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村王家的媳婦秀英最是勤勞聰慧,在十裏八村都是出了名的。


    人們都說這老王家是燒了幾輩子高香才娶了秀英,可是這王家的婆婆卻說: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讓她進門!


    秀英是鬆嶺村的,爹娘是苦出身,她娘四十歲上才生了她,但是剛出生就大出血死了,這讓她爹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


    當初大夫就說了秀英娘身體不行,若是執意生下孩子怕是會有性命之憂,所以建議一副藥解決了。


    秀英爹一輩子沒什麽大出息,就靠著老婆做點女工換錢,他家徒四壁的也不需要養個兒子繼承家業,所以也勸老婆這孩子就別留了。


    可是,這當娘的舍不得,心想著自己身子骨弱,說不定哪天就去了,若是留個一兒半女的,對丈夫也是個安慰,所以執意要生下這個孩子。


    秀英出生後,第二天,她娘就不行了。


    原本就是不被期待的到來,如今害得親娘沒了,於是秀英爹就將怨氣撒在了秀英身上。


    不過也不至於把嗷嗷待哺的孩子扔了,隻是也不像人家的當爹一樣,將女兒當成寶貝疙瘩。


    沒了老婆也沒了進項,就靠那二畝地日子過的很是艱難,秀英因為營養不良,吃不飽穿不暖的總是病怏怏的,要不是村裏的嬸子們可憐,經常給送點吃的,這孩子怕是早就沒了。


    秀英好歹是長到了15歲,雖然五官清秀,但是身子太單薄,風一吹就能倒似的。


    性子有些孤僻,因為家裏窮,穿的也破破爛爛的,從小那些孩子就不願意跟她玩兒,還總是罵她。


    “她就是克星!”


    “對,有娘生沒娘養的野種!”


    而每當她滿臉淚痕的迴到家,需要人安慰的時候,她爹總是麵無表情的說:哼,罵你沒娘的孩子還錯了?就是你個克星克死了你親娘。


    唯一的親爹對自己總是如此,動輒打罵,秀英難過極了,但是好心的嬸子安慰她:“可憐的孩子,等你長大了嫁人了就好了。”


    於是,秀英就一直期待著快點長大,反正她爹也不待見她,到時候嫁到遠遠的,再也不迴來了。


    很快,說親的人上門了。


    這時候秀英爹才露出一點笑容,因為媒婆口中的“好親事”確實不錯。


    河東張家,那可是有三家藥材鋪子啊,不算鎮子裏的首富,那也是排得上名號的,若是能嫁進張家,那以後自己的好日子不就來了?


    “李嬸子,我聽說張家有兩個兒子,你給秀英說的是哪一個?”


    “哎喲!秀英爹,你想什麽呢?我哪裏說是那兩個少爺了?我是說張家的老爺,原配臥床好些年,這是張羅著納妾,張老爺要求年輕的,沒什麽家世背景的,要不這天大的好事怎麽能輪得到你家頭上?”


    媒婆翻了個白眼,心想這人心還挺大,也不掂量下自己家幾斤幾兩。要不是秀英七月初七的生日,哪裏會找上他?


    張老爺?那都土埋脖子了,而且聽說這些年雖然沒有休妻,但是在外麵可是沒消停呢,這事兒也不是什麽秘密。


    但是確實如媒婆所說,人家的倆公子也不可能看上自己姑娘,雖然這姑娘他不待見了很多年,但是到底是親生的,要是嫁給了那個老色胚,以後日子未必好過。


    於是便要迴絕了這門親事。


    可是,媒婆接下來的話,讓他動搖了。


    “隻要秀英嫁過去,張家答應給你在鎮子買一套大院子,再給你撥兩個丫鬟伺候,嫁妝也不用,彩禮給你這個數。”李婆子對著他伸出了五個手指。


    秀英爹一看,哪裏頂得住?


    窮了大半輩子了,若是能過上這樣的日子,那以後天天吃香喝辣的,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而且,秀英那生辰,先生都說是陰女,誰家能娶她啊?將來若是嫁不出去,還一直自己養活著?


    能嫁到張家,最起碼也是穿金戴銀的,就算是迴報自己這十多年的養育之恩了。


    於是,眼睛一閉,嘴一歪歪,這日子便定下了。


    “什麽?爹!你竟然讓我嫁給那張老爺!你知不知道他都60多歲了,比你都大,而且在外麵養的女人不計其數?”


    “住嘴!自古女兒家的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當年克死了你親娘,如今還要氣死你親爹嗎?”


    秀英見她爹主意已定,急的眼淚不停的掉,甚至直接跪倒在她爹跟前,“爹,你這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啊!你也不想想那張家續弦,什麽樣人家的姑娘找不到,偏偏看中了咱們家,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貓膩。”


    雖然秀英爹也懷疑過,可是想到馬上到手的榮華富貴,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


    “你休要多言,老實在家等著,後天花轎上門,你乖乖嫁到張家,若是你出什麽幺蛾子,那以後我就沒有你這個女兒!”


    說完,直接摔門出去了。


    秀英跪在冰冷的地上哭了很久,自己怎麽這麽命苦,嬸子說等長大嫁人就好了,可是如今竟然要進虎狼窩。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去探個究竟,張家為何突然要娶她這個什麽都不出眾的窮人家女兒。


    她腦子一轉,立刻想到了一個人,於是擦幹眼淚就出門了。


    這門親事是李媒婆說的,那老女人視財如命,一定是拿了張家不少的好處,如今親事定了,說不定家裏正在慶祝呢。


    果然,秀英慢慢靠近李媒婆院子,就聽到裏麵傳來笑聲。


    “這門親事就這麽成了,秀英他爹原本還不同意,一聽說張家給那些彩禮還送兩個丫鬟時候,眼睛都亮了,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哈哈哈!”是李媒婆的聲音。


    接著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是啊,秀英她爹就是個傻子,窮了大半輩子,你說啥他就信啥,可不是傻嗎?”


    “娘,你這麽做不好吧,秀英也是可憐人,才15歲,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長大成人了,若是嫁到張家,把命續給了那癱瘓的原配,真是作孽啊……”


    “住嘴!這話你可不要往外說!張家請的大師說了,張家的興旺都是張夫人命裏帶的,現在隻有找到這陰年陰月陰日生的陰女能給她續命,到時候張家對外說這秀英原本就是命格差,隻要把錢給足了她爹,她死了也就死了。”


    屋內一家人的話,秀英聽了個真真切切。


    於是迅速跑迴家,剛進門,就看到她爹在收拾東西,看這樣是準備搬進大豪宅享福了。


    秀英內心悲憤,但是還是想再爭取一下。


    “爹,我剛剛去李媒婆家偷聽到,張家為何偏偏要娶我了。原來是張夫人病重,張家請了大師算,需要一個陰女為她續命,我若是去了,就是有去無迴啊,爹!”


    秀英爹聽完手裏一頓:原來如此。


    但是轉念一想,也許是這丫頭胡謅的,對,一定是她不想嫁才這麽說的。


    “你休要胡言,這門親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而且就在剛剛,張家已經送來了一箱子聘禮。”他指著屋裏那一個箱子開口,“若是悔婚,你覺得張家能放過咱們父女嗎?”


    秀英見他爹看著那箱子珠寶首飾眼裏放光的樣子,心想他是徹底不顧自己的死活了,那麽隻能靠自己了。


    看著女兒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臉頹喪的進屋裏關了門,當爹的就把心放肚子裏了。


    可是,快天亮的時候,秀英爹起夜上茅房,就發現院子的門竟然開了。


    哎?自己明明關了院門啊!糟糕!


    他飛快的進屋推開秀英的房門,哪裏還有人了?她竟然逃跑了!


    這死丫頭能去哪兒呢?看著屋裏那箱子聘禮,秀英爹愁得直撓頭。真是恨自己昨晚為何沒發覺這丫頭竟然有了這主意,張家的花轎馬上上門了,這可怎麽辦才好?


    李媒婆得知秀英跑了,也是急的跳腳,罵秀英爹沒用連個黃毛丫頭都看不住。


    好些人一起找,可是找遍了周邊幾個村子都沒見人,隻得放棄。


    張家一聽新娘子跑了,張老爺震怒,當天夜裏就派人去了秀英家。


    下人接到的命令是將彩禮抬迴去,然後把秀英她爹的腿打折,沒想到剛到秀英家,就發現人去樓空。


    秀英爹從李媒婆恐懼的樣子就知道,捅了禍事了,於是就偷偷帶上那些錢財逃命了。


    下人們一氣之下將秀英家茅草房點了,那火光衝天,已經逃到半山腰的男人才真的後怕。


    心裏更是將秀英罵了一百遍。


    秀英已經朝著東邊跑了兩日一夜,終於在一個村子外麵的樹林裏暈倒了。


    王大壯從山裏采藥迴來,遠遠就看到樹林裏躺著一個人,他飛快跑過去,就發現是一個女人,渾身的衣服已經被刮的破破爛爛,沾滿了泥土,女人麵色蒼白,眼窩深陷,嘴唇已經幹裂。


    眼看著就不行了,大壯直接就把她背迴了家。


    看著兒子竟然背迴一個快死的女人,王婆子嘟嘟囔囔:“你真是閑的,家裏本就快揭不開鍋了,還弄迴來存心給我添堵!”


    大壯不理會他娘,自顧自的幫女人喂水喂藥的。


    這娘倆住在村子外麵的老房子裏,大壯每日進山砍柴挖草藥,其實也能換不少錢,但是奈何王婆子是個藥簍子。


    大壯是個孝順的,賣藥草賺的錢幾乎都給他娘買藥買補品了,他爹去的早,全靠他娘一個人辛苦將他養大。


    如今他娘雖然整日用藥養著,但是也幹不了什麽活兒,幫不上大壯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見大壯成親,給他們王家生個兒子傳宗接代。


    可是,十裏八村都知道他家窮,還有個藥簍子婆婆,哪個好人家的姑娘也不願意嫁過來。


    這也是大壯已經30歲還打光棍的原因,家裏實在是沒錢啊。


    所以,當大壯背迴這個女人,又是給她買藥又是買補品的,王婆子就老大的不願意,絮絮叨叨怪兒子多管閑事。


    三天後,女人竟真的睜開了眼。


    秀英環顧四周,發現竟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她警惕的縮在床角,因為她不確定是否逃過了張家的追趕。


    最先發現秀英醒了的是王婆子。看著之前毫無生氣的姑娘,這時候臉色恢複了血色,倒也是清秀的很。


    於是王婆子換上一副熱絡的臉孔,給秀英端了一碗水過去,“姑娘,你是哪裏人啊?你暈倒在路上,是我兒子大壯把你救迴來的,又給你買藥又吃補品的,總算是活過來了。”


    秀英一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立刻下床想要跪謝,可能是躺了太久,一時間竟沒站住,竟直接栽倒下去。


    秀英已經做好了摔個頭破血流的準備,沒想到下一秒竟然跌入一個溫暖而有力的懷抱。


    “小心!”男人焦急聲中帶著些羞澀。


    秀英連忙站穩身體,快速從男人懷中退了出來,“是你救了我嗎?”


    男人默默點了點頭,“嗯,我叫大壯,那天路過樹林剛好看到你昏倒,就把你帶迴來了。你是哪裏人呢?家裏人估計找你都找瘋了吧,我送你迴去。”


    秀英一聽說家裏人,臉色頓時暗了下去,她唯一的親爹為了能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明知道是火坑,還是毫不猶豫將自己推下去。


    “我叫秀英,是孤兒,父母死後逃難到這裏的……”秀英決定放下過去的那些不堪,重新開始。


    一聽說是孤兒,無父無母的,王婆子立馬喜笑顏開,還不等大壯開口,她就熱情的拉著秀英的手。


    “閨女,反正你也無處可去,若是不嫌棄,以後就留在我家吧,大壯比你年長,但是善良忠厚,我們一定會善待你的。”王婆子滿臉期待的看著秀英。


    “娘!你說什麽呢?”大壯連忙開口,但是又有些臉紅的看向秀英,似乎也是在盼著秀英留下。


    秀英隻短暫思考了一下,就決定留下,她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見慣了這時間的惡,不管是來自外人還是親人的,她如今隻想有個家,有個能好好疼愛自己的人。


    而大壯能夠救自己,明明家裏很貧窮卻願意給自己買藥買補品,一定是個善良的人。


    於是她堅定的開口:“我願意留下,隻要你們不嫌棄。”


    大壯聽到秀英的話,內心歡喜,因為他見秀英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隻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情況,不想對秀英隱瞞。


    “秀英,我比你大很多,我爹去的早,是我娘把我養大的,她怕我受欺負所以也沒有再改嫁,這下年勞累的坐下了病,一直吃藥……”大壯頓了頓,看秀英並沒有變臉色。


    於是接著說:“我每日進山砍柴挖草藥換錢,大多數錢都給我娘買藥了,所以你也看到了,就這三件小房子,並不富裕,這樣你還願意留下嗎?”


    王婆子狠狠瞪了大壯一眼,心想真是個死心眼,好不容易有個女子,人家已經答應留下了,他竟然還漏了底,王婆子生怕秀英改變主意。


    “也沒有他說的那麽差,多少也是存點的,大壯就是實誠,別的不敢說,隻要你跟了他,以後有他一口就有你一口,你看你逃荒路上也吃了不少苦,有個落腳地方不容易,還是留下吧。”


    秀英沒想到大壯竟然如此真誠,她笑著說:“我們都還年輕,隻要不懶,靠著雙手一定能過上好日子的,我願意留下!”


    雖然家裏沒幾個銀錢,秀英也同意王婆子意見,簡單擺一桌就行了。


    可是大壯還是進城給秀英買迴了大紅的床品,喜燭,糕餅。


    洞房夜。


    秀英看著新房的一切,一時沒忍住竟落了淚。


    “我長這麽大,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麽好。”秀英是第一次感受到被放在心上疼。


    大壯一把抱住秀英,滿臉心疼:“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看著屋內吹了燈,王婆子懸著多年的心總算落了地,她就等著抱大孫子了。


    新婚第二天,秀英便早早起床,進了廚房準備一家人的早餐,等婆婆起床時,就看到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兩菜一湯,頓時樂開了花。


    等三人都上桌,秀英舍不得伸筷子夾肉,還是大壯心疼她,給她加了幾塊肉,“秀英,你身子還虛著,多吃點補一補。”


    秀英又將碗裏的肉夾給了大壯一半,“你進山辛苦,才要多吃點。”


    王婆子滿意的笑了,看著秀英單薄的身子,她是有點擔憂,心想著得讓大壯多買些好吃的給她補一補。


    大壯自然樂意,隔三差五的帶迴一些雞鴨魚肉的。


    雖然秀英也吃了不少,但是身子依舊很虛,王婆子不放心。


    悄悄對兒子說,“明兒找個大夫來看看吧,都半年了肚子也沒有動靜,是不是有啥毛病。”


    大壯第二天就找來了大夫,倒不是為沒懷上孩子而著急,而是看著秀英身子太單薄了,怎麽補都沒什麽改變。


    大夫號了脈,歎了口氣,“哎,常年營養跟不上,身子虧空,虛不受補,得慢慢來。”


    王婆子一聽身子虧空,立馬問道:“那什麽時候能懷上呢?”


    “懷?現在不太可能,我先開幾副藥調理著,慢慢養著,日後再提懷孕的事吧。”大夫有些無奈的開口。


    王婆子一聽還要吃補藥,頓時心裏不喜,但是麵子上還是維持著,“秀英,你別著急,慢慢調理,等調理好了再給我生個大胖孫子。”


    秀英苦笑著點了點頭。


    大壯有些心疼,過去那些年秀英是受了多少苦啊,發誓自己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她。


    秀英遺傳了母親的手巧,對針織女工無師自通,大壯進山的時候,她就在家裏繡一些花樣,等攢夠了,大壯進城買藥草時就帶著。


    好些娘子都喜歡她的繡品,尤其是她繡的荷花,栩栩如生的,因為能夠吸引蝴蝶,她就出了名。


    來找她做秀品的人就多了起來,收入多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秀英心情也好了,已經很久不去想過去的那些事了。


    經過半年的調理,秀英氣色終於好了很多。


    沒多久就懷孕了,這可是樂壞了王婆子,自己的病像是好了一半,每日裏都看著秀英,生怕她摔著碰著的。


    “秀英,你快別幹了,放著讓大壯迴來幹。”王婆子一把奪過秀英手裏的衣服,現在除了偶爾接幾個繡活兒,王婆子隻讓秀英待著養胎。


    “可別碰著我的大孫子!”


    “娘,萬一是個女娃呢?”


    王婆子一聽,瞬間變臉:“呸呸呸!生個男娃傳宗接代才行!”


    見秀英好像也不高興了,王婆子怕影響她心情,抓緊找補:“也不是生女娃不好,如果這一胎真是女娃,那就再生唄,反正你年輕身體也好了。”


    秀英有種強烈的預感,自己這一胎一定是個女兒,那婆婆一定會不開心的。


    想到大夫後來說的,她能懷上這一胎已屬實不易,以她的身體底子,以後若是再懷怕是要沒命的。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當穩婆將孩子抱出來,開口喊著“恭喜生個女娃,女娃好,是爹娘的小棉襖。”


    王婆子瞬間變臉,連孩子一眼都沒瞧,還是大壯接過孩子,又打發了穩婆的。


    月子期間,王婆子更是一改之前的殷勤,大壯前腳剛進山,她後腳就躲在屋裏享清閑。


    任憑秀英屋裏孩子哭的震天響,她也是不會過去哄一哄的,她隻說自己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總想著躺著就能舒坦些。


    秀英也沒有跟大壯告狀過,所以大壯也並未察覺。


    曾經令人羨慕的婆媳關係,瞬間降到冰點。


    秀英看著懷中的女兒,默默掉眼淚:女兒啊,娘的寶貝,縱然你奶奶不喜歡你,但是爹娘都會愛你的。


    好在大壯對女兒十分疼愛,秀英才不至於抑鬱,她也理解婆婆想要一個孫子的願望,可是自己的身子怕是不行了。


    一日,她從外麵迴來,剛好聽到婆婆屋裏傳出大壯氣惱的吼聲。


    “娘!你別說了!我怎麽能休了秀英呢?”


    “可是她不能生了啊!你想讓咱們王家絕後嗎?”然後就是一陣哭聲。那聲音震天,怕是也沒想掩蓋。


    “娘,你別再提了,我就算一輩子沒兒子,隻要有秀英母女倆就夠了!”


    秀英沒想到婆婆竟然容不下自己了,但是她又實在放不下大壯,心想著婆婆愛財,隻要自己多做些繡品,多多往家裏拿銀子,說不定她就不會鬧了。


    之後的日子,秀英接了好多繡活兒,沒日沒夜的繡,眼睛都要瞎掉了,可是也沒見婆婆給好臉色。


    村裏的鄉親們看見秀英勤勞聰慧,都忍不住誇讚老王家,可王婆子卻說:“真是倒了八輩子黴,竟是個病秧子,連兒子都生不了,真不知道娶迴家能幹嘛。”


    就這樣過了三年,王婆子幾乎已經不跟秀英說話了,眼看也勸不動大壯另娶,就把氣撒在了小孫女荷花身上。


    “娘,奶奶為何不喜歡我?”三歲的荷花眼中含淚的撲在秀英懷裏,“娘,你給我生個弟弟吧,奶奶說隻要你生了弟弟,她就喜歡我了。”


    秀英沒想到婆婆竟然跟孩子說這些,而大壯剛好進門聽到了,二話不說就進了婆婆那屋。


    一會兒的功夫,母子倆就吵了起來,大壯出來後,那屋又是一通摔砸,王婆子越發忍不下去了。


    因為她感覺自己時日無多了,若是真抱不上孫子,死也閉不上眼啊!


    這日,門外突然來了一個瘸腿老頭,衣衫襤褸的。


    大壯三口都不在家,王婆子迎了出來,滿臉不悅:“你找誰?”


    “這是秀英家吧?”


    “你是他什麽人?找她幹什麽?”


    “這是親家吧,我是秀英她爹,這孩子離家出走好多年了,好不容易找著了,她在家嗎?”說著就要往院子裏走。


    王婆子一聽,不對啊,秀英不是孤兒嗎?怎麽多出一個爹?於是死活不讓他進門。


    此時大壯帶著娘倆迴來了。


    老遠就看到秀英,跟她娘年輕時候一摸一樣,秀英爹直接就撲過去坐在地上,指著秀英就罵:“你這死丫頭,當年拋下親爹自己跑了,張家人找不到你就打斷了我的腿,你這不孝女啊,如今自己吃香喝辣的,也不管自己親爹了嗎?”


    秀英見到他那一瞬,渾身開始發抖,聽著他說的那些話,才真切的感受到:她那個爹真的找來了!


    大壯見秀英麵色蒼白,又沒有否認,那必然是自己的嶽父了,於是便上前將他扶起來,進了院子。


    秀英看著她爹拖著殘腿,又一身的破爛不堪,想必吃了不少苦,也就沒再言語。


    大壯安頓嶽父住下了,夜裏秀英便將過往的事說了出來,她說:“我是陰年陰月陰日生,他們說我是陰女,親爹以前就是畜牲,他將我賣了給人家續命……”


    秀英說完後,大壯心疼她,便尊重她的意見。


    秀英覺得生養一場,給他養老是義務,打算在村子裏給買一個房子,日後養老送終。


    可是,秀英爹卻大罵她不孝順,掄起拐杖就砸在了秀英頭上,大壯和王婆子根本就沒反應過來。


    誰能想到這親爹竟然能下死手?


    他堅持跟秀英一家住一起,而且還要一日三頓酒肉伺候著,這讓王婆子氣不打一出來。


    想到那天秀英被他一棍子打昏死過去,她是心疼的,畢竟這些年秀英孝順她,對大壯也好,除了沒給他們家生兒子並無大錯。


    就算讓兒子休妻另娶也是無奈之舉,想到兒子跟自己說秀英過去的那些遭遇,她也是揪心的很。


    生個孫子真的就那麽重要?她猶豫了。


    以前王婆子嘴硬說不喜歡荷花,不願意給他們看孩子,但是每次兩口子出門,王婆子雖然不在荷花跟前,但是在屋裏也是總盯著的,怕摔了碰了的。


    這天,大壯兩口子又出門了,荷花還是像往常一樣在院子裏玩兒。


    王婆子躺在床上,突然聽到外麵有說話聲,她好奇趴在窗戶那往外看。


    “你放心,秀英把這孩子當命一樣,隻要把她抓走,秀英一定去找,到時候她落單,你們就可以下手把她弄迴去了。”


    秀英爹正站在門口跟院子外的一個黑胡子男人說話。


    “最好向你說的那樣!”


    “這樣張老爺能放過我吧!若是再打斷我另一條腿我就真沒活路了!”


    黑胡子沒理他,徑直往院子裏玩耍的荷花而去。


    王婆子哪裏顧得了那麽多,這個時間大壯快迴來了,她絕對不能讓這惡人把她的孫女偷走。


    於是,從廚房拿了把菜刀就衝了出去,一把將荷花護在身後。


    “奶奶?”荷花有些吃驚的看著她。


    “荷花,別怕,有奶奶在,這兩個惡人休想把你帶走!”此時的王婆子像個夜叉似的,舉著刀指著黑胡子就開罵。


    黑胡子被突然衝出的老婆子嚇的一愣,他迴身瞪著秀英她爹,不說家裏沒人嗎?


    “別怕,她一個半癱的老婆子不能怎麽樣!你快動手吧!一會大壯該迴來了!”


    黑胡子也不在猶豫,上去就要搶孩子,哪知道這老婆子竟然瘋了一樣,拿著刀就往他身上砍,邊砍邊喊:“快來人啊!殺人了!啊!!”


    被砍了一刀的黑胡子此時也急了,一腳將王婆子踹倒,還將那菜刀踢得老遠,抱起荷花就要跑,荷花嚎起來,往奶奶身邊掙脫,黑胡子竟一時沒拽動。


    緩過氣兒來的王婆子拚了命的抱住黑胡子的小腿,眼睛一閉,就開始繼續喊“殺人啦!快來人啊!”


    黑胡子哪裏想到這瘦弱的老婆子力氣竟然這麽大,無論他怎麽踢踹她就是不鬆手。


    既然你不要命,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黑胡子撿起那把菜刀就要往王婆子手上砍。


    也就是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壯漢飛奔而來,一腳就將那黑胡子踹翻在地。


    “是大壯!”秀英爹大喊。


    黑胡子被踹蒙了,剛要起身,就被大壯死死的按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秀英最先奔跑到婆婆身邊,抱起她查看她傷勢,而不遠處秀英爹見事情要敗露,立馬拄著拐棍要逃。


    此時王婆子指著他憤恨的開口:“別讓他跑了,是他找來的賊人要偷走荷花!”


    秀英見大壯脫不開身,立刻追上去將她爹按住。


    大壯報官後才徹底清楚,原來秀英爹是來幫著張家抓秀英迴去的。當年張家夫人死後,張家漸漸敗落,這張老爺就把賬記在了秀英父女身上。


    於是,派人各處尋找父女二人,前陣子終於找到了窮困潦倒的秀英爹,而秀英爹也終於找到了女兒,幾番敲打嚇唬之下,就有了之後的事兒。


    張家不經查,很快就紛紛下獄,而秀英爹在張家被抄家之前,就在牢裏不明不白就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張家下的手。


    聽到這個消息,秀英的心裏已經再無波瀾,因為她終於遇到了疼她愛她之人。


    一切風平浪靜了。


    王婆子終於跟兒媳秀英重歸於好,一家人又迴到了曾經的其樂融融,秀英的身體恢複的也很好。


    一年後,秀英竟然又懷孕了,而且生下了一個兒子,可把王婆子高興壞了。


    外人問她,是孫女好還是孫子好呀?


    她說:子女連枝,一樣好一樣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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