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知道聞鋒什麽時候來的,而且他站得位置比較隱蔽,身邊還有一棵樹擋著,人都在陰影裏,如果不是他主動露麵,宋甜枝估計還看不到他。


    宋甜枝立即詢問道:“你怎麽來了?”


    他隻瞥了她一眼,徑直朝前走去。


    宋甜枝悄悄鬆了口氣。


    剛才陳桂蘭和她說的那些話,他應該沒聽見吧……


    但就算是聽見了估計也沒什麽關係。


    迴城的事情,幾乎是每個來下鄉的知青都一直期盼的事情,畢竟誰都不想真的一輩子都待在這裏,再說算算日子,高考也確實快要恢複了,到時候的迴城熱潮更會火熱。


    晚上宋甜枝還真的迴了知青點去吃飯,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開始做菜做飯了,不少人都在廚房裏忙碌。


    她一來,陳桂蘭立即招唿道:“哎!甜枝你可算是你來,我們還怕你晚上不來呢,再等一會兒就能吃了。”


    “不著急,這外邊的雨都還沒停,我迴去的路太長了,也是順路過來躲躲雨。”


    “那這雨估計是一時半會都停不了了,你先進去坐會吧,我們這邊馬上就好。”


    大概十多分鍾以後,楊東俊和幾個知青一塊端著碗上桌,“來來來!大家都過來吃飯了!”


    陳桂蘭挨著宋甜枝坐,率先就給她夾了個大饅頭,“甜枝,你吃,趕緊多吃點,怎麽感覺你這段時間又瘦了?”


    “有嗎?”宋甜枝摸摸自己的臉,拿著饅頭啃了一口,“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沒怎麽好好吃飯。”


    “你家爺們也沒給你吃好的?”


    “有啊,他有什麽吃的,都第一個給我。”


    陳桂蘭嘖嘖兩聲:“我們還以為你一直和聞鋒吵架打架鬧不和呢,沒想到這才結婚多久,你倆就和好了?”


    宋甜枝笑了笑:“之前是我的原因。”


    “你們發現沒,感覺甜枝這段時間好像越來越漂亮了,什麽情況啊?難道這結了婚的女人,都會改頭換麵,變得更有女人味嗎?”


    旁邊又有著不少人開始起哄。


    宋甜枝也隻是支著下巴,靜靜地看著他們,偶爾被逗笑時,眉眼間滿是淺淺又好看的笑意。


    這段時間全村的莊稼地都被水衝得差不多了,但為了修建攔河河壩的受傷的人更多,好幾個人還因為受傷差點沒了命,全村的糧食都遭到了毀滅性地打擊,地裏大家的勞動成果全部都泡了雨水,現在還能吃上東西,已經算不錯了。


    知青點裏的糧食都是平時大家自己節省出來的,桌上連三道菜都湊不齊。


    全是饅頭苞米的,眾人也隻能將就著送著水往肚子裏咽。


    再加上這幾天不少男女生都是在自己幹活的地方風餐露宿的,身上的衣服也早就都髒的髒,破的破……


    陳桂蘭把碗裏唯一一塊剩下來的肉夾給她,“快點吃,我特意給你留的,就當報答你這幾天三番兩次地幫我了。”


    宋甜枝推脫著:“不用,你吃就行,我這幾天胃不太舒服,不怎麽想吃葷的東西,就喝兩口糖水吃點饅頭就行了。”


    陳桂蘭突然拉著她:“甜枝,就你一直想問的那件事情,有點眉目了,就她……”


    她指指對麵坐著的短發女知青:“她之前去村主任那邊的時候,聽到了好像說咱們隔壁村,已經有幾個知青迴城了。”


    那個留著短發,穿著一件墨綠色軍裝,眉眼比較淡。


    她看了眼宋甜枝,點點頭說道:“是……我前天去找主任談事情,正好知道了這件事情,隔壁村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得到批準返城了,但是還是有很多知青還是不能走,但已經是可以申請迴去了。”


    “對,咱是不是也要打申請啊?還是要等每次返城的名額下來?”陳桂蘭問。


    “不知道啊,估計也得走上麵同意才行。”


    “那有啥好辦法嗎?”


    “上山下鄉都停了,聽說政策已經鬆動了不少,到時候等這雨停了,想什麽辦法不行?”


    “對對,我也是這樣想的,咱們到時候就看看,去隔壁村打聽打聽情況,看他們的知青是用了什麽法子,到時候學過來不就行了。”


    “有道理,那就等這雨停了再說!”


    “成!就這麽定了!”


    宋甜枝聽著他們你一句他一句的,都有點興致勃勃,跟聽八卦似的又聽她們說了不少隔壁村的八卦。


    “哎,你們知道嗎?我上工那會兒,和我一塊的王大娘和我聊起了隔壁村那村花的事情,那村花……好像叫什麽王花花來著,可漂亮了,一嫁就嫁給了個當兵的,婚後日子過得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不僅每個月都有工資拿,還跟著部隊住軍隊的家屬大院……後來這段時間,你們猜怎麽著了?”


    “怎麽著了?”陳桂蘭聽得急得不行,一口問一個問題,“她到底咋樣了啊?嫁給當兵的這還不好嗎?她男人是不是在軍隊裏還是個有官職的?”


    “對,但沒用。”那人晃晃手指:“你跟你們說,最後那當兵的男人不知道是死在戰場上了,還是咋了,反正就是出了一次任務以後,就再也沒迴來了。”


    “啥情況啊?”


    “不知道啊,你問我我問誰去,這些我還是聽村裏的人說的,這消息其他人還壓根就不知道。”


    “是嗎?還有這事啊,那八成就是死了,是不是屍體都沒找著?”


    “沒有。”


    “要是找得著,那還能有個烈士家屬,找不著那村花可就真的啥也沒有了,她還帶孩子沒有?”


    “帶了,一兒一女呢!一個人在家以前過得多瀟灑快活,現在就有多拮據難熬,日子比我們這邊還難過不知道多少。”


    一群人正議論紛紛,陳桂蘭突然咳嗽一聲,和對麵的幾個知青交換了個眼神,還在桌子地下捏了捏宋甜枝的手。


    很快,她們身後的門被人推開。


    丁竹芸提著各籃子站在門口,見他們一群人都在,立即熱情地把籃子的蓋子打開,“來來來!大家都在呢,我特意去供銷社買了好多糕點來,千萬別和我客氣,隨便吃啊……”


    “哇,丁同誌,你這也太貼心了吧,知道大夥都餓的不行,還特意去買了這麽多好吃的。”


    “多謝丁同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我保證隨叫隨到!”


    丁竹芸衝他們露了個微笑:“你們客氣了。”


    “丁同誌這段時間可是我們隊,還有整個村子裏的大功臣!那些傷員要是沒有你的話,估計這會兒都得死。”


    “對啊對啊,說得對,要是這段時間沒有丁同誌,我們大夥肯定會有出事,來來來,這兒還有塊巧克力,我藏了好久,今天就送給丁同誌了。”


    抬起頭來,又發現宋甜枝的存在,她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更盛,主動坐到宋甜枝麵前,“甜枝,你也嚐嚐?”


    宋甜枝算是給她麵子,捏了一塊送進嘴裏。


    這個年代的糕點味道濃鬱,口感也不錯,數量有限,其實大家分下來,也隻是每人一塊。


    丁竹芸熟稔地和她說著話,偶爾會提到聞鋒,但目標性沒之前那麽強烈,宋甜枝心情不錯,倒也能和她說上兩句。


    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她也不想在這麽早的時候得罪女主。


    是個人都會怕女主身上的主角光環和日後的報複。


    “哎,甜枝你和書記說的那個想法,我思來想去……猶豫了好久,還是想和你說一下……”


    丁竹芸誠懇地看著她,“我還是覺得你的意見,雖然很好,也很理想,但是施行起來很困難,我們隊裏的人手也不夠,好多人都已經受傷住院了,剛才我和書記一塊去醫院探望了那些病人,以他們現在的身體狀況,後續恐怖真的沒辦法再繼續了……後麵,真的沒有法子……”


    “你是說之前在修河壩那邊,受傷的那些病人,恢複的情況不太好?”宋甜枝皺眉。


    心想那些病人,既是女主種的因,也是她造成的結果,現在突然來告訴她,治不好……


    所以,現在她說這話,又是幾個意思?


    陳桂蘭也沒聽明白,“什麽?你說啥,前幾天不是還說都能救過來嗎,現在怎麽突然就說救不了?”


    丁竹芸眼睫眨不停,幾滴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對不起,他們的傷勢太重了,都需要轉到縣城的大醫院去,我真的沒有辦法了,目前救還是能救,要是再過段時間,我可能也會救不了……”


    旁邊的人見狀立即紛紛安慰起來。


    隻有丁竹芸還在越哭越一發不可收拾。


    滿眼都是心疼村子裏的大家。


    不少人也逐漸被她的情緒感化,忍不住擦起了眼淚。


    宋甜枝看在眼底,還沒說話,才幾秒鍾的時間,又有人冒著大雨過來敲門,“丁同誌!醫院又有人昏迷不醒了!他們讓我趕緊來叫你過去看看,就是和之前一樣的情況……”


    丁竹芸低著頭,眼神在某一刻變得犀利起來,她哽咽著說道:“我已經沒辦法救任何人了,你們快點讓他們轉去縣城的醫院吧。”


    “可是之前你還能治好的!丁同誌,我們現在急需要你的幫助!”


    “丁同誌!”


    才幾秒鍾的時間,就已經有不少人直接破門而入。


    全部都是些跟在那人身後的病人家屬,各種大嬸大媽,她們可沒剛才那個同誌那麽好脾氣,上來就拽著丁竹芸往外拖,“丁妹妹啊,小丁啊,之前你可是我們村裏最善良還有本事的姑娘,不愧是從縣城來的,以後肯定能過上好日子,嫁個好男人。”


    有又人突然瞪了一眼在旁邊吃瓜的宋甜枝,不屑道:“可不像某些人,明明是一個縣城裏出來的,除了好吃懶做,靠男人幫忙,其他的啥也不會,誰娶了她真是誰家祖上倒黴!”


    “……您說誰呢?”宋甜枝立即反問。


    那人的氣焰沒想到一下就消了,又去拉著丁竹芸的手:“前段時間你救了太多人了,你對我們的恩情,我們可都一直記得,村裏的人也會一直感激你的。”


    丁竹芸連忙說道:“應該的應該的,各位叔叔阿姨,隻要能幫到你們,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那這次你再跟我們走一趟吧,非常著急的需要你救人……”


    “我可以救,但是以後可能就沒有辦法一直這樣……”


    “啥意思?”


    誰料幾個大媽瞬間變臉,


    臉上原本還是笑,驟地就變成了黑臉。


    京劇變臉都沒她們快。


    “丁知青!什麽叫以後就沒有辦法了!你怎麽能見死不救!之前你都救了那麽多人,現在再救救我兒子又怎麽了?”


    “就是!你明明就能救,是不是想偷懶?!去醫院救個人是多偉大的事情,你幹嘛躲躲藏藏的,要是能把那些人全部都救迴來,鄉親們肯定會感謝你!”


    “少和她廢話!快點,把她拖到醫院去,我兒子還留著一口氣,就指望著她能治好我兒子!”


    “對對!大夥趕緊使點勁,丁知青對不住了,醫院裏我兒子還有我家男人全部都在裏麵,這趟你不走也得跟著我們走!”


    “走!”


    “……”


    丁竹芸咬著唇,滿臉痛苦,想解釋些什麽,可屋子裏擠進來的人實在太多,她無論說什麽,都非常無力蒼白。


    最後不情不願,差點被一群人直接拖走。


    淋了一身的雨不說,鞋子還掉了一個。


    宋甜枝目送著她離開,有點想笑。


    解鈴還須係鈴人。


    女主自己心急,埋下的種子,最後也會反饋到自己身上來。


    外麵的雨還是沒停,但是天色已經很晚了,再不走恐怖後麵她有的在迴去的路上遇到點什麽野狼啥的,宋甜枝吸取教訓,立即就要走。


    陳桂蘭給她套上雨衣,又到處問人借傘,大家都沒有,最後是楊東俊撐著把傘要送她。


    宋甜枝連忙說不用,楊東俊卻熱情地給她打傘,還準備送她一路。


    宋甜枝哪敢真的讓他送,連忙往外跑。


    就算是衝進雨裏,也不樂意和楊東俊走一塊被傳出什麽難聽的話來。


    村裏還有不少人盯著她。


    那些人都聽風就是雨的,假的都能說成真的,就剛才那些人來找丁竹芸的架勢,她估計自己也攔不住。


    她不想讓聞鋒再覺得自己被戴了綠帽子。


    雨很大,宋甜枝遮著頭往前跑。


    這一不小心就撞在了男人的胸口上。


    抬頭。


    聞鋒撐著把綠色的老式雨傘,挺拔地站在她麵前。


    宋甜枝有些驚喜:“你咋來了?”


    聞鋒還沒說話,跟在他身後的幾個隔壁村的男人倒先興致勃勃地開口了,“我說聞哥幹完活怎麽突然就換路線來這邊走一遭,原來是來接老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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