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桂蘭也看到了門口站著的聞鋒,身體肉眼可見地抖了一下,但偏偏就是還要嘴硬著:“也沒啥吧,他來了正好,讓他把事情說清楚,願不願意就一句話的事,總不能真的耽誤……”


    “就是啊,他這種村子的粗人,大字也不識一個,放在平時肯定都找不到老婆,你能嫁給他都已經算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甜枝,你可不能真的耽誤在這裏,文工團最近也……”


    幾個人附在她耳邊,不敢說得太大聲,音量也隻有她們幾個離得近聽得到。


    宋甜枝連忙拍拍她們的肩膀,“我知道,你們先別說了,聞鋒好像有點生氣。”


    一群人突然感受到身後一股寒意與殺意襲來,陳桂蘭也猛地支起了腰,身體也瞬間僵硬無比,要不是宋甜枝還扶著她的胳膊,她可能會被聞鋒嚇得直接腿軟,跪在地上。


    一屋子的知青也被聞鋒的出現嚇得哆嗦,看到他的陰沉沉的眼神後,更是一句話都不敢說,灰溜溜地往宋甜枝身邊躲。


    在她們印象裏聞鋒是村裏出了名的野蠻兇狠,光是看他上次在知青點的宿舍徒手敢和那頭野豬打,眾人就嚇得夠嗆。


    全村也隻有宋甜枝敢揍他,當時揮著馬鞭,可沒少抽他……


    宋甜枝莫名接收到周圍不少人求救般的視線。


    她咳嗽一聲,“你們……你們要不都先迴去吧,等會大家都還要去上工呢,都去準備一下吧,”


    “額……好,好,我們這就走……”


    “對對,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了!”


    “我還沒吃早飯呢,走走走,一塊去食堂去……”


    一群人躡手躡腳地往門口走,聞鋒高大挺拔的身軀站在門口,所有人又都朝著宋甜枝投來求救的眼神。


    宋甜枝歎了口氣,內心也有點忐忑,但還是主動開口:“聞鋒,你過來,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說。”


    聽到他的話後,男人低垂著頭,腳步終於挪動。


    大家鬆了口氣,爭先恐後地湧出屋子,走在最後的楊東俊還特意迴頭停頓,有些擔憂地看了眼宋甜枝,“那個……聞鋒同誌啊,你和宋同誌再怎麽說也是夫妻,有句老話還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你倆之間有什麽要及時溝通,但是今天的這件事情,確實關係到宋同誌她……”


    “給老子滾!”


    聞鋒壓根沒耐心再聽他說完,扯著他的衣領,把人往後一拽,直接丟出門外。


    楊東俊一屁股摔在地上,旁邊的人又是笑又是忙著去扶的,他臉色異常難看,可看到聞鋒那張臉和粗壯的手臂,卻又不敢多說什麽。


    “你……”


    聞鋒冷沉著臉,轉身抬腳就把門重重踹上。


    門合上的瞬間,都震動了好幾下,從頂部的位置,都已經看到了裂痕……


    宋甜枝見狀,眉心一跳,也有些驚心肉跳的。


    還好這段時間,聞鋒從未對她動過手,就這隨隨便便就能把一個成年男子丟垃圾一樣丟出去的臂力,對付起她來,豈不是就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她默默吞咽了一口唾液,後退兩步,身體貼著桌沿。


    一時間有些緊張與慌亂。


    剛才陳桂蘭一直在背後議論聞鋒,他估計都聽到了,肯定是會生氣的,如果換做是她,她也會發火。


    不僅是背後說壞話,還當著麵說。


    還沒來得及多想,聞鋒已經幾步走到她麵前。


    宋甜枝張了張嘴,就聽見男人率先問出口:“你,要和我說什麽事?”


    他低下頭,和她隻有一步的距離,眼眸裏黑漆漆的,看不出情緒,但從他身上壓過來的那種危險氣息和陰沉的戾氣,讓宋甜枝幾乎不敢喘氣。


    她想要別開目光,躲開聞鋒這樣具有壓迫的氣勢,聞鋒卻突然又逼近了一步,將她死死禁錮在桌子和他的胸膛之間。


    “說……說,說你早上吃飯了嗎,沒吃的話我們趕緊蒸幾個土豆吧?”宋甜枝磕磕絆絆地說出口。


    聞鋒不說話,隻盯著她看。


    漆黑如墨的眼底倒映著她。


    宋甜枝咬著唇。


    有些後悔,又不知道為什麽她剛才會怕成那樣。


    又莫名其妙找了個其他的借口,簡直比欲蓋彌彰還要欲蓋彌彰。


    她都想打自己的嘴兩巴掌,離婚這事本來就是她和聞鋒最樂意看到的事情,當初結婚就不明不白迷迷糊糊的,聞鋒更是巴不得她走,可是在此時此刻看到聞鋒的樣子,她心裏怕得要命。


    不會等會她直接說了離婚的事情,然後又抓著剛才陳桂蘭她們說的話不放,覺得她真是因為看聞鋒是個農村人才要離婚吧。


    好怕挨打啊……她慫。


    “我去山上摘果子了。”


    聞鋒突然開口。


    手掌打開,裝滿了果子和新鮮的竹筍的籃子出現在宋甜枝視線裏。


    她的睫毛連忙閃了好幾下,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肯定很好吃,我先嚐一個?”


    聞鋒拿了一個果子出來,原本隻是在衣擺上擦了擦,又突然去後麵用水把果子洗得幹幹淨淨才遞過來:“嚐。”


    他一走,宋甜枝身前的那種壓迫感也消失了,她悄悄鬆了口氣,接過果子咬了一口:“好甜啊!”


    聞鋒點頭。


    又蹲在地上繼續清洗地裏挖出來的竹筍。


    宋甜枝站在旁邊,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表情變幻不停,直到把果子吃完了,她擦擦手,才像是下定決心般,搬著張椅子坐在他身邊,彎腰和他一塊洗著筍子。


    屋簷不斷有雨滴落下,滴答滴答,外麵還在下雨。


    天逐漸亮了起來,雨和烏雲染得天空介於白與灰指尖,逐漸有種黛青的意味,很好看,像山水墨畫,黛青配淡墨。


    她和聞鋒一塊洗筍子,水流聲也嘩啦啦的。


    “我想迴城。”宋甜枝重新拿過一個竹筍,刷刷地洗著,很自然而然就說出了這句話,“過段時間,知青就可以陸陸續續迴去了,後麵考試也會恢複。”


    聞鋒手上的動作一頓,又立即開始迅速衝洗起筍子。


    宋甜枝得不到迴應,以為他要專心把東西洗完再說,也立即幫忙。


    可手還沒碰到剩下的竹筍,聞鋒就起身將裝著竹筍的桶提走了。


    她莫名其妙地坐在椅子上,正奇怪著,他又把昨天晚上的筍拿出來,蹲在她旁邊開始洗:“你別碰。”


    宋甜枝隻能坐迴椅子上,“聞鋒,我剛才說的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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