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溫看著馮樂失聲痛哭的樣子,心疼不已,本想上前抱抱她,就像以前在襄國時候一樣,但是卻被馮樂製止了,馮樂已然為出家人,好不容易找了一塊清淨地,不再想招惹紅塵當中的任何是非,對於桓溫,馮樂有著難言的感情,桓溫是真正幫助過馮樂的人,也是馮樂真心喜歡的人,但是馮樂同樣也明白,二人身份相差懸殊,是絕對不可能給她任何結果的,這也是馮樂當年選擇出家的原因。


    桓溫沒有辦法,他也知道這裏是佛門清淨之地,所以也就沒有再去抱馮樂,馮樂就這樣在桓溫的默默注視之下,號啕大哭了起來,好像要把人生當中所有的委屈與不滿全部都要哭出來一樣,桓溫雖然心疼,卻也無可奈何,至到好一會之後,馮樂的情緒才漸漸平穩下來。


    見馮樂情緒平穩之後,桓溫才慢慢的走向前去,看著馮樂清純的臉蛋上還掛滿淚珠,桓溫便把隨身的手絹遞給了馮樂,想讓她擦拭一下眼淚。


    沒想到馮樂看到這個手絹之後,再一次迴想起了往事,剛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桓溫見狀,連忙抽迴了伸出去的手,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原來,這手絹正是當年馮樂送給桓溫的,當時襄國之戰後,桓溫因為在大殿之上公然的藐視後趙最後一位皇帝石祗,而被石祗問斬,幸好馮樂等人即時找到了淨土寺的主持僧朗法師和淨檢法師,才把桓溫從已經舉起的屠刀之下救了出來,此時的桓溫也已被嚇的滿頭大汗,馮樂見狀心疼不已,連忙掏出隨身手絹幫桓溫探試汗珠,這個手絹也就被桓溫留了下來。


    馮樂因為曾經被胡人玷汙過的經曆,所以一直認為自身不幹淨,但是她的學識與涵養又讓她始終覺得自己是高貴的,所以便在自身用的衣物上常常繡下荷花的樣子,表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之誌,而送給桓溫的這個手絹上就是繡有一個荷花,所以馮樂才一眼認出了這就是當年自己贈送給桓溫的那隻手絹。


    桓溫本想安慰一下馮樂,卻沒想到又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一時尷尬不已,於是便故意岔開話題說道:“淨檢法師還好嘛?”


    “淨檢法師為弘揚佛法,前年開始已經遊曆各方了。”馮樂冷冷的說道。


    “那你們寺廟裏,現在有多少人?”


    “加我五個。”


    馮樂在迴答桓溫問題的時候,始終默默的低著頭,不願意正視桓溫,可能是不想再勾起紅塵往事,而馮樂這個樣子,又實在是讓桓溫心疼,他想給馮樂好的生活,因此試探性的問道:


    “現在洛陽光複了,你有什麽打算?”


    “洛陽光不光複,是你們紅塵之事,跟我們佛門無關,不管是誰在統治洛陽,都不妨礙我們清修。”馮樂顯然對桓溫拋來的橄欖枝沒有興趣。


    可是桓溫並不想放棄,他想幫馮樂,於是便繼續說道:“至少可以把寺廟搬到城裏去啊,這裏如此偏僻,你們都是女流之輩,萬一…萬一遇到什麽事情,沒有人幫你們呀。”


    聽到這裏,馮樂才緩緩的抬起了頭,看了一眼焦慮的桓溫,她明白桓溫是想幫自己,但是經過這幾年的苦修,她已然明白了很多道理,人這一生本就有許許多多的不得已,如果說前半生是她無法掌控命運的話,那麽後半生她就想離命運遠一點。


    當初跟淨檢來到洛陽之時,二人之所以選擇這裏,就是因為這裏人跡罕至,可以遠離塵世的喧囂,自從入住這裏以後,人世間的悲歡離合、陰睛圓缺,都已與她無關,她每天要做的隻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飯,青燈孤佛,她的心靈得到了極大的淨化,所以她不想再迴到那個濁世當中,因此,麵對桓溫的好意,馮樂很果斷的拒絕了。


    同時,她也覺得不能再跟桓溫繼續交談了,畢竟這是一個曾經愛過的人,她怕桓溫再把她拉迴到好不容易逃離的濁世當中,因此便快步的起身,端著木盆頭也不迴的就要準備進門。


    桓溫見馮樂要走,立馬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而馮樂連忙甩開了他的胳膊,連忙對桓溫說道:


    “阿彌陀佛,此乃佛門淨地,希望施主能夠自重。”


    見馮樂這個樣子,桓溫雖然心酸,但也滿是無奈,但是他又不想放棄,因此繼續勸說道:


    “馮樂,難道你就不能顧念…”


    “阿彌陀佛,這裏沒有馮樂,隻有智賢,若是沒有什麽要緊事的話,時候不早了,貧僧該休息了,施主請迴吧。”馮樂沒等桓溫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為了斷了桓溫的念想,直言自己已經不是紅塵當中的馮樂,而是佛門裏的智賢了,她隻希望桓溫能夠斷了念想,不要再掛念她了。


    說完之後,馮樂便快步的迴到了寺裏,並連忙重重的關上了寺門,在關上寺門的一刹那,馮樂再一次止不住自己的感情,在門後麵痛哭起來。


    看著緊閉的佛門,桓溫也已明白馮樂的心跡,此時的馮樂一心向佛,不想再把紅塵往事打攪,自己今天前來就是一個錯誤,於是便歎了口氣,搖著頭離開了寺佛。


    馮樂在門後聽到桓溫離開的腳步漸行漸遠之後,便又悄悄的打開了寺門,她不斷打開太多,因為她怕自己會控製不住自己而衝上前去追隨他而去,那樣的話她近五年的清修就毀於一旦,同時也辜負了師傅淨檢法師對她的囑托。


    其實淨檢法師早已看出了馮樂對桓溫的感情深厚,可能會放不下對桓溫的執念,在此在離寺前往其他寺廟學習佛法之時,便沒有帶馮樂一同前往,因為桓溫畢竟是大人物,萬一在那座寺廟裏碰上了那就尷尬了。


    但是千防萬防,就是沒有防到桓溫居然自己找上門來了,雖然馮樂再次見到桓溫之後情緒波動很大,但是最終理智戰勝了情感,她守住了自己的心。


    在看著桓溫那高大的背影在夕陽下緩緩的走在下山的小路上時,馮樂感覺就如同自己的青春歲月與紅塵往事一同隨他下了山一樣,在清風佛麵的一刹那,馮樂突然感到一陣的輕鬆,她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終於釋然了,她終究沒有辜負師父的期望,最終戰勝了這段感情劫難,望著清風明白,她笑了,從此以後,人生間的一切再也不能羈絆住她的心,她終於成為了真正的智賢尼。


    她緩緩的關上寺廟大門的那一刹那,從此再也了無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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