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國舅不可置信站起身。


    跪著的人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掉,“太子遇刺失蹤,如今下落不明……”


    曹明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這時,門外又一人闖了進來:“啟稟國舅,五皇子現已迴宮,直接去見了陛下……”


    曹明捏了捏眉頭,這些日子寧帝抱恙,朝中大事如山般壓了上來,再有左相又開始跟他別苗頭,本以為太子早些迴來,朝中局勢就可以穩定下來。


    明明消息早就派人給太子送了出去……


    唉,曹明打起精神:“讓何鬆去,暗中搜救太子,再讓人給謝恆,不,他來不及,給謝瑾瑜送信,他現在班師迴朝或許來得及搜救太子……”


    “大人,這六皇子……明明咱們沿途封鎖……偏偏讓他纏住了太子,太子宅心仁厚,這一次下落不明未必不是他暗中做地手腳……”


    曹明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冷笑道:“老夫苦口婆心地勸過,成大事者定要心狠手辣,偏偏他就是心軟!該!”


    “大人,現在說這些氣話,又有什麽用,您應當保重身子,這個時候可千萬別病倒了……”屬下勸說道。


    另一人頭偷偷觀察著國舅的神情,狠下心咬牙問道:“大人請容屬下冒昧,太子下落不明,眼下陛下……是不是要擁立五皇子?”


    曹明冷冷一笑:“急什麽,這麽著急登基,也不抬頭看看龍椅上的人抬沒抬屁股,現在的天子,還喘氣!”


    “國舅,都是您的外甥,擁立誰,您的地位都不變的啊——”


    “話雖如此,既然擁立誰,我的地位都不可撼動,當然是要擁立最聽我話的人……”曹明捂著心口,一個不顧及兄長,不念父情之人,和一個心軟的太子。


    如果他能選擇,當然是選擇他一手栽培拉扯大的太子了。


    他在他身上花了那麽多的心思,如何為君,如何馭人,就連東宮的班底,他都是左挑右選,如同過篩子一般篩了又篩。


    太子登基,那麽他今後和李澤起了爭執,一個異母同胞的弟弟他都能容得下,又何況是對他有恩的他。


    自古權臣沒好下場,李澤登頂,即便他以下犯上,兩人撕破臉皮,李澤也能留他一命。


    李萊登頂,他夾著尾巴做人,不動李萊的底線,李萊能容他一命。


    李楨登頂,他特麽夾著尾巴做人,萬一不知道何處惹了他,都可能沒命。


    這幾個外甥的性格,沒人比他更清楚。


    偏偏現在迴來的是無法無天的李楨。


    曹明冷聲吩咐:“這幾日,頗不太平,傳令下去,府上戒嚴。夫人和小姐不得出門。”


    “是!”一位屬下領命遠去,另外一人問道:“那六皇子……”


    曹明冷笑了下:“既然讓他撕破了口子,既然這麽想要來湊熱鬧,就把他放進來吧,既然水已經渾了,就渾到底吧……”


    ——


    大雨不停地下著,馬車裏,李澤渾身濕透,臉色蒼白。隨從勸慰著他:“太子殿下,您身子才好,已經兩天沒合眼了,沈姑娘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話音剛落,昏迷中的沈若風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原本身強體壯的她,一路昏迷咳血,便是血做的人,哪裏經得住沒完沒了的吐,早晚有吐完的一天……


    此時的她氣若遊絲,臉如金紙,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馬車疾馳,輪子硌到了一塊凸起的硬石,狠狠地顛簸了下,原本躺著的沈若風被重重地顛了起來,又重重摔倒了原位,又是一口血噴薄而出——


    叮當,一個藥瓶滾落在地。


    “這是——”李澤撿了起來,侍衛驚喜道:“當初您受傷,我們束手無策,是沈姑娘用內力將您身上的毒逼出,可這毒性霸道,殘毒也要人命,沈姑娘將殘毒引到了自己體內,又給您吃了藥……”


    李澤臉色陰沉:“想當初孤婦人之仁,念其年幼不忍殺他,想不到他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眼看著沈若風漸漸喪了生機,他狠狠閉上眼,死馬當作活馬醫將藥瓶裏的藥丸放到了她嘴裏。


    不多會兒,沈若風雖然臉色仍舊蒼白,好在不吐血了。


    李澤這才輕輕籲了一口氣,忙又問道:“可能聯係到謝瑾瑜或者沈芳?”


    “咱們現在往京城趕,前後都有追兵,人手不夠啊。”


    李澤握著沈若風的手,“那也要去消息,她是為了救孤,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她!”


    “是!”


    ——


    此時的沈芳,在藏書樓翻找了許多書籍,她這才發現,很多書籍都有師父的注釋。甚至是她無聊看的話本子,她翻開了本蘭陵笑笑笑的《東廂記》,這是本當下非常不齒的淫詞豔曲。


    講述的是高門小姐身邊的丫鬟銀杏,和趕考書生藍淩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高門小姐怎麽會遇到趕考書生,書生病倒在路旁,是小姐身旁的大丫鬟看到了,隨手扔了塊銀子,才保住了一命。小姐愛看話本,老爺禁止她看,她偷偷遣了丫鬟去買。


    為了不傷小姐的清譽,當然是大丫鬟比較穩妥,所以大丫鬟銀杏喬裝打扮跑去書齋買,恰好和抄書的書生再遇……


    後來小姐出嫁,銀杏因為長得好,小姐怕未來姑爺看上她,傷了多年的主仆情分,便放了她的賣身契。


    銀杏出府再次遇到書生被混混欺負,她路見不平,送她出府的隨從幾下打跑了混混。


    幫她安置好書生,銀杏貼心照顧書生,等書生好了,兩個人幹柴烈火,耳鬢廝磨。那真真是走哪車在哪。


    這本書有人說是作者就是藍淩,前麵的坎坷遭遇幾乎是一筆帶過,重點都側重寫兩人光著身子打架的二三事……


    所以說,說是禁書,一點不冤枉。


    偏偏沈芳是當初出診救了書店老板,老板診金給得多,她不好意思,便隨手買了一摞子書,也沒細看。


    等看到了,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


    有一次她作死,小黃書外麵罩著醫經,看得津津有味,連頭上籠罩了人影都不知道。


    “為師不知,乖徒兒居然如此認真……是哪裏沒參透嗎?”程君樓好奇沈芳哪裏沒懂,便隨手拿了起來,正準備給她答疑。


    才發現書外有書!


    那本書的書名是《曹操也風流》,偏偏曹操不是人名,兩個都是動詞……


    沈芳捂住臉,眼看著程君樓潔白纖細的手指夾起書,還誇讚她:“曹孟德一代梟雄,芳兒最近愛看三國也不錯……”當他翻開一頁,看到滿滿的胯下大器和潺潺如水簾洞,嬌弱無力吭唧唧時。


    原本白皙的臉瞬間如天邊的火燒雲,燒得耳根子都通紅。


    沒人能體會那時候沈芳內心的絕望。


    她甚至想,師父就算把她逐出師門都不為過時……


    就見程君樓水盈盈地眼神看著她問:“為何看這個?”


    沈芳腦袋垂到了胸口,呐呐道:“前幾日出診隨手買的一摞書裏夾著兩本,我沒看過,好奇……”


    程君樓合上書,點點頭:“學醫本就枯燥,神醫穀周圍也並不熱鬧,看書打發時間也好……”


    沈芳不可置信地抬頭,程君樓把書遞了迴來:“雖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可書是人寫的,難免或多或少會有作者的思想在裏麵,有高山流水也會有糟粕。你要學會辨別就好。”


    “師父你不沒收?”程君樓的一番操作都把沈芳搞懵逼了。


    “我為何要沒收?”程君樓笑笑,把書放到了沈芳的手中:“看書看了一半不知道結局,反而更讓人勾心難耐。不過,你看書就看書,非要拿醫經當幌子,故弄玄虛,理應當罰。”


    沈芳點頭如蒜:“應當應當……”


    程君樓點頭出門:“時候不早了,別看得太晚了,就罰你明天為為師講講結局吧……”話音落地,人已經出了門,還貼心地為她關好了門。


    沒了師父的阻攔,沈芳當然是無所顧忌的看了,各種不得不說的雲雨二三事,猛男是八摸,身懷巨器,男人的姿勢你別猜……


    可看的多了就發現無非就是直搗黃龍,哼唧哼唧,起初好奇臉通紅的看,中途拍大腿我艸還有這種姿勢,好看!後來看著看著,又是才子愛佳人,烈女怕郎纏!便膩歪了,隨手就扔到了腦後,忘得幹幹淨淨。


    此時,看著眼前發黃的書頁,沈芳感慨萬千,好像是開始看的幾本之一,因為還有她的批注。


    如果此時地下又縫,她恨不能鑽了進去,羞恥!


    再多的風光也不及腦中進水的歲月,也不知道那時候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一把吻住她,把她頂到了牆邊,一把摁住了她的頭,狠狠地吻了下去……”沈芳看到下麵還有自己寫的批注,臥槽,霸氣。


    她忍不住一笑,剛要放下,卻又看到下麵似乎還有字,她拿起翻頁,果然,這個段落的最後,是熟悉的字體:這段描寫生動,原來芳兒愛看的是這樣的。


    沈芳眼眶登時紅了。


    她再次拿起書,這才發現,書已經被細細包好了書皮,原本的扉頁上還有師父寫的書名:烈女郎纏


    沈芳的心瞬間又被抓緊,她再次一頁一頁翻看,淚水打在了樹上,氤氳開來,她才發現,這本書她隻看了三分之一,就草草扔到了一邊,可是師父卻從頭到尾都看完了,書的最後一頁,還有師父最後的批注:為師陪你看完了你未曾看完的書,望你以後可以走更多為師不曾走過的路……


    沈芳看了下日期,是自己離開之後。


    原來,所有的不曾宣之於口的離別,都是早有預謀。


    她發瘋似的在望舒樓裏翻找,想把自己看過的所有的書都找出來,隻可惜,自己忘性太大了,找到有師父批注的並不是很多,可她漸漸發現了問題。


    明顯有的書批注下筆並沒有用力,亦或是……他已經提不動筆了?


    沈芳頭也不迴地往師父的房間跑,師父的房間,一定有她不知道的東西。


    她這次很有耐心,她慢慢的打掃,細細的除塵。等屋子裏都煥然一新的時候,她躺在師父的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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