士兵雖不出聲,但心裏卻很忐忑。經過早上那兩次遇襲,誰腦子裏不繃著根弦?好在這迴相當順利,弓箭飛石都沒碰著,兩千人啥事沒有登上了南岸。


    於是每船留下四個人將船劃迴北岸,其他士兵則迅速向岸邊運動試圖建立灘頭陣地掩護後續部隊渡河。


    不運動還好,這一動可出大事了。就聽一陣“窟嗵窟嗵”的跌倒聲以及“嘁嚦哐啷”瓦罐摔碎的聲音在岸邊此起彼伏。


    高翔趴在灘頭,心說張將軍真是高啊,幾番較量把曹仁算的死死的。當即大喊一聲“擲”,埋伏在登陸點附近的士兵便循著響聲把攜帶的五個火油罐一個不留扔了出去。


    又是一陣“嘁嚦哐啷”,天上砸的地下碎的,火油濺了滿地滿身,這個當口,後方的張飛一聲令下“放火箭”,一排火箭便射了過來。頓時引燃火油,整個灘頭成了一片火海。


    火一點著,在黑夜中就成了絕佳的目標,於是距離此地尚遠的士兵也迅速運動過來,繼續向曹軍投擲火油罐。這兩千重甲士兵可倒了大黴了。火油一著燒到的自不必說,沒燒到的想往前突無奈地下有絆索難以前進,想往後退可船已經迴去了,又不能跳河,給堵在岸邊無處可去。


    曹仁在北岸眼看著對岸著起了火,又一批戰士著了人家的道,急得是又恨又疼。可這還沒完呢,借著燃起的火光,新野軍的投石機又有了目標,首先是試圖返程的木船,然後是灘頭的曹兵。


    經過兩輪打擊,僅存的八十條船遭到重創,最後逃迴去的隻有五艘。南岸這邊還能站著的曹軍剩下不到三百個,張飛命令投石車停止發射,抄起一根長槍帶著隊伍朝那一夥殘兵殺去。張飛這種塊頭,他動起手來,曹軍這群步兵哪擋得住?那是一槍一個血窟窿,也就半個時辰,把這群潰兵殺的一幹二淨。


    張飛把槍往地上一插,喘著氣歇了一會兒,命令部隊不要停、立刻打掃戰場。


    等了不多時,戰果報上來了。登岸曹軍兩千零五十人,受傷被俘四百三十六人,其餘全部戰死。繳獲重甲、盾牌、戰刀各兩千餘副,弩五十三張,箭六千支,其他物資不詳。


    但自己這邊也出現了傷亡,肉搏戰中陣亡八十五人,輕傷一百,重傷六十九人。


    張飛點了點頭,叫過高翔:“看見沒,曹兵的戰鬥力不可小覷呀!就這種情形下還能讓咱們傷亡數百,你小子以後上陣記得少輕敵!”


    高翔也喃喃地答道:“是啊,別說曹軍這塊骨頭還真是不好啃,咯牙!”


    張飛沒有接話,再次下令:“把重甲和盾牌沉入河底,其他武器分一分帶走。派人去挖兩個大坑,把敵我兩軍陣亡的將士分開埋了。”


    高翔答一聲“是”,猶豫了一下問道:“將軍,曹軍那些傷兵如何處置?”


    張飛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迴答:“一起埋了。”


    高翔不禁愣住:“將軍,這是殺俘,這事可不能幹呀!”


    “唉——”,一向嬉笑怒罵的張飛這迴一臉嚴肅,長歎了一口氣:“我知道,殺俘乃至不詳之事。但咱們現在的情況沒辦法收留俘虜啊。這阻擊戰才剛開始,後麵還不知道有多少硬仗要打,咱們兵力本就有限,哪能分出人來看管他們?何況這些人還都有傷,誰能照料?放迴去暴露了我軍實力,後麵的仗怎麽打?”


    高翔聞言不再爭辯,報了一身“遵令”去執行了。張飛一手攥著那根插在地裏的鐵槍,一手叉腰站在河邊望向對岸,沉默不語。


    張大力從旁邊過來,看張飛一動不動,開口問道:“張爺,您這是看啥呢?這對岸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著呀。”


    張飛沒有迴頭,又歎了口氣說:“我張飛一輩子光明磊落,今天雖是不得已殺俘,隻怕日後還是會遭報應啊。”


    張大力幾時見過張飛這樣?聽罷心裏難受,挺胸說道:“張爺,不就殺個俘虜嗎,這他娘算個鳥事。你不忍心,俺去殺。這幫孫子又是什麽好人了?當年跟著曹操屠城殺老百姓,他們眨過一下眼麽?俺家五口人不都是被當兵的給屠了?就俺一個跑了出來。殺百姓的兵,有好人麽?俺去殺他!俺他娘的不怕報應!”


    張飛第一次聽張大力說自己的身世,不由轉過身來,借著火光看向他的眼睛,這個大咧咧的壯漢此刻滿眼淚水,硬忍著不掉下來。


    張飛走上前,伸出大手拍拍張大力的肩膀:“不用你去,高翔已經去了。從今以後,我張飛就是你的家人,你張大力就是我的兄弟。”


    張大力終於還是沒忍住,抱住張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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