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郝瑗獻計勸薛舉暫且休兵以鞏固政權,薛仁杲聞言大怒,要斬郝瑗。薛舉卻道:“我兒差矣!孫子曰:不能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也。郝先生所言乃上策也。”


    於是暫時停止大規模攻城略地,自稱西秦霸王,建元秦興。封長子薛仁杲為齊王、統軍大元帥,次子薛仁越為晉王、河州刺史,宗羅睺為義興王,統軍副元帥,郝瑗為軍師。練兵積穀,增強實力。從此成為割據一方的勢力。


    卻說李世民與敬德與薛仁杲分手後,離了臥虎嶺,一路趕往太原。來到太原城下時,世民邀請敬德先到府中盤桓幾日,再去善陽接家人。但是敬德卻擔心劈了楚勝後,雖未報真實姓名,但自己這身材相貌太過明顯,唯恐家人受到連累,因而急著迴馬邑去接家人,以免遭意外。世民心內隻是不舍,又送出三十餘裏,敬德一再勸迴,方才站在高處,望著敬德遠去。直至背影消失,才戀戀而歸。


    卻說這尉遲敬德一路急急趕迴善陽家中,卻發現自家院門已被官府所封。料知楚勝案發,連累了家人,急忙轉身來到嶽父家中。見了張員外,方知楚勝一案果然事發。官府正要收捕敬德家人,卻不料被敬德結拜兄弟宋金剛預先得知消息,便帶著敬德一家反出馬邑,到易州一帶占山為王了。已派人送來消息,說敬德一家安然無恙,隻待敬德前去相見。敬德這才放下心來。於是辭別嶽父,趕往易州來見宋金剛。來到宋金剛軍中時,恰好宋金剛點齊軍馬正要出征。


    原來這宋金剛有一位結拜兄弟魏刀兒,久在定州一帶占山稱王,近來更是攻城略地,占了定州城。不料這一舉動卻引起了稱雄河北的長樂王竇建德的關注,於是率兵前來攻打定州。魏刀兒勢力雖強,卻如何是竇建德對手,連戰連敗,最後被竇建德圍困在定州城內。眼見形勢危急,隻好派人到宋金剛處求援。宋金剛雖自知鬥不過竇建德,但為了以義氣,卻毫不猶豫地點齊一萬兵馬,去救助魏刀兒。卻不料正待出發之際,敬德來到軍中,不由得心頭大喜,拉住敬德手道:“賢弟此時到來,正所謂雪中送炭。有了賢弟,何懼竇建德等鼠輩!”


    敬德雖心中要投奔世民,但見此情景,也不好多講,隻得先去見過老母,然後隨宋金剛前往定州。


    卻說這竇建德,本是貝州漳南人,雖非豪族大戶,卻也家道小康。生得身長八尺,體格魁鍵,鼻直口方,眉目如畫。自幼學得一身好武藝,善使一杆鐵槍,罕有敵手。平時專愛行俠仗義,濟困扶危。無論江湖豪傑還是同鄉百姓,隻要有什麽危難來求,莫不傾力相助。本鄉曾有一人父親去世,因家貧無力發送。竇建德知道後長歎一聲,便將自家耕牛賣掉,幫助此人發送了死者。同鄉壯士孫安祖因不堪官府欺淩,殺了縣令,慕名來投竇建德。竇建德將其收留在家中。其後又為他召集逃兵流民數百人,隨他到高雞泊落草避難。此類事情,不勝枚舉。故一郡之內無不敬建德,送他綽號“旱天雨”。其後隨著天下大亂,漳南一帶賊盜漸多,劫掠路人,殺人放火,無所不為,卻因敬慕建德而絕不入他家鄉半步。不料官府得知此事,便稱建德勾結賊盜。於是抄了建德之家,並將其一家老小全部殺害。所幸當時建德不在家中,故此逃過一難。後來建德得知消息,便率領二百餘追隨者逃歸義軍首領髙士達,從此落草為寇。自此以後,竇建德屢次幫助髙士達指揮義軍大敗官軍,使這支義軍隊伍迅速發展壯大。髙士達自知才能威望遠不及建德,故此多次要將首領之位讓與建德,都被建德拒絕。其後,隋朝名將楊義臣統帥大兵剿討當地賊盜,髙士達因不聽建德勸告,輕敵無備,被隋軍大敗,髙士達被殺。楊義臣退兵後,竇建德複聚集逃散,使義軍聲勢複振,因而被眾人推為首領。從此,竇建德率領義軍攻城略地,屢破官軍及當地賊盜,成為當地最強大的勢力。於是,眾人推建德為長樂王,定都樂壽,署置官屬,建立政權。建德為人,與其他賊盜不同,每次戰勝攻取,所獲資財,皆依功勞高下賞於下屬,自己一無所取。所到之處,皆秋毫無犯,且能擇賢才而用。又自奉簡薄,與夫人皆素食布衣。常對人講:“若百姓豐足,即我豐足矣!”故當地士民無不愛戴。當時天下已亂,河北諸城,莫不翹首而盼長樂王來攻取本城。民間皆歌唱:“寧棄百石糧,也迎長樂王。”


    建德建立政權之後,繼續四處攻城略地,增強實力。不料這時,魏刀兒卻也在當地擴張勢力,雙方利益發生了衝突。故此竇建德便發兵十萬,來攻定州。


    當宋金剛率軍來到定州時,竇建德正組織軍隊攻城。見定州來了援軍,竇建德立即下令暫時停止攻城,並令大將齊善行、劉雅率軍四萬圍困城池,親自帥六萬大軍,來戰宋金剛軍。


    兩軍相對,宋金剛軍中將士見敵勢浩大,各個麵露懼色。宋金剛對敬德道:“敵眾我寡,需決死一戰,殺入城去,救出魏王。”


    敬德蔑然一笑:“大哥不必擔心,看小弟去取竇建德首級。”


    宋金剛道:“竇建德麾下猛將極多,賢弟不可輕敵。”


    敬德也不多言,催馬直奔竇軍奔去。竇軍中見有人出陣,便有一將挺身而出,揮手中四十餘斤重鋼叉來戰敬德——正是竇建德好友軍中大將孫安祖。敬德卻對來人視而不見,待二人相距十來步遠時,突將長矟脫手擲向孫安祖。那孫安祖不料敬德竟有此一招,一時躲閃不及,立即被洞穿咽喉,落馬身亡。敬德刺死孫安祖,也不去抽出背後鋼鞭,竟徒手繼續衝向敵陣。建德軍中大將範願見敬德竟視本軍如無物,不禁心中大怒,揮手中長槍直取敬德。二人相遇,範願挺槍直刺敬德,卻見敬德倏然一閃身形,範願那杆槍便貼著敬德右肋滑了過去,敬德卻伸手抓住槍杆,就勢一拉。直拉得範願一個踉蹌,險些落馬,急忙撒手,那槍早已落入敬德手中。直嚇得範願撥馬便逃。卻被敬德趕上前去,一槍挑落馬下,正要補一槍結果他性命。卻見建德軍中早又飛出兩員大將,一個是王小胡,一個是董康買,皆是建德帳下名將。口中高喊:“賊將納命來!”便來戰敬德。敬德也不答話,挺手中搶便殺向二人。建德軍中早有將士奔過來救迴範願。這邊王、董二將與敬德戰到七八個迴合,便覺氣力不加,撥馬便迴。敬德隨後便追。卻見竇軍之中又殺出一將,身高八尺,體格魁梧,相貌狠厲,口中喊道:“匹夫休得猖狂,劉黑闥來也!”揮舞手中大刀來戰敬德。二人在陣前又大戰了二三十個合,劉黑闥刀法漸亂,撥馬敗迴。卻見又有一人舞動一杆方天畫戟飛馬殺出。正是建德軍中第一猛將王伏寶,有萬夫不當之勇。


    這王伏寶來到敬德近前,正要挺戟刺向敬德,卻早被敬德手中槍後發先至刺向他咽喉。王伏寶急奮力招架。二人便在陣前一場惡鬥,直殺到六七十個迴合,王伏寶漸感兩臂乏力。敬德見對手力道減弱,立即賣個破綻,誘使王伏寶一戟刺來,自己卻奮力撥開來戟,並就勢單手逼住,隨即抽迴左手取出背後鋼鞭對著王伏寶兜頭就打。王伏寶無法迴槍招架,急忙低頭閃身躲避,隻聽得“當啷”一聲,頭盔被敬德鋼鞭掃落。直嚇出一身冷汗,撥馬便逃。


    原來這尉遲敬德平生有三大絕技,飛矟、徒手奪矟和矟裏加鞭。今日一戰,全都使了出來。


    敬德見王伏寶逃去,催馬便追殺過去,卻見這王伏寶並不逃歸本陣,而是繞著大陣逃向左翼。原來這王伏寶不僅武藝高強,而且通曉兵機。他深知自己若逃歸本陣,一旦敬德隨後前來闖陣,本軍定會陣勢大亂,從而導致全軍就此潰敗。故此繞陣而逃。


    敬德見狀,竟放棄王伏寶,直接闖向敵陣,一陣槍挑鞭打,身邊頓時堆起了一座屍丘,乘勢闖入敵陣。宋金剛見狀,立即將手中大刀一揮,將士們便一齊殺向了竇軍。竇軍頓時陣勢大亂。


    再說敬德來到敵陣,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猛地看到前麵一杆竇字大旗迎風飄舞,料知竇建德必在旗下,便直闖過去。隻見他所向披靡,轉眼之間殺到旗下。這旗下乘馬而立的正是竇建德。見敬德猛虎般撲了過來,竇建德身邊五百親兵急忙上前來護駕,卻被敬德一陣鞭槍狂舞,登時紛紛落馬。竇建德見狀,隻得挺槍親自來戰敬德。若說這竇建德的武藝,本不輸給劉黑闥,隻是此時見敬德殺神般闖將過來,不由得身顫膽寒,沒了鬥誌。隻戰了八九個迴合,手中搶便被敬德一槍挑飛。眼看得性命不保,卻忽見敬德身後一陣大亂,隻聽得一聲高喊:“休傷我主!”便見亂軍之中閃出一人,二十歲左右年紀,身高八尺有餘,膀闊腰細,身形健美,一張長方臉,劍眉星目,英氣逼人。一身銀盔銀甲,襯一件白羅袍,手持兩杆亮銀槍,各重四十斤。飛馬敵住敬德。


    原來此人姓蘇名烈,字定方,冀州武邑縣人。近年來天下大亂,定方隨父親聚集鄉裏丁壯,保境討賊,曾手刃巨賊張金稱,當地賊盜莫不聞之膽寒。後投奔竇建德,深為大將高雅賢所器重,認他為義子。隻因投到竇軍不久,故不甚知名。此時見敬德一往無前,直闖中軍,唯恐竇建德有失,連忙趕殺過來。恰遇敬德要斬建德,便上前敵住敬德。


    二人剛一交手,便各覺對手槍勢沉重,不敢輕敵。敬德心知本軍勝敗係於自己一身,如被定方拖住,對本軍不利。故此一出手便痛下殺招,“唰唰唰”一連刺出幾槍,槍槍直取要害。蘇定方忙擺雙槍架擋遮攔,隨機應變。二人殺作一處,果然是二虎爭鋒,各逞英雄本色;三槍並舉,舞出漫天寒光。一旁將士隻覺得金鐵震耳,勁風割麵,紛紛退離戰圈。二人大戰七八十合,不分勝負。這時,因蘇定方敵住了敬德,宋金剛軍的攻勢頓時受阻。竇建德眼看著蘇定方守多攻少,唯恐他有失,急令身邊大將劉雅、劉黑闥上前助戰,同時組織軍隊發起反攻。這竇軍原本兵精將勇,隻因敵不住敬德的衝殺才亂了陣腳。此時敬德已被三將纏住,宋軍那裏還是竇軍對手,頓時紛紛後退。尉遲敬德獨戰蘇定方雖有餘力,但麵對三員猛將的夾攻,卻是有心無力。隻得對著劉黑闥虛晃一槍將他逼退,然後一催戰馬,殺出戰圈尋了宋金剛殺出重圍。竇建德揮軍追殺了二十幾裏遠,才收兵迴營。


    隻此一戰,宋金剛損兵大半,自知無力解救魏刀兒,隻得率軍暫迴易州本寨。


    且說宋金剛率著殘兵敗將迴到易州山寨,便與敬德商議如何整頓兵馬,重振軍威。敬德便將自己去長安與李世民相遇一事告知宋金剛,並道:“我等在此,終非了局。不如同往太原,投奔李世民如何?”


    宋金剛斷然搖頭道:“賢弟所言極是。隻是李二郎雖名滿天下,但他父子畢竟出身豪族達官,我等卻出身草莽,隻怕終難共處。且我聞太原人才濟濟,賢弟英雄蓋世,若是前往,或可博得個封妻蔭子。愚兄不才,到了太原,何日才能出頭?賢弟,你若有意前往太原,愚兄絕不誤你前程,隻是愚兄卻斷然不會前往。”


    敬德聞言,慨然道:“哥哥何出此言!哥哥為了小弟一家落草於此,小弟自當生死相隨,斷不負哥哥。”


    宋金剛喜道:“愚兄故知賢弟義薄雲天,你我兄弟齊心協力,何愁打不下一份自家江山,何必舍出性命為他人做嫁衣。”


    敬德道:“哥哥之言,小弟怎敢不從!隻是他日無顏再見李二郎矣!”


    宋金剛道:“他打他的江山,我兄弟二人盡管闖自家的天下。將來之事,無需多慮。”


    敬德無奈,隻好暫息投奔李世民之念,留在了宋金剛軍中。


    卻說竇建德率軍殺敗了宋金剛,又迴頭來將定州城團團圍住。次日,竇建德便下令攻城。但見竇軍潮湧般衝到城下,高搭雲梯,將士們奮勇殺向城頭。城上箭矢亂放,竇軍將士紛紛墜落城下。蘇定方見狀大怒,直接登上雲梯,手中雙槍舞得風雨不透,城上射來的箭矢被他紛紛撥落。看看接近城頭,城上頓時有無數杆長矟向他刺來,蘇定方急用長槍撥開來矟,縱身一躍,已來到城頭。雙槍一陣亂舞,周圍便倒下了七八具屍體。其實,這魏刀兒所以能堅守定州多日,隻因盼著宋金剛來援,昨日見宋金剛敗走,守軍自知待援無望,早已鬥誌大減。此時又見蘇定方如此驍勇,頓時魂飛魄散,一哄而散。攻城竇軍乘勢攻上城頭,殺退守軍,打開城門。魏刀兒眼見大勢已去,帶著數十名往西門逃去。迎麵正撞見一員竇軍大將,身高體壯,相貌堂堂,頷下三縷髭須,胯下一批雪白戰馬,手中一杆長槍,正是大將高雅賢。


    魏刀兒見有人攔住去路,舞刀便來多路。二人戰不三合,魏刀兒終是心慌力怯,被高雅賢一槍挑於馬下,複一槍結果了性命。此時定州城四門已全被攻破,魏軍將士紛紛繳械投降。竇建德進入城內,傳令三軍對百姓秋毫無犯,軍中良才與城內賢士凡願歸附者,一律因才任用。恰在此時,隻見軍士們捆綁著一人推到敬德馬前,正是魏刀兒手下猛將殷秋。原來竇建德與魏刀兒交戰數十日,唯有這殷秋殺傷竇軍最多。而且一個月前還在混戰中一箭射殺了竇建德的戰馬,使竇建德跌落馬下,摔了個半死。故此,將士們將他綁來見竇建德。隻見這殷秋在眾人推搡之下,仍挺直身子口中高喊:“竇建德,要殺便殺,你家爺爺若眨一眨眼,便不算好漢!”


    竇建德一見殷秋,立即翻身下馬,親自上前為殷秋解綁道:“殷將軍,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這殷秋聞言一怔,繼而又罵道:“姓竇的,休要假仁假義,要我投降,卻是癡心妄想!”


    竇建德見殷秋破口大罵,不怒反笑:“將軍忠勇蓋世,建德著實敬慕。我竇建德刀下不殺忠義之人,將軍若肯歸附,建德求之不得。若是不肯,任憑將軍去就。”轉身道:“來人!送殷將軍出城!”


    眾將聞言,紛紛道:“大王,這廝自交戰以來,不知殺傷我們多少兄弟,又險些傷了大王。不可饒恕。”


    建德道:“兩軍交戰,各為其主。你等若皆如殷將軍,孤家何愁大事不成。休得囉嗦,放人!”


    殷秋聞言,不禁兩行熱淚奪眶而出,突然翻身拜倒:“末將願為大王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竇建德聞言大喜,急俯身扶起殷秋道:“殷將軍若能如此,建德之幸也。”


    此戰,竇建德不僅奪取了定州城,還將城內數萬大軍全部收歸本軍,竇建德因而勢力更加強大。大軍休整了三日後,竇建德令大將高雅賢率蘇定方等留守定州,自己率大軍趕往樂壽。途中忽有斥候來報,說朝廷派出河南討捕大使裴仁基率虎牢關五萬大軍乘虛來攻樂壽。建德聞報,心內大驚。急點齊六萬精銳星夜趕往樂壽,其餘軍馬由心腹謀士淩敬率領隨後而行。


    這一日,竇建德率軍趕到樂壽城下。恰遇裴仁基正在指揮軍隊攻城。但見隋軍炮車齊進,雲梯高搭,將士們踏著雲梯紛紛湧向城頭,眼見得城池便要被攻陷。竇建德急揮軍布列成陣,擂響戰鼓。那裴仁基一見身後有敵軍殺到,隻好傳令停止攻城。留下二萬人馬防禦城上敵軍,親率三萬人馬來戰竇建德。


    兩軍相對,竇建德舉目觀瞧,但見敵軍陣中帥旗之下,一將乘馬而立。隻見此人有四十七八年紀,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一身金盔金甲,座下一匹棗紅馬,威風凜凜——正是隋軍主將裴仁基


    這裴仁基,乃絳州聞喜縣人。武藝高強,一軍知名。身經百戰,因功晉升為光祿大夫。近來賊盜並起,朝廷封裴仁基為河南討捕大使,鎮守虎牢關,討伐群盜。裴仁基治軍甚嚴,且廉潔愛人,每次戰勝攻取,所獲財帛均分賞將士,自己一無所取,故將士樂為其用,所向有功。裴仁基也因此成為朝中名將,威震群盜。近因竇建德實力漸盛,故此朝廷命其率軍剿討。裴仁基得知竇建德出兵進攻魏刀兒,因而乘虛來攻樂壽。


    裴仁基見敵軍軍馬眾多,陣勢嚴整,料知竇建德必在軍中,便在陣前喊道:“來者可是竇建德乎?你嘯聚不逞,為患一方,罪不容誅。我乃河南討捕大使裴仁基是也!今率兵特來問罪,你還不下馬就縛!”


    竇建德也縱馬來到陣前,對裴仁基道:“裴大使別來無恙!今朝中佞臣當道,蒙蔽聖聰,致使天下大亂,群盜並起,百姓陷身水火。建德舉義旗、滅群盜以匡扶朝廷,何罪之有!且建德素聞大使蓋世英雄,當行磊落之事,卻乘建德外出討賊之際,來襲我城池,此豈英雄所為乎!今建德已迴,大使詭計未逞。建德念大使本非邪佞之臣,若肯退兵,建德可饒你等不死。倘若執迷不悟,與我決戰,則莫怪建德出手無情。”


    裴仁基大怒道:“強賊,死到臨頭,猶逞口舌之利。眾將,誰與我拿下此賊?”


    話音未落,但見身後閃出一員虎將,二十六七的年紀,身高一丈,形態矯健,一張長臉兒,麵色淡黃,臥蠶眉,丹鳳眼,鼻直口正。一身黃銅甲,內襯紅羅戰袍。胯下一匹黃驃馬,手中一杆精鋼打造的長槍——正是裴仁基軍中第一猛將秦瓊秦叔寶。


    這秦瓊本是山東齊州曆城縣人,為人寬宏仗義,誌存高遠。大業八年隨來護兒征遼東,以悍勇聞名全軍。其後隨張須陀剿討群寇,多立戰功。張須陀為李密所破,身死沙場,裴仁基接管了張須陀殘部,叔寶便依附於裴仁基,成為裴仁基軍中第一猛將。


    此時,秦瓊催馬來到竇軍陣前,隻將手中大槍往地上一擲,那杆大槍便有半截入地。隨後對竇軍大陣喝道:“賊軍聽著,爾等若能有人拔出這杆大槍,便算他作英雄。”


    說罷,飛馬便迴。竇軍之中眾將士將秦瓊如此狂妄,便有數十人來到他擲出的大槍前,要拔出這杆槍,隻見他們各個使出吃奶之力,直累出一身臭汗,那杆大槍卻動也不動。需知秦瓊這杆長槍本身便重達一百零八斤,此時又被深深插入地下,一般人如何拔得它動?人數太多,又難以盡力。竇軍見狀,不禁駭然。這時,隻見秦瓊再次返身奔上前去,那正在拔槍的竇軍將士一見秦瓊,猶見煞神,登時逃迴本陣。秦瓊伸手拔起長槍,對著敵陣高聲喝道:“誰還敢前來送死?”


    隻見敵陣之中雅雀無聲,一時竟無人敢出馬交戰。秦瓊一縱戰馬,衝向敵軍。裴仁基乘勢揮軍殺將過去,竇軍頓時大亂。秦瓊一杆長槍,直取竇建德。竇建德急轉身欲退至軍中,卻早被秦瓊趕上前來。竇建德身邊的五百貼身衛隊隻得上前護駕,卻被秦瓊一陣長槍亂舞,便有是十幾人橫屍馬前。衛隊首領王子方舍命上前敵住秦瓊,二人戰不數合,秦瓊手起一槍,將王子方挑於馬下,再次殺到建德近前。這時,忽聽一聲斷喝:“敵將休得猖狂,殷秋來也!”飛馬敵住秦瓊,竇建德乘勢脫身。秦、殷二人戰了十來個迴合,未分勝敗。不料恰在此時,秦瓊身後敵軍一陣大亂。又有三員大將殺奔過來。第一位十八九的年紀,身高八尺五寸,相貌堂堂,騎一匹五花馬,手舞一對銀錘,左手一柄重四十斤,右手一柄重四十五斤,雙錘落處,血肉橫飛,正是裴仁基長子,勇冠三軍的裴行儼。第二位年齡與裴行儼相仿,生得身高也在八尺以上,身材修長矯健,麵如冠玉,唇若塗朱,看似乳臭未盡,隻是那一雙星目炯炯有神,射出萬丈殺氣,讓人不寒而栗。身穿一身銀甲白袍,胯下一匹雪白戰馬,手中一杆亮銀槍,上下翻飛,所向披靡。乃是秦瓊結義小弟玉麵虎羅士信。曾與秦瓊同在張須陀帳下為將,驍勇無敵,山東群盜,聞之莫不膽寒。第三位三十左右年紀,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張圓臉黑裏透紅,粗眉大眼,鼻正口闊,威風凜凜。胯下一匹烏騅馬,手中一杆大刀,刀落人亡,正是大將程知節。這三人與秦瓊在裴仁基帳下合稱軍中四虎,裴仁基所以在剿討群盜過程中所向披靡,大半是這四人之功。


    此時殷秋獨戰秦瓊已覺吃力,又見三將殺來,哪敢再戰,撥馬便走。四將在竇軍之中一陣翻江倒海般衝殺,直殺得竇軍抱頭鼠竄,霎時潰不成軍。裴仁基率軍追殺了二十餘裏,方才收兵迴營。竇建德收拾殘兵敗將,發現死傷了一萬餘人。隻得在樂壽城三十裏外下寨,與城中唿應。


    卻說裴仁基大勝迴營,清點戰果,發現繳獲的軍資器械、糧草、財帛無數。心中大喜,便傳令將軍資糧草留作軍用,金銀財帛悉數依功勞高下賞於眾將士。卻不料這話剛一出口,便遭到監軍蕭懷靜的反對:“戰勝所獲,皆國家之財也。如今天下動亂,國庫空虛,所得財帛,當留作軍需,以減少朝廷之費,免皇上之憂。”


    原來這蕭懷靜本是勢利小人,平日裏全憑一張覆國利口討得楊廣歡心,至於安邦定國之略、治軍破敵之謀,卻全然不懂。此時見裴仁基所獲財帛無數,卻分毫不肯用來孝敬自己,心中如何不惱。便巧言幹預,讓裴仁基難堪。裴仁基雖心中對這位小人極為不齒,但他畢竟是朝廷派來的人,因而不得不對他表示尊重,隻好解釋道:“兵法雲:軍無財,士不來;軍無賞,士不往。今欲討平群盜,必賴三軍用命。若無厚賞,何以激勵三軍?我等不可惜小財而誤大事也。”


    蕭懷靜見裴仁基言語之中竟有輕視自己之意,不禁惱羞成怒,忽然厲變色道:“大使欲以國家財帛收取人望乎!”


    裴仁基聞言,不覺心內一凜,這句話真正含義是在質問自己要造反嗎?想到自己一心為國,卻受這些小人侮辱,裴仁基不禁火往上撞,也厲聲反駁道:“監軍何出此言!仁基一片為國之心,天日可見。”


    這蕭懷靜雖是個酒囊飯袋,卻精通保命之術。他久在仁基軍中,知裴仁基威望甚高,一旦真的激怒了他,自己隻怕小命不保。於是連忙把話拉了迴來,柔聲細語道:“大使之心,下官如何不知?隻是皇上遠在江都,如何得知此處詳情?且皇上為平群盜,勞神費力。我等為臣子的自當多為其著想才是。”


    蕭懷靜之言,可謂軟中帶硬,既有妥協,又帶著威脅。裴仁基心中雖恨得直咬牙,但卻十分無奈。隻得收迴成命,將財帛入庫。三軍將士知道此事,不由得破口大罵,並因而鬥誌大減。故此原本眼看就要攻下來的樂壽城卻拖了幾天難以攻克。恰在此時,東都又傳來命令,讓裴仁基放棄攻城,從速迴師圍剿瓦崗山賊寇。原來就在裴仁基來攻樂壽之時,瓦崗山義軍首領李密卻率軍襲取了東都洛陽的重要糧倉興洛倉。開倉放糧賑濟貧民,並乘機招募兵馬,擴充勢力,逼近東都。故此急令裴仁基迴軍馳援。裴仁基無奈,隻好功虧一簣,率軍撤離了樂壽。


    裴仁基率軍離開樂壽,先迴到虎牢關略事修正補充,便接到東都留守越王侗傳下的命令:由虎賁郎將劉長恭率東都兵三萬五千人渡洛水從正麵進擊,令裴仁基率本部兵馬自汜水從後麵發起攻勢。兩軍於二月十一日同到洛口倉倉城南,前後夾擊瓦崗軍,務求全殲。裴仁基接到命令後,召集眾將共議用兵之計。隻見大將秦瓊挺身出列道:“瓦崗軍雄兵三十餘萬,戰將幾近千員,且其軍久經沙場,李密善會用兵。當年張須陀將軍何等悍勇善戰,卻死於其手。今越王卻令我等數萬之眾,便要全殲瓦崗軍,實屬太過輕敵。依末將之計,還是從長計議為妙。”


    裴仁基道:“叔寶所言極是。由虎牢至洛口,需過橫嶺,此地地勢險峻,若李密在此地設伏,我軍必遭其毒手。故此不可不防。兵法雲:知彼知己,百戰不殆。今日之計,莫若先派人去打探敵情,然後再定破敵之計。隻是此戰事關我軍存亡,普通斥候必難當此重任,必需一智勇之士前往才好。”


    話音未落,便見一人出列道:“末將願往!”


    正是玉麵虎羅士信。裴仁基大喜道:“若得將軍前往,定能成功。”


    這羅士信得了將令,便選了五名精幹隨從,扮作商人,各騎著馬匹,馱著貨物一路趕往洛口。不一日,來到橫嶺之下,恰見有七八人在山坡放著是幾十匹馬。羅士信舉目望去,隻見這些人雖都是普通百姓打扮,卻個個身形壯健,行動敏捷,不由得內心一動。便對隨從使了個顏色,走向前去發問:“這位大哥請了!”那幾位漢子答道:“大哥請了,有什麽事嗎?”士信道:“在下是過往客商,本要前往洛陽,道上卻瘋傳瓦崗山義軍正在攻打東都。有心就近到洛口把這點貨物賣掉了事,又怕瓦崗軍搶劫。不知幾位大哥是否從那邊來?可知曉那邊狀況?”


    幾個漢子聞言,向那邊貨物望了望,道:“不知馬上拖著何物?”


    士信道:“無非是些海鹽與日用之物。”


    隻見這夥人中一個青年道:“你若去了那邊,隻怕迴不來了。”


    士信故作驚訝道:“這是為何?”


    隻見這夥人中一個中年漢子瞪了青年一眼道:“休聽他胡唚。”


    又有一人道:“你這漢子既然要賣貨物,何需到洛口,不如就賣於我等,也免了許多路程。”


    羅士信故作大喜之狀:“如此甚好。我這些貨物本錢八十貫。本欲賣價一百二十貫,今既去不得洛口,各位大哥給個盤纏,湊個整數就給在下一百貫如何。”


    隻見眾人頓時不悅道:“你這漢子忒是心黑,我等將你攔在此地,實是救你。今又買下你貨物,省下你許多麻煩。你這點貨物,卻要我一百貫。”


    士信忙道:“各位大哥,如今什麽東西是便宜的?這貨物本錢實是八十貫。大哥不買時,我等別過了。”


    說著,便要與眾隨從離去。恰在這時,遠處又有十幾人走來。這夥人一見是自己同夥,不覺更有了依仗。便道:“你這廝隻是不知好歹死活,給你些錢,算是我等發善心,若惹惱了爺爺,便一文不給,再將你打個半死。”


    其實,這夥人正是來橫嶺設伏的瓦崗軍,隻因放馬來到山坡,又怕被外人察覺,故此才扮作百姓模樣。隻是這瓦崗軍本是一夥草寇,如今看到財物,如何不直接搶走,卻要給錢於羅士信?原來此時這瓦崗軍有兩位大首領。一位是翟讓,一位是李密。這李密,字玄邃本是將門之後,也算得上隋朝大貴族。此人一向胸懷大誌,才智過人,又受到楊素賞識,故與楊素之子楊玄感結為密友。大業九年也就是公元613年,楊玄感起兵反隋,李密也參與其中,常為楊玄感出謀劃策,極受重用。隻是楊玄感在一些重大問題上未聽從李密的建議,故而最終遭到失敗。楊玄感失敗後,李密幾經周折,投到瓦崗軍。不久又因為他名氣大,且屢立大功而威望日隆,故此瓦崗軍大首領翟讓許其另設一營,成為與自己分庭抗禮的大寨主。近一兩年來,由於瓦崗軍聲勢漸大,實力增強,故李密已有了奪取天下之念。故此為爭取民心而禁止將士再掠奪民財,為非作歹。但這些將士一時之間,匪性難改,卻又怕主將追究,故此便要強行賤買貨物。


    新過來的這夥人走到近前,其中一位小頭目問明緣由,便道:“這位大哥遠道而來,也不容易。我等且湊寫銀兩與他做本錢吧。”


    於是,眾人搜索兜囊,湊出了些銅錢銀兩,大約值個三十餘貫,遞於羅士信道:“這些銀兩,你且拿去做本錢。”


    可羅士信卻不肯收錢,一再哀求道:“各位大爺,我等小本買賣,如何虧得起許多。還求大爺賞還八十貫本錢。”


    這時,羅士信身邊一位隨從卻悄悄拉了拉他衣袖。意思是看出這夥人必是瓦崗軍草寇,他們既然在此,橫嶺必有伏兵。既已查明情況,便應速速迴稟主將才是。但其實羅士信何嚐不知?隻是他還想進一步了解瓦崗軍兵力布置情況,因而想抓個俘虜迴去。但他觀察到這夥人中並無較高級將領,並料知這周圍一定還有人,因而想拖延一下時間,看能不能出現一位將領,好抓迴去問個究竟。因而才故意與這夥人糾纏。這夥人一看羅士信如此不識時務,不覺翻臉道:“速速滾開,不然將你等當作虎牢關奸細抓迴去殺頭。”


    說著連吵帶罵繼而拳打腳踢。但羅士信卻隻是纏著眾人著不走,一味哀求道:“各位大爺發發善心,再添些銀兩。”爭吵之間,果見前麵又來了三五十人,其中一人,身材粗壯,氣概不凡,應是位將領。隻見他走過來問明情由,不禁皺起眉頭向眾人道:“蠢貨,險些誤了大事。不論這夥人是不是虎牢關奸細,先抓迴去再說!”


    眾人得令一擁而上,便要抓人。羅士信見狀,故作害怕,忙對隨從道:“快快逃命吧!”揮拳打到一人,拔腿便往馬匹處跑去。瓦崗軍的人隨後便追。待來到馬匹之前,羅士信忽從裝貨的袋子中抽出兩把剛刀,大吼一聲:“爺爺我正是虎牢關奸細,特來拿你!”揮刀向前,一霎間便砍到了十幾個人。那將領模樣的人見狀,急挺手中刀來戰士信,卻被羅士信一刀將他手中刀震落,伸手掐住他脖頸提了起來,急走幾步,翻身上馬,與五名隨從揚長而去。那剩下的幾十名瓦崗軍士卒哪敢追趕,隻得眼睜睜看著六人遠去。


    迴到虎牢關一審問,這被俘之人果然是瓦崗軍比較高級的將領。從眾人人口中得知:李密從瓦崗軍三十餘萬大軍中抽出十五萬精銳,組成十支隊伍,其中四支埋伏於橫嶺,準備好了滾木礌石、弓弩箭矢,要困住虎牢關大軍。另外六支要先殲滅劉長恭軍,然後再迴師橫嶺,殲滅虎牢軍。裴仁基聞言大驚,想要派人報知東都,時間卻已經來不及了。隻好聚眾商議對策。裴仁基道:“虎牢關乃通往洛口必經之路。今瓦崗賊寇已在橫嶺設下伏兵,若依將領而行,等同送死。若違將令而按兵不動,隻怕劉長恭之軍危矣!且東都必定見責。眾位將軍有何良策?”


    蕭懷靜首先發話道:“東都將令不可不從。當率軍前往橫嶺,先破賊寇,然後馳援劉長恭。”


    不知結果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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