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我每天每天一遍一遍地給他發消息,他看過嗎?如果十年都沒有看過,那我這一廂情願的獨角戲是在做什麽?如果他看過,為什麽他能這樣心狠,一次也不肯迴複我,一點希望也不肯給我?”梁瑾心髒疼得幾近麻痹,他想到那上萬條的消息記錄,最早的那些他隻看過一遍,因為不敢再看第二次。哪怕隻是隻言片語,哪怕僅僅幾張照片、幾段視頻,輕易就能窺見發消息的那個人那時的撕心裂肺和絕望。他在時隔十年後延遲收到的那些消息,對當年的傅逢朝來說,其實毫無意義。傅逢朝將他的無言以對當做了心虛和默認。“你要做梁瑾,我不會攔著你,為什麽連我也要騙?為什麽要讓我以為死的那個人是你?“如果不是我自己發現,你還打算騙我多久?騙一輩子嗎?看著我將你的東西都燒了、聽我說要放棄你也不肯跟我坦白,梁,你的心真的是石頭做的嗎?“還是你根本早就不在乎了,這十年都是我一個人在一廂情願,你其實早就不想應付我了?”傅逢朝說著說著忽然就笑了,他臉上的表情格外不自然,糅雜了憤怒、自嘲、失望種種情緒,無法自洽,呈現出一種近似怪異的不協調感。梁瑾太難受了,他真的不想看傅逢朝這樣,不知道怎樣將自己的心剖開,才能讓傅逢朝真正看到:“我沒有,真的沒有,傅逢朝,我做錯了我不會否認,你想要我怎樣道歉都行,我從來沒有忘記你,從來沒有。”傅逢朝目露諷刺:“你的沒有忘記,不過是看著我跟個傻子一樣對你念念不忘,是不是再沒有像我這麽好騙的傻子讓你玩弄,你才忘不掉?”梁瑾無力爭辯:“我真的不是……”“梁,”傅逢朝厲聲打斷他,“你真以為你的演技很好嗎?是我從前太信任你了,從不懷疑你,才會被你騙。“我以為你對我和我對你是一樣的,換做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這樣欺騙你,所以我不敢信這十年我一直活在你的謊言裏,但是你做了,你確實沒有我以為的那麽在乎我。“你在我這裏的信用早就清零了,我不會再信你,從今以後都不會。”梁瑾徹底愣住,傅逢朝已經從他身前退開,拉開距離。他的心慌頓生,下意識伸手拉住傅逢朝手臂,帶動銬在左手腕上的鎖鏈錚錚作響,卻顧不上:“傅逢朝,你要做什麽?”“不做什麽,”傅逢朝的語氣已經恢複如常,神色也是,“就這樣吧,你不用再糾結為難,我也不用一再犯病,我們就這樣,誰也別離開誰了。”他冷靜地說著這些話時,梁瑾忽然意識到,傅逢朝是不正常的,他曾經說的腦子有病,也許並非他的一句玩笑話。魚湍堆“傅逢朝你別這樣……”“別怎樣?”傅逢朝鎮靜問他,“梁,你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嗎?”“不是。”梁瑾立刻否認。傅逢朝慢慢點頭:“還願意就行。”即便這個人說不願意,他也不會再放過他。梁瑾的心神愈亂,唿吸也不穩,並非害怕,他是心疼,在明白傅逢朝是在這十年裏被反反複複的絕望折磨成這樣後,他幾乎要在這樣的心疼和愧疚裏淹沒窒息。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他錯得離譜。傅逢朝放開他的手站起來,看著梁瑾一瞬間又紅了的眼睛,最後說:“安心再睡會兒吧,這個地方挺好,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以後我們就留在這裏,再也不分開。”第40章 親吻上去傅逢朝離開時將窗簾也拉上了,房間裏重新變得昏暗無光。梁瑾蜷縮在床頭,被腦子裏翻江倒海的思緒壓得疲憊不堪,昏昏沉沉間又睡了過去。也沒有睡太久,可能隻有半個多小時,房門開合聲響起,他立時驚醒。傅逢朝迴來,帶上房門,兩手插兜倚著門邊牆壁,偏過頭安靜看向他。晦暗之間,梁瑾看不清傅逢朝臉上表情,隻覺得壓抑,這樣的壓抑正被此刻房中的靜謐沉默無限放大。梁瑾的嗓子幹啞得厲害,艱難出聲:“傅逢朝,我口渴,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水喝?”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即便被傅逢朝這樣對待,在坦白了身份之後他其實是鬆了口氣的。和傅逢朝說話時的語氣也在向從前的那個梁靠攏,不再那麽生疏客套,雖也是小心翼翼的,但不自覺地便會透露出親昵。傅逢朝之前說他在撒嬌,並非有意揶揄他,也隻有在傅逢朝麵前,他會用這樣的口吻說話。傅逢朝沒有應聲,眼神很緩慢地動了動,再次推門出去。片刻後他迴來,將裝滿水的玻璃杯擱到床頭,轉頭與看著自己的梁瑾目光交匯。梁瑾的眼睛依舊有些紅,從昨夜到今早哭了太多次,讓他顯得格外軟弱,他避開了傅逢朝的視線,伸手去夠水杯。傅逢朝的手腕一轉,卻又擋開了他,梁瑾一怔。傅逢朝握著水杯,直接遞到他嘴邊:“喝吧。”梁瑾又看了他一眼,傅逢朝始終是那副看不出太多情緒的冷淡模樣,他便也不說話了,就著傅逢朝的手將這杯水喝完。傅逢朝的手指最後擦過他唇角,幫他拭去殘留的水漬,梁瑾微微一僵,傅逢朝已經收迴手。“我……”“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傅逢朝問他,“頭暈不暈?”梁瑾搖頭:“沒事了。”“真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別再想著騙我。”傅逢朝沉聲提醒他。梁瑾認真解釋:“真沒有,昨天剛撞車時是有些難受,睡了一夜已經好很多了,早上醫生不也說觀察,我沒有騙你,真的。”傅逢朝盯著他的眼睛,勉強認可了他的話。之後又是沉默。過了幾分鍾,有人敲門送來早餐,傅逢朝去拿過來,擱到床頭示意梁瑾:“吃吧。”他自己走去窗邊,重新拉開了窗簾。大片陽光泄進房中,梁瑾下意識抬起手擋了一下眼睛,又拉動那條鋼鏈嘩啦作響。“這個……能不能幫我解開?”傅逢朝拉開了一點窗戶,在飄窗邊坐下,隨手點了支煙,目光自梁瑾藏了祈求的眼滑向他被銬住的手腕,聲音一頓,道:“不能。”“我不會走,真的,我保證。”“不能。”傅逢朝重複,雲淡風輕的語氣,但沒有商量的餘地。梁瑾深吸了一口氣,不想又惹他生氣,溫言細語地試圖勸他:“你把我一直鎖在這裏,我連床都下不去,我要吃早餐總得先去洗漱,我還想上廁所……”傅逢朝慢慢抽完這支煙,在旁邊的煙缸裏撚滅,起身走過去,解開床頭立柱上手銬另一端,銬在了自己手上:“走吧。”梁瑾有些難受,但也隻能這樣。這副手銬是改造過的,中間的鏈條有半米多長,不算重,但卡在手腕上總歸是不舒服。梁瑾倒不覺得屈辱,在察覺到傅逢朝的不正常後,他的難受更多還是源於心裏的愧疚和無能為力。傅逢朝說不會再信他也是真的。傅逢朝變成這樣責任在他,他沒有任何怪傅逢朝的理由。在衛生間門邊停步,梁瑾躊躇問:“我洗漱你也要跟進去嗎?”傅逢朝冷冷看著他。“我不會走,也走不了,你就在門外等我好不好?”梁瑾放輕聲音哄著他。“我在這裏等。”傅逢朝終於鬆開了自己這端的手銬。梁瑾稍稍鬆了口氣,獨自進去裏頭。洗漱時他站在洗手台前,看著鏡中自己沒有光彩的眼睛,厭惡之感頓生。別說傅逢朝恨他,他自己也恨。將水流開到最大,他彎下腰,不斷往臉上撲著冷水,麻痹自己被牽扯得疼痛難忍的神經,將時不時就會冒出來的淚意逼迴。傅逢朝聽到推門聲迴頭,梁瑾的臉上掛著水珠,額發也沾濕了一縷,模樣看著頗為可憐。目光碰上時,梁瑾主動將手銬另一端交給傅逢朝,讓他牽著自己迴去床邊。如果這樣能讓傅逢朝舒坦一點,那就這樣吧。他在床頭坐下,安靜吃早餐。傅逢朝又走迴了飄窗邊。十年的空白,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其實已經很難再迴到從前,梁瑾感覺得出,在說開之後傅逢朝也未必知道該怎麽繼續麵對他,看似蠻狠不講道理,實則傅逢朝的猶豫和不安並不比他少。他試圖想找話題與傅逢朝好好聊一聊,才開口被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是梁瑾自己的手機,握在傅逢朝手裏,他瞥了眼,說:“你秘書。”梁瑾問:“能不能把手機給我?”傅逢朝卻直接按下了接聽,點開免提鍵。電話裏秘書問:“梁總你今天沒來公司嗎?是不是有什麽事?你下午還有個會……”“他請假。”傅逢朝開口截斷了對方的話。秘書一愣,大約聽出了他的聲音,不是很確定:“傅總?梁總和你在一起嗎?”傅逢朝淡漠道:“你不用管。”“……那他今天都不會來公司?明天就開始放假了,下午還有人要跟他匯報工作。”“格泰那麽多人,不會離了他轉不了,最後一天了何必這樣累著他,今天的安排都推了,就這樣吧。”傅逢朝簡單說完,直接掛斷電話。梁瑾話到嘴邊,沒有阻止,傅逢朝也顯然不打算將手機還給他。“我們要一直留在這裏嗎?”他遲疑問。傅逢朝道:“我說了的,以後我們就留這裏,再也不分開。”梁瑾隻能說:“那華揚呢?你也不打算管了?你好不容易才從你二叔手裏把華揚拿迴來……”“我本來也以為我能做個正常人,”傅逢朝的眉峰皺著,眉骨的形狀顯得格外淩厲,嗓音卻很平淡,“原來遠比我想的困難。”他必須極力克製,才能按捺下腦子裏的那些陰暗念頭,不信任梁,更不信任他自己,倒不如就這樣,隻要梁再不離開他,什麽都無所謂。梁瑾一瞬間啞然。心口堆積的情緒不斷發酵,又酸又澀還微微發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