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聞琴聲,不見其人。


    台下眾人紛紛翹首觀望,尋找文琴芳蹤,卻始終不見人影,紛紛流露出新奇模樣。三王子及一些修為高深之人則迅速定格於高台之下,他們的感知能力超人,已經知道這月嬋兒藏於高台之下。


    果然,不一會月嬋兒自那高台冉冉升起,一身翠綠黃綾中裙,坐於錦案前,玉腿微顯;纖腰盈盈可握,斜肩青襟半掩玉頸,襯托一張精致絕色麵龐;上梳整齊光潔的斜馬髻,橫插金步搖。


    “天生尤物。”蕭灑雙眸閃閃發亮,隻是看著這曲線玲瓏的背影,就忍不住心生向往。


    琴聲叮叮咚咚響徹道場,悠揚動聽,配上這奇異的出場方式,頓時令眾人如癡如醉。


    “出場方式厲害吧?表哥。”有人進了雅廂,不用迴頭就知是孟清芷。


    “聰慧過人,不讓文琴。”蕭灑伸手點讚,不用說,這點子一定是小表妹出的。


    “過了,過了。”孟清芷拍了一下蕭灑的手,“有點小聰明,但跟文琴大家可比不了。”


    “各有所長。”蕭灑搖了搖頭,“機關算術、琴棋書畫皆是學問,並沒有誰比誰高這一說。何況於利國利民一說,前者更有益些。”


    蕭灑所在露台實際上與三王子所處位置相同,他的聲音亦可輕鬆傳到台下。盡管聲音不大,但還是被台上的月嬋兒及鄰近的數人聽到。除了台上女人,眾人忍不住轉頭望了望他。


    “倒是有理。”三王子瞥了一眼床榻之上的蕭灑,忍不住輕輕點頭。


    在他的旁邊還坐著兩人,一人與他齊肩,正是長公主周昭雯,他的二姐;還有一人孺帽青衫,略退半步而座,正是大學士常問。


    台上月嬋兒自也聽到此番言論,一時陷入沉思,不想竟是撥錯了琴弦,雖很快修正,但有心人仔細聆聽還會分辨出來。


    “你看,大家也有出錯的時候,所以清芷啊,切不可妄自菲薄...”蕭灑輕輕搖了搖頭。


    “表哥,閉嘴吧。”孟清芷慌忙捂住蕭灑的嘴,已有不少人憤然瞪向床上的黴神。


    “公子懂琴?”馮香兒詫異地望向自家公子,跟了他這麽久,還不知道少爺有這欣賞能力,否則斷聽不出彈錯一說。


    還別說,香兒還是一慣的腦迴路驚奇,人家是關注核心事物,而小丫頭總會找到其它的點,出語驚人。


    “略懂略懂。”蕭灑感覺手裏就差把鵝毛扇了,否則一定神似。


    “公子故意的吧。”孟清芷伏下身軀,小聲地說道。


    “看破不說破。”蕭灑再次給表妹的智慧點讚,小聲說道。


    孟清芷雙眸閃過一道亮光,隨即露出一抹笑意。這表哥越來越讓她看不透了,仿佛一下子充滿了智慧與計謀,而且像製造香皂、操縱經營這樣的才能也讓她大為吃驚。表哥故意弄這一出一定有什麽目的,隻是不知道為了什麽。


    一曲終了,滿堂喝彩,月嬋兒起身致禮,隨即重新落座。


    “琴乃陶冶情操之物,終是精神產物,但文可安邦、武可定國,文琴論道自是以文為主,正如剛才那位公子所言,機關算術、琴棋書畫皆是學問。”月嬋兒擁有一幅好皮囊,又才思過人,一番言語頓時令人摒息聆聽,“今日月嬋兒本安置題目以論道,但受這公子啟發,不如我們今天就以‘何為大學問’論道如何?”


    台下頓時議論紛紛,不少人流露出沉思模樣。


    三王子輕搖折扇,忍不住微微皺眉:“這麽空泛的題目,恐怕不容易得出結論、評以優劣,何況很有可能變成帝王學說。”


    “所以才能得以見真彰、得大才。”長公主微微一笑,“對麵那個小家夥就是蕭府黴神吧,倒也是有趣。”


    “切不可小看這黴神一說,弟弟可曾受其苦。”三王子有些後怕地說道,“端是有些邪異。”


    長公主不語,目光也隻是輕輕掃過對麵露台,又將注意力放到台上。


    月嬋兒已經端坐道台一側,早有小廝安置了茶點。微微品口清茶,月嬋兒再次向眾人盈盈一禮:“論道之前,還是月嬋兒老規矩,先行的前奏隻為熱身...”


    “鬥詩?!”大部分人清楚文琴論道的習慣與流程,忍不住交頭接耳小聲議論。


    抬頭望向樓上的三王子,月嬋兒展顏一笑:“有幸受三王子所邀,今日這題目便由主人所出吧。”


    三王子頜道迴禮,也不矯情,隨即沉思少許說道:“詩文僅為活躍一下論道氣氛,我就不做限製了,今日即到平江,就以平江景物作詩即可。”


    月嬋兒再次盈盈一禮,隨即說道:“這個題目可夠寬泛,似乎一草一木、一屋一宇皆可入詩,不過並不容易得出佳作,各位可要認真了。”


    見眾人都仿佛苦思瞑想,場上氣氛有些冷清,一個前座長者站起來向眾人拱拱手:“那麽就由老夫先來拋磚引玉,省得大家拘謹。”


    這是安然城的名士解曉嵐,據說熟讀天下百書、記憶超群,是聞名天下的百科全書。


    “這是個托。”蕭灑餘光掃了一眼老頭,隨即說道,“不能冷場啊。”


    孟清芷嚇了一跳,再次捂住表哥的嘴巴,壓低聲音說道:“也不必這麽毒舌吧,很丟人的。”


    “唔唔,我躺在床上就不丟人了?”蕭灑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早已沒了臉麵。”


    “我看表小姐不如給他套個馬嚼子。”馮香兒在一旁說道,“省得他得罪人。”


    孟清芷忍不住噗呲笑出了聲,還真是主仆恩重。


    蕭灑直勾勾地望著笑靨如花的孟清芷,旋即不由得仰天長歎:“這麽好看的表妹,不知道將來便宜了哪個混蛋!”


    孟清芷臉頰微紅,嗔怪地給了一記粉拳。


    “身殘誌不殘,心性猶自樂觀,難得。”三王子身邊,大學士常問讚歎道。


    你才殘呢,你全家都殘。蕭灑聽到後,忍不住心中腹誹。


    “心性難得。”長公主輕輕點頭,瞥了一眼蕭灑,目光迴到道台,微微皺眉。


    這時候北疆戎國的文人紛紛立於人前,似乎有備而來,目的可不僅僅為了文琴論道,似乎還有打壓承離國的意思。三首詩念完,已經博得滿堂喝彩,令承離國的一些文人墨客有些皺眉。


    “花間一壺酒,閑坐平江春;舉杯邀月嬋,醉夢有琴音。”三王子掃一眼堂下,隨即舉起一壺灑為自己斟滿,向月嬋兒遙遙致意。


    “好詩!”滿堂喝彩。


    月嬋雙眸閃過一絲異彩,隨即略有些遺憾。詩美,便並不與平江事物完全融合,到是有了她的名字,顯得十分靈動機智。


    果然,北疆戎國有人置疑,指責此詩並非描寫平江事物,倒像是客寄於情。


    “好吵~”蕭灑仿佛剛睡醒,伸了一個懶腰不滿地說道。


    “幾個戎國人看來刻意來找事。”孟清芷忿忿說道。


    父親與哥哥還在北疆戍守,似乎就是應付這戎國人。蕭灑忍不住望了一眼堂下,隨即突然拍了拍床頭,聲音很大,頓時讓堂下一片安靜,目光紛紛聚焦於他。


    “公子可是有詩欲題?”月嬋第一次轉過身來,仔細地打量這個傳說中的蕭府黴神。人倒是蠻英俊的,可惜離不開那張床,這一生就差不多廢了。


    “詩不知道有沒有,順口溜這東西俺們平江人沒事就哼幾句。”蕭灑咧嘴一笑,隨即雙眸圓眼,直勾勾地瞪著月嬋兒,令後者微微蹙眉。


    好看,太好看了,當真是天使的麵孔、魔鬼的身材,不愧是聞名天下的四大絕色美女之一。


    “呸,順口溜怎能與詩文比較,真是粗俗。”戎國人譏笑說道。


    蕭灑冷笑一聲,艱難地移開視線,望向那個開口的戎國人:“順口溜怎麽樣暫且不說,你聽也未聽就言他人粗俗,豈不知你才是最粗俗的那一個。”


    “說的好。”三王子撫案喝彩。


    那個戎國人頓時麵紅耳赤,正想爭辯時,身旁之人連忙拉住他:“既然如此,不如就讓閣下將那順口溜說來聽聽,也好讓眾人欣賞先生大雅。”


    “哼,你讓我說我就說?你算什麽東西?!”蕭灑轉頭望向月嬋兒,“嬋兒姑娘,如果是你的吩咐,上刀山下火海無所不辭,不過,切不可再放狗亂吠了。”


    眾人哄然大笑,三個戎國人頓時氣得臉色通紅。


    月嬋兒盈盈一禮,連忙控製住氣氛,微笑說道:“還請公子賜教。”


    蕭灑極其輕蔑地瞥了眼三個戎國人,隨即放聲說道:“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滿堂寂靜,良久掌聲雷動。


    蕭灑閉目養神,一幅高深模樣。王維老兄,穿越的都要剽竊一下,見諒見諒。


    “表哥~”孟清芷震驚地望著蕭灑,隨即親昵地抱住少年肩膀,“老昵害噢~”


    “輕點推,危險。”蕭灑連忙製止。


    一旁的馮香兒詫異地望著自家少爺,滿眼都是小星星。


    道台上,月嬋兒仔細沉吟詩句,一幅唯美的田園景象躍然紙上,如此的生動美麗,讓她忍不住暗暗喝彩。再仔細一品,詩中隱約表達出主人清高恬淡的情操。


    再抬頭時,月嬋兒看到馮香兒努力地腆起肚子,這女孩正對著蕭灑說道:“少爺,再動唉,好像有什麽東西再踢我。”


    全是假象,這個紈絝!眾人嘩然,月嬋憤而轉身。


    蕭灑愕然,悲慟交加地望向馮香兒。


    後者恍如未見,悄然收迴肚子,聲音低不可聞地繼續說道:“唉,好像吃撐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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