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不誤砍柴工,該吃飯還得吃飯,這個點兒,前後幾家都在地裏呢,你傍黑兒再來。張誌勇說完當先走出去,招唿道:“走走走,上我家去!”


    林自在落在最後頭,問老韓:“老韓叔,你自己能做飯嗎?”


    “能!”老韓舉起左手,“這不還剩一個大拇指麽,咳咳,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擱衛生所我就自己做飯吃了,姑娘你放心,老頭還能對付活幾年呢!”


    “行,以後下工我常過來看看你。不過,他們說這裏原來是墳圈子,你這片兒人家這麽少了,你不怕嗎?”


    “那怕啥!這旮再早可不是啥墳圈子,大菜窖那旮才是呢!”


    “啊?”劉文靜叫起來,“那楊會計和......”


    “小孟!快走兩步!”張誌勇迴頭喊。


    “來了!”林自在跟老韓告別,和劉文靜一起追上了張誌勇和嚴國慶。


    “說啥呢,小孟,飯都不著急吃了?”張誌勇笑著打趣。


    “老韓叔說他家那片兒不是墳地,大菜窖那裏才是!”劉文靜搶著迴答。


    “哦,是嗎。”張誌勇心不在焉地迴答,指著一個小道口說:“往裏走就是我家,你們都沒去過我家,我很少往家帶人,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家裏就我和我媽倆人,我媽是個特別勤快的人,可惜,家裏還是亂七八糟。”張誌勇苦笑。


    劉文靜很奇怪,“怎麽會這樣呢?”


    “是啊,怎麽會這樣呢!”張誌勇苦笑,“我也納悶,從小就看我媽從天不亮就起炕,咳咳,燒火做飯洗衣服,喂雞喂鴨掃院子,除草鏟地打柴禾,一直忙到晚上太陽落山,腰酸背痛的,她幹活總是幹一半就扔下去幹下一件,恨不得把所有活兒都幹了,我家就總是盆朝天碗朝地,一要找個什麽東西,就得把所有東西都翻一遍。我爸沒招,隻能自己動手收拾,第二天又被我媽幹活給幹亂了,後來我妹大了,我妹跟著我媽屁股後收拾,現在弟弟妹妹都結婚了,我爸也走了,就剩我們娘倆,我忙生產隊的事,我家又變成盆朝天碗朝地了。”


    ”劉文靜好奇極了,很想馬上去張家看看盆是怎麽朝天碗是怎麽朝地的,連嚴國慶都忘了要去別人家詢問的事情。


    林自在感覺張隊長每次請人去家裏吃飯,都毫無誠意,她笑笑說:“張隊長,我們就不打擾了,你知道我和文靜是負責小屋做飯的,我們兩個要都不迴去,那仨人脖子掛個餅都得餓死!”


    張誌勇哈哈笑,“張春梅可是裏裏外外一把手,就別騙我了。”


    “下午還得去大地拔大草呢,要不今天連兩個工分都拿不到。”劉文靜皺著鼻子說。


    “得那倆工分也不頂啥用!你說你們,到農村來,還不是家裏郵糧郵錢供著?”


    林自在笑,“如果我們在兵團,自然能養活自己,可現在是插隊,沒有工資,無論是體力還是經驗,都不如生產隊員,我們的自留地也比別家少,無根無基的,如果家裏不郵糧食和錢票,我們靠勞動又養活不了自己,那恐怕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啥故事?”張誌勇不大理解,正要再問,一輛自行車飛快騎了過來,老遠就喊:“大哥,你擱這兒磨蹭啥呢,咱媽都等嘰歪了!”


    到了跟前,看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跳下自行車,瞪了嚴國慶一眼。


    嚴國慶臉色忽然緊張起來,瞄了林自在一眼,對張誌勇說:“那個,張隊長我給忘了,我媽說讓我迴家吃飯。”


    “那行,那你就迴去,哪天我把家裏拾掇拾掇,你們再上俺家吃。”張誌勇對他揮揮手,示意他走。


    少年對著林自在一笑,“你就是我孟姐吧!我叫嚴國棟,是我家老旮瘩。”


    ——嘿,看這孩子會說話的,還我孟姐!


    “我媽給我下死命令了,必須騎車子把你馱我家去吃飯,要不開學就不讓我迴縣上學了,說讓我就拿個小學畢業種地去算了!”嚴國棟眨巴著眼睛,看著林自在拍拍自行車後座。


    張誌勇大笑,“哎喲喲,你看我這腦袋,差點攪和了你們的好事,快走快走吧!”


    嚴國棟機靈地說:“我爸還說,碰到張隊長張叔,一定要請你也去家裏,他要和你好好喝幾杯,談談重要的事情!”


    “拉倒吧,我可不去招人煩!”張誌勇笑著擺手要走。


    林自在也擺手,“我得迴宿舍做飯去了。”


    嚴國棟眼見完不成任務,一把揪住林自在的袖子,“姐!親姐!我媽今天燉的魚,是我在早上在江邊遛上來的!鯰魚燉茄子,撐死老爺子,你不饞啊?我媽還做了個溜肉段,賊好吃!你去吧,讓這個姐姐陪你一起去,沒人說閑話的!再說還有張叔呢!對不對!”說完一個勁兒朝張誌勇使眼色。


    林自在心中一動,看了張誌勇一眼,對嚴國慶說:“對了,嚴同誌,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來。”說完拉他到一邊,看似機密,實則幾人都能模糊聽見地說:“從縣裏迴來那天我不是也來現場了麽,我發現馮二毛子家的二門門鼻被人用鐵絲從外頭擰住了,後頭再去看,門鼻和鐵絲一起都不見了。你現在就找人去問問,當時是誰先到的現場,問問門是怎麽打開的。”


    嚴國慶啊了一聲,“你咋不早說?”


    “我這不是剛想起來嘛。”


    “國慶啊,這是咋地,你們派出所還是縣局,要重新辦三驢子的案子啊?”張誌勇也走了過來。


    嚴國慶突然梗住。


    三驢子的案子已經結案,馮二毛子的根本就沒立案,哪有誰說過要辦案啊,無非是他自己急著從身邊案子入手,做出個樣子來,給這個一直瞧不起自己工作能力的女知青看看罷了。


    張誌勇察覺他那一瞬間的尷尬,嗬嗬笑了。


    這一笑卻激怒了嚴國慶,他轉頭問林自在,“林同誌,一會兒我就上大地找三驢子鄰居問話,下午坐林業局方便車迴縣,你跟我去市局把情況說一下,行嗎?”


    林自在一笑,“隻要張隊長給假期,我當然行,你能一心為老百姓辦案,我也有我的良知!”


    嚴國慶情緒一下子上來了,“太好了!那就這麽定了,你迴去準備一下,我去大地找人,咱們吃完飯就走!”


    “張隊長......”林自在轉頭看張誌勇。


    張誌勇先是一愣,又做沉思狀,“國慶一心想好好工作,是好事,可這事也跟咱公社有很大關係,這樣,我跟你們走,咱們先去跟嚴主任說說,如果他同意,我就給小孟準假,讓你們一起上縣協助工作!”


    嚴國慶自信父親會支持他的工作,立即讚成。


    張誌勇大手一揮,“直接走吧,小孟小劉,你剛才說啥我也沒聽清,就一起到嚴主任家吃個飯,在把你看到的從頭好好說一說吧!”


    林自在還要猶豫,張誌勇不耐煩了,“別磨嘰,讓你去就去!你們仨先走,國慶你擱這兒等我,我迴家取點好酒,你騎車馱我趕上去。”


    林自在知道他不想自己和嚴國慶獨處聊天,就聽話地拉著迷惑不解的劉文靜,跟嚴國棟一起往大路走去。


    嚴國棟完成了母親委托的重任,十分興奮,推著自行車也不騎。


    林自在一邊聽嚴國棟口若懸河講著嚴國慶的糗事,一邊留心著張誌勇家的情況,見他迴家就奔著柴禾垛而去,不禁露出一個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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