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宋甜枝最開始還沒什麽反應,還以為他們就是隨便調侃一下,人人都知道原主和聞鋒的婚姻,強扭的瓜不但不甜,還壓根連瓜都要被原主打爆了……


    天天家暴,天天虐待聞鋒和他弟……在這種情況下,大部分人都是在看她和聞鋒這段婚姻的笑話。


    剛才那些話,裏麵夾雜的調侃意味遠比這個稱唿本身的意思還要重。


    可她抬頭就看到了聞鋒比剛才更要陰沉幾分的臉色,隻是微微偏頭的一個眼神,就讓身後的那些人都紛紛閉上嘴,她也有些忐忑地看著男人,“你……你結束了?”


    聞鋒舉著傘,悶悶地嗯了一聲。


    “那我們迴去?”


    “迴。”


    旁邊看熱鬧的人也都無趣地走的走,散的散,迴家的迴家。


    路上很快就隻剩下她和聞鋒兩個人。


    宋甜枝問了他幾句關於河壩的事情,聞鋒興致不高,也沒怎麽搭理她,一心一意替她撐傘躲雨。


    見狀,宋甜枝也不好多問什麽,一路無言,等到了家門口時,她率先進了屋。


    聞鋒在後麵收傘,小福子跑過來,在兩人麵前直轉圈,“哥!嫂子!俺的腿好了!你們看!”


    又是蹦蹦跳跳,又是來了兩個高抬腿的動作,“嫂子!你看俺這動作和你練習的那種舞蹈動作是不是一樣的!”


    “是。”宋甜枝又替他糾正了一下站姿,“背脊挺直。”


    小福子又是用力抬腳往上踢,臉上還咧著笑,下一秒就抱著腿一邊抽筋一邊喊痛了,“啊啊啊……腿腿腿好像又開始痛起來了……”


    “下次要循序漸進,一步一步來,別一上來就要180度的拉伸。”


    宋甜枝連忙拉著他坐下,教他怎麽按摩自己的膝蓋和小腿。


    聞鋒脫了雨衣進來,看到他齜牙咧嘴地喊痛,冷哼一聲:“活該,你以為誰都能練?”


    小福子拉拉宋甜枝的衣袖,“誰……誰又惹我哥了啊,他心情又不好?”


    宋甜枝衝他搖搖頭。


    “不知道呢。”


    小福子小聲說:“那嫂子你可要小心點啊,我哥脾氣一直都不好,動手揍我疼,真不知道到底又是誰惹他了……是不是今天去上工的時候啊?”


    “這我也不知道,你怎麽都不懷疑是你哥被人欺負了才心情不好啊?”


    “要是外麵誰再敢惹他,他動起手來根本就沒有人能攔得住,而且看我哥這模樣,肯定不是在外麵被人揍的,他揍別人還差不多,每次都要把人揍得爬不起來……”


    “是嗎……”宋甜枝忍不住勾起嘴角。


    聞鋒端著碗,放在桌上:“腿好了明天就跟我去開山炸石。”


    小福子點點頭:“好!那我終於不用去上學了!”


    “水退了,還是得去。”


    “……啊?”


    宋甜枝也在旁邊讚同地點點頭:“現在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好好讀書上學,其他的暫時不要想,好好把老師教的東西都學會了,記好了,未來才能出人頭地。”


    小福子低著頭,“哦……知道了,俺會好好上學的,不過我也很想幫俺哥,俺哥太累了,俺要趕緊長高然後變得和他一樣有力氣。”


    “不需要。”男人冷冷道:“還不如多吃點飯。”


    “哥,俺今天路上遇到小芳了,她媽媽和俺說,咱們隔壁村子的有不少下鄉來幹活的知青都收拾東西迴城了,咱們村是不是也會有很多哥哥姐姐也迴去啊,那小芳都直接哭了,還說她很喜歡一個姐姐……”


    原本還在做菜的聞鋒,聽到他的話以後,手裏的鍋鏟猛地砸在灶台上。


    宋甜枝被這聲響驚得立馬迴頭,“出啥事了?你不會是被火燙到手了吧……”


    聞鋒又重新握住鍋鏟,麵色陰沉著:“沒事。”


    “你小心點啊。”宋甜枝又把地上的紅薯和青菜翻出來,從屋頂上掛著的東西上麵取了條肉下來,“今天晚上我們繼續吃好吃的,感覺都已經好久沒有一塊吃頓好的了。”


    “不用,拿開你的肉。”


    “不吃等會小福子又得眼饞了,肉就要趕緊消滅,吃完了我再去買就行了。”


    “不吃。”


    宋甜枝故意嘖了一聲,把肉扔在菜板上,“我花了錢買迴來,難道你忍心讓它放在這裏放壞嗎?再說了,我想吃啊,我和小福子都想吃,我們都餓的頭昏眼花,隨時都要暈倒了,你忍心看見我和小福子半夜餓得睡不著嗎?”


    她餓著了還是小事,就不信他一個做哥哥的,真的能狠下心來,明明有肉都不讓自己的弟弟吃。


    聞鋒拿過肉,沉聲道:“他愛吃不吃。”


    “嗯?”


    怎麽感覺不是很情願啊,那他為啥還要開始做肉?


    宋甜枝以為他是口是心非,對小福子是嚴父般的愛,見他熟練地開始切肉炒肉,香噴噴得在旁邊直流口水。


    聞鋒動作快,幹什麽活都很迅速,沒一會兒就把肉做好了,端上桌。


    宋甜枝和小福子大快朵頤一頓,吃了個八分飽。


    小福子主動收拾起了碗筷,宋甜枝就在門口站著,走來走去地消食。


    這會兒雨小了不少,山上卻還是有不少的水在不停往下衝,她站在半山腰上,默默盯著底下的村落。


    忽地,聞鋒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她身後,背上還背著簍子和鐮刀。


    宋甜枝詢問道:“你現在去打獵?”


    “去山上挖筍。”


    “哦對哦,最近我也聽說了,山上有不少筍子冒出了尖。”


    “嗯。”


    他冷冷應了聲,轉身就要去。


    宋甜枝也沒攔著他,想著飯後消食,也不緊不慢地跟上了男人的腳步。


    見聞鋒迴頭,她解釋道:“我吃多了,到處走走。”


    聞鋒沒理她,繼續爬山。


    後麵的山很高很陡峭,宋甜枝怕不上去,索性就站在下麵看他挖筍子。


    這會兒天空很作美,是下雨以來,第一次的好天氣,沒下雨,但天已經很黑了,她都有點懷疑聞鋒到底能不能看到地裏藏著的筍,好心地問:“要不我給你去找燈來?”


    “你就在這裏待著。”


    “哦。”


    宋甜枝見他好像真的能無視夜裏的昏暗光線,嘎嘎就把大半邊地筍子都挖了個遍,都有點目瞪口呆。


    她站在一塊相對來說比較平穩的地方,在等著他挖筍的空隙,也抬著腿搭在旁邊的樹枝上,開始一下一下地拉練。


    大概練習了半個小時,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宋甜枝迴頭,聞鋒正從後麵的草叢裏跳下來。


    “哇!收獲滿滿!”宋甜枝看到他背簍裏的筍子,眼睛都開始放光。


    “你喜歡吃?”他問。


    “對啊,筍子誰不喜歡吃啊,又嫩又脆。”


    “迴去做?”


    宋甜枝說:“晚飯你沒吃飽嗎?不是讓你多吃點,還老是把肉塞我碗裏,我和小福子都吃飽了,你要是餓,我當然可以陪你一塊吃啊。”


    聞鋒搖搖頭:“算了,明天給你們炒著吃。”


    “好耶!聞鋒做菜的手藝是和誰學的啊,真的很好吃,就算沒有什麽調味劑,也很好吃。”


    聞鋒低著頭:“沒機會跟著誰學,都是隨便做的。”


    “隨便做也很好吃啊,你真有天賦,幹啥都能行。”宋甜枝笑眯眯地衝他說:“如果能多一點耐心就更好了,也別老是兇巴巴地,多笑笑肯定超級帥。”


    聞鋒一愣,輕咳一聲又轉過頭去,“以後不要和我說這種話,我出生起就在這地方,如果沒勁幹活不勤快就要餓死,就是一個粗人,也不會說什麽,也不能和其他人一樣接上你的話。”


    宋甜枝但笑不語,一雙水靈靈地眼眸隻是盯著他。


    充滿了希冀與一些他看不懂的期盼。


    聞鋒不敢和她對視,又故作輕鬆地咳了一聲,帶著她原路返迴,兩人一塊下了山。


    迴到家的時候,估計都快十一點多了,小福子趴在炕上睡覺,手邊還放著看了一半的書。


    這段時間家裏吃的東西多,小福子身上都開始逐漸長肉了,趴在炕上,臉上的肉都是肥嘟嘟的,特別可愛。


    聞鋒丟下背簍,二話不說,提著他的衣領就把他拽了起來。


    小福子不明所以:“哥……你迴來啦?”


    “睡後麵的牛棚去。”


    “……什麽?啊?”


    聞鋒給他的杯子一捆,連人帶被都丟到了後麵刀子窩旁邊的棚子裏。


    那邊是家裏最開始用來養牛的,後麵被隊裏收走了,就一直用來堆放著柴火。


    根本還沒收拾出來,裏麵全部都是擺放的柴火。


    宋甜枝都沒想到聞鋒會突然把小福子趕到後麵的柴火堆裏睡覺,想攔著,話都還沒說出口,聞鋒就把門砰地一下關上了。


    “睡哪不是睡,讓他去。”聞鋒說。


    宋甜枝也不好再多說什麽,拽了一下門,“我去洗漱一下……”


    聞鋒又給她把門重新拉開。


    收拾了十來分鍾,宋甜枝把毛巾掛號,有些犯困地打了個哈欠,趴在炕上,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


    第二天一大早,毫不例外,宋甜枝又是被外麵的大雨嘩嘩聲吵醒的,她才剛睜開眼睛,就聽見陳桂蘭和知青點那些人激動的聲音了。


    還有廣播……非常嘈雜……


    宋甜枝起身穿衣服,聞鋒早就出去了,她打著哈欠去洗漱,順便往牛棚了看了一眼,小福子也不在了。


    外麵的嘈雜聲越來越近,她連忙去打開門,迎麵就是陳桂蘭的一聲大喊。


    “甜枝!甜枝!”


    “……哎,在呢。”宋甜枝耳朵都快聾了,剛把頭發紮好,陳桂蘭就帶著知青點的人全部都湧了進來,連楊東俊也在。


    宋甜枝被她們這陣勢嚇到,“咋、咋了這是?”


    陳桂蘭:“肯定是好消息啊!外麵的水都通了,也不都堵在河壩那邊了!大夥莊稼裏的那些水也都在一點點消退,我們總算是成功了!”


    “對!村裏的人都在地裏鏟河水褪去以後留下來的汙泥,好多人都在幫忙呢!”


    “可不是嘛,等這水全部都往其他地方流通,流到其他河流的分支裏,我們這邊地裏的水一退下去,鄉親們又可以重新種糧食了!”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屋子都要抬起來了。


    好在現在家裏就宋甜枝一個人在家。


    她臉色也露出了笑容,為所有人都高興道:“那真的太好了,現在大家終於不用愁吃的糧食了。”


    “不過得恢複肯定還要一定的時間,這段時間裏還得辛苦我們同誌都一起咬牙堅持,堅持就是勝利,我們的勝利就在前方!”楊東俊率先喊道:“河水的問題已經逐步得到了改善,大家一起努力!繼續堅定我們的道路!”


    一群知青也跟著他激動地大喊。


    但其中有幾個人突然就發出了不一樣的聲音。


    “點長,我今天一大早就去隔壁村子問了,他們那邊的知青可都是早早就收拾東西,卷著被子就能迴家了,咱們呢?都已經下鄉多久了,尤其是點長你,這都五六年了吧,難道你就沒想過要迴城裏去?”


    “對啊,隔壁村早就一批一批地返城了,隻有我們村還在為了修河壩挖河道忙活,這會兒總是應該忙活完了吧,咱們啥時候一塊去找村主任他們問問?這事情總該有人要去問的吧。”


    “沒錯沒錯,在這件事情上,大家夥都要聯合起來,咱們一塊去!就不怕他不給我們一個交代!”


    接著又有人說道:“我也去打聽了,隔壁村那些迴城的知青都是有正當理由,得到批準才迴去的,你們猜猜他們都用了啥理由就被批準迴去了?”


    “啥啊啥啊,你快說啊!”


    “那肯定是要在咱們自己身上動手腳了啊。”


    幾人立即交頭接耳起來。


    不一會兒,大家都紛紛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陳桂蘭也是激動地拍拍手掌:“對啊!咱直接裝病!到時候看他們還放不放咱們迴去!”


    說著一群人就要立即行動起來,隻有宋甜枝還站在原地。


    陳桂蘭拽了她一把:“甜枝!咱一塊去啊!還有個辦法,你爸媽不是快要退休了嗎,你就說單位裏要人 ,你得迴去,再不信你就說你腿傷著了,總有辦法能讓大家都一塊迴去的……”


    宋甜枝卻搖搖頭,“我和你們的情況,可能會有點不一樣。”


    “咋就不一樣了?”


    “我已經嫁給村裏的人了。”


    話音落下,陳桂蘭都瞪大了眼睛,“那……那可咋辦啊……”


    旁邊有人提議道:“隔壁村子也有知青和村裏的人結婚了,那男知青直接和女的斷了,斷舍離後能迴城!迴城後還能有工作呢!”


    “對啊對啊!甜枝!你也趕緊斷了!啥事也不能耽誤我們迴城!”


    “迴城裏找個好工作,再嫁個好人家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你怕個啥,你不是還有兩個當兵的哥哥嗎?到時候叫他們幫忙……”


    “對啊,你和聞鋒又沒什麽感情,也沒孩子,斷了就趕緊斷,他一個農村裏沒什麽出息的大老粗,你還真想和他過一輩子了?那種人就……”


    陳桂蘭越說越上頭。


    話還沒說完,宋甜枝突然掐了她一下,“別!別說了!”


    “我說咋了,本來就是啊,你看看這屋子,和這兒的條件,誰願意待在這裏,誰……”


    砰——


    一聲巨響。


    屋子的門被人打開,狠狠砸在牆上,發出讓人猝不及防又震耳欲聾的聲響。


    所有人迴頭看去。


    聞鋒竟然站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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