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國慶看著弟弟左一句孟姐,右一句親姐把這個一向跟自己不苟言笑的女知青逗得笑個不停,心裏發酸,卻也隻能眼看著他們三人走遠,自己站在原地等候張誌勇。


    林自在三人走到半路,嚴國慶才騎車載著張誌勇超過了他們,他迴頭說了句一會兒來接你們,就飛快騎走了,林自在看到張誌勇手裏抱著一小壇酒,酒裏泡著人參和鹿茸,隻是臉色難看,一副連話都懶得跟他們說的樣子,不禁又露出一個笑容。


    “孟姐,你很高興去我家吃飯對吧?”嚴國棟走在林自在身邊,笑著問。


    “我高興是因為有件大事馬上要發生了!”


    “大事?啥大事?”嚴國棟好奇,劉文靜也看著她。


    “噓,現在保密!”


    “不說拉倒!”嚴國棟哼了一聲,繼續叭叭叭地揭自己大哥的老底,“我哥每個月工資都交給我媽十塊,剩下的根本不夠花,我跟他要點錢可費勁了,他住宿舍不會做飯,老去買麵包、下館子......縣裏生產資料公司有個女的,老在我哥跟前得瑟,我媽特意去看過她說她不行太浮了......”


    三人邊走邊聊,不一會兒嚴國慶急匆匆騎著車子又趕來了。


    “大哥你那麽急嘎哈?飯還沒好呢!”嚴國棟覺得自己還沒說幾句話呢。


    嚴國慶對林自在說:“上來,我馱你!”


    嚴國棟撅嘴。


    林自在沒上車,卻抓過嚴國棟車把,“你坐你哥車,我來帶文靜。”


    唉,這自行車好大啊,林自在好多好多年沒騎過自行車了,她左腳踩在車蹬上,遛了幾下,右腿一跨,還真上了自行車,騎了一段,喊道:“文靜上車!”


    劉文靜應了聲,小跑幾步,追上去,扶著林自在的腰,輕輕坐上後車座。


    嚴國慶無奈地喊:“嚴國棟,你傻啊,還不上車!”


    林自在意念籠罩著一處,腳下慢悠悠地騎著車子,嚴國慶也跟著她慢慢地騎,嚴國棟在後麵依然話嘮不停。


    路過供銷社,林自在讓劉文靜下車,兩人進去買了兩瓶罐頭帶上。


    嚴家住在公社辦公室東邊的一棟土房裏,現在全公社,除了公社、供銷社等幾個單位,剩下所有房屋都是土坯房,區別在於屋子裏的陳設不同。


    嚴主任家最顯眼的是屋子裏有兩個大相框,裏麵鑲著許多大小照片,還有一張插在相框外頭邊上的,是嚴國慶剛拿迴來的公安幹校培訓班合影的照片。


    兩個相框中間是個大約一米長六十公分寬的大鏡子,微微傾斜掛在牆上,鏡子下麵是個木頭箱子,箱子上擺著一台上海牌收音機,收音機上蒙著一塊白線鉤成的蕾絲蓋布,茶盤上倒扣的一圈茶杯也蓋著相同圖案的圓形蓋布。


    楊姨見林自在上門,兩眼放光,合不攏嘴,“哎呀小西來就來唄,拿什麽罐頭啊,你可真是!下迴可不行了!”說實話,楊姨根本沒想到老兒子真能請來人,數數人頭,連忙從幹糧筐裏又多抓了幾個饅頭,放到大鍋裏的篦簾子上。


    嚴國棟繞著她邀功,她順手在兒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有功!”


    嚴主任迴家來,看到張誌勇三人,微微一驚,很快笑著說:“老張來了。”


    又笑著對林自在和劉文靜說:“習慣了勞動沒有?辛不辛苦?”


    林自在笑著迴答,“很辛苦,不過也習慣了。”


    劉文靜忙搶著說:“嚴主任好!我們不辛苦,我們跟生產隊員一樣勞動,他們能做到的,我們也能,我們下鄉的目的就是要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不辛苦!”


    嚴主任哈哈笑起來,“小同誌有覺悟!坐,都坐!”


    張誌勇指著放在餐桌上的酒壇,“主任,這是我泡的人參鹿茸酒。”


    嚴主任湊到酒壇子邊聞聞,“喲,你還有人參哪!”


    “是吉林戰友送的野山參,個頭不大,還有點殘了,就沒好意送過來,直接泡了酒。”


    “以後常來家吃飯,不用拿東西。”


    桌上是很大菜碼的四菜一湯,還有一大笸籮白麵饅頭,楊姨的手藝還真不錯。


    席間,隻聽嚴主任和張誌勇說話,其餘人都默不作聲,楊姨默默地給林自在和劉文靜布菜,酒過三巡,那邊聲音逐漸大起來,她才摸著林自在的手,看著她的臉,“這孩子小臉兒曬的啊,在家是不是沒吃過這個苦?”


    林自在搖搖頭,“沒種過地,不過種植挺有意思的,有的種子需要用水浸泡再下種,有的需要先息秧子,有的要種帶芽的莖塊,有的會自己串根,有的需要對花,有的需要掐尖......”


    楊姨目瞪口呆聽著林自在如數家珍,喃喃說,“傻孩子啊,你還真喜歡在土裏刨食啊!”


    林自在笑笑,“這是我的知識盲區,下鄉既然能學到,幹脆就好好學習,以後迴城恐怕沒機會種菜種地了。”


    楊姨的心拔涼拔涼的,瞪了一眼這個捂不熱的石頭姑娘,又可惜地看一眼自己的好大兒,心說這姑娘真是眼瞎心盲啊。


    那邊張誌勇正跟嚴主任誇讚嚴國慶,說他熱愛本職工作,盡職盡責,無意之中就能發現三驢子和馮二毛子事件的疑點。


    嚴主任不禁皺眉,看了一眼嚴國慶:這孩子太嫩了,不說這倆事兒都在自己下轄的公社,就說三驢子的案子,你個小年輕現在提出疑點,那人家去年經辦的公安老臉往哪兒擱?李四霞人都槍斃了,還能死而複生咋地?


    嚴國慶知道父親的顧慮,隻說:“爸,三驢子的事就那樣了,我一會兒就去馮二毛子的前院問問,肯定能有線索!”


    “就你會問,人家都沒問過?”


    “這個沒立案,我們的照片和勘察記錄......也不詳細。”那天趙所長隻是隨口問了幾個人,根本沒仔細走訪附近鄰居,他的照相技術也不過關,現在想起來就臊得慌。


    “就是說,你沒拍好照片?”


    嚴國慶臉燒起來,“我現在......”


    楊姨插嘴說:“哎呀老嚴,吃著飯呢,別訓孩子,小孟小劉都擱這兒呢,你這是嘎哈。”


    “反正我不同意,青山剛消停幾天,你趁早迴縣老實上班去!縣裏的案子不夠你辦的了咋的?”


    “爸!你怎麽能這樣?這麽明顯的疑點,你讓我視而不見?是你告訴我要認真對待工作,對得起國家和組織的培養,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的!”


    嚴主任一梗,轉頭對張誌勇說:“喝酒!”


    張誌勇笑著拿起燙酒的小酒壺,給嚴主任倒滿酒,又給自己倒滿,雙手端杯,在嚴主任杯底一碰,看嚴主任抿了一口,自己也抿了一口。


    “咳咳咳咳。”他掩口咳嗽幾聲,“聽說國慶去哈爾濱進修去了,這學了一身本領自然是要有用武之地的,咱生產隊就是最近事太多了,楊會計和俏寡婦剛消停幾天,過了秋收沒準還得拎出去鬥,唉,我也認了,隻要不再出命案子,咋都行!”


    “爸!孟同誌真的看見馮二毛子家二門門鼻上被人擰了鐵絲,馮二毛子一家肯定是被鎖死在裏頭出不來才燒死的!這不是失火,是縱火!”嚴國慶惱怒地瞪了一眼張誌勇,語速極快地對嚴主任說。


    除了林自在,其餘人都或多或少露出驚訝神色。


    嚴主任詫異地看林自在,一副“就是你這個 妖精攛掇我兒子”的表情,隻是不等他出聲,張誌勇忽然騰地起身,差點帶翻了飯桌子,他死命捂住自己的嘴,驚恐地眼珠轉了幾轉,扭身就往外跑,到了廚房,拿起洗臉盆兜頭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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