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本官何時欠你銀子?”何衝還以為莫紫箋要搞什麽幺蛾子,沒想到找出這麽一個蹩腳的理由。


    “沉霜。”莫紫箋遞給沉霜一個眼神,沉霜會意,拿出一張單據,照著上麵念了起來。


    “孝元九年三月,何大夫人與何小姐在莫家金鋪各拿一套鏤金頭麵,未付賬;同年七月,何大夫人於莫家古董鋪取走一個前朝青釉瓷碗,未付賬;次年六月……”沉霜口齒伶俐,聲音清晰,將這些年何家人從莫家白拿的東西一個不差的指了出來。


    這其中大部分是何大夫人母女拿的,剩下的便是何泉,何大老爺,就連何衝也有份。當然,這些當時都是何氏同意送給娘家人的,所以他們從未想過付銀子,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鋪子的持有者變成了莫紫箋,莫紫箋跟他們非親非故,可不會白送他們東西。


    莫紫箋接過沉霜手裏的單子,朗聲道:“上述所說的物品共計六萬兩千一百三十一兩,夫人已經替何家償還大部分,還差一萬零五百六十三兩。”這一萬零五百六十三兩正是當日莫紫箋從那四十一萬零五百六十三兩裏給何氏抹去的零頭部分。


    不等何衝開口,莫紫箋又道:“我這做的是小本生意,概不賒賬,這馬上到年底了,還請何尚書把剩餘的銀子給結了,我也好迴去給夥計們結工錢。因著夫人與二妹妹的關係,我與何尚書也算沾那麽一點親,那三兩銀子的零頭就不用了。”莫紫箋一擺手,十分‘大方’的道。


    何衝聽到她這一番言論,氣的幾欲吐血,加上圍觀的人正對著他們指指點點的,何尚書一股怒氣衝上腦門,語氣生硬的道:“不用了,何家還不差那三兩銀子,去,讓賬房把銀子給莫小姐結了,一分錢都不準差。”何衝對身邊的小廝交代道,小廝點點頭,急忙領命而去。


    莫紫箋看著臉色鐵青的何衝,捂嘴輕笑:“多謝何尚書體諒,以後您若有什麽需要的,大可讓人去莫家的鋪子,我給您打九折。”


    “不必了。”何衝簡直恨不得上去掐死莫紫箋,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隻能生忍著,氣的胸膛不停起伏。


    小廝很快將一萬五百六十三兩銀子拿來,莫紫箋接過銀子,將六十三兩的零頭分給初雪和沉霜,一邊分一邊笑道:“這是何尚書賞你們的,還不謝謝何尚書。”


    沉霜腦子伶俐,拉著初雪盈盈一拜,喜笑道:“奴婢謝謝尚書大人。”


    “哼。”何衝冷哼了一聲,一甩袖子走了,與此同時,何府大門緊閉,將看熱鬧的眾人都擋在了外麵,莫紫箋一走,眾人見沒熱鬧可看,也都四散而去。


    與此同時,何家人經常去莫家鋪子白拿東西的消息不脛而走,在繼門口懸屍一事後,再一次將何家推至流言的頂峰,一時之間,何尚書在金陵的知名度直線上升,連帶著何家的下人出門時都會被人圍觀。


    因為這兩件事都發生在同一天,結合之前傳出的莫紫箋遇刺的消息,眾人心裏都有所猜測。上次在桂花宴上,莫紫箋得罪了何氏,所以何尚書為了女兒報仇,派人去行刺莫紫箋,豈料莫紫箋命大,僥幸逃過一劫,於是莫紫箋便使出這樣的辦法報複何家,讓何家臉麵盡失。


    不得不說,不管在哪個年代,吃瓜群眾都是一群厲害的群體,他們雖未看見真相,卻猜的八九不離十。非但如此,有人還特意將莫紫箋和何家的恩怨情仇編成故事在茶樓等地講,莫紫箋聽說這事後,還曾調侃要找對方要版權費。


    故事裏說,莫紫箋如何如何厲害精明,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何衝乖乖掏銀子。當然,也有對莫紫箋持反對意見的人,這部分人認為,莫紫箋作為女子,手段未免太過強硬,且莫紫箋整日裏拋頭露麵,有失婦德。


    不過不管怎麽說,有一點大家還是達成了共識,那就是不要輕易招惹莫紫箋,因為她不僅刁鑽,還能豁得出臉麵,所以誰若惹了她,準沒好果子吃。


    流言甚囂塵上,就連何氏這樣不出門的人也聽說了,所以當莫紫箋一迴府,何氏便馬上到萬紫園找莫紫箋。


    “你當初不是答應過,隻要我將銀子還你,你就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何氏滿臉怒意的看著莫紫箋,似乎在指責她不守約定。


    莫紫箋點頭:“沒錯,我是答應過,但是我也說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何衝他自己做了什麽,他自己心裏有數,何況我去何家要錢,又沒朝夫人你要,算不得違約。”還有一句話,莫紫箋沒說,跟何家人她本也不想講什麽約定。


    “這麽說,今早的事也是你派人做的?”何氏指的是何府門口懸屍體一事。


    莫紫箋伸手一根手指在何氏麵前晃了晃,輕道:“夫人,話可不能亂說,眼見為實,你既然沒有看到,就不要隨意猜測。”


    雖然莫紫箋否認,但何氏已經可以肯定就是莫紫箋做的。她不再美麗的臉陰沉著,冷笑連連:“也罷,是我不該相信你這個小賤人,莫紫箋,咱們走著瞧。”


    “慢走不送。”莫紫箋懶得同何氏廢話,直接下逐客令,何氏冷冷的瞥了莫紫箋一眼,一言不發的走了,何氏走後,莫紫箋將一萬兩銀票交給筱風,然後隨手拿了本雜記,靠在軟塌上百無聊賴的消遣。


    鄭碧玉的及笄禮上,本有一些人家有意考慮鄭碧玉,但這兩天何府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讓那些人又紛紛打起退堂鼓,駐足觀望。


    這其中隻有一家堅持下來,不過鄭碧玉聽說對方的條件後卻十分的排斥。


    對方是個四品中郎將,第一任妻子在兩年前去世,留下一個一歲的女兒,這人想找個人替自己打理府邸,照顧孩子。


    “我不同意,打死我也不同意,我絕不與人做繼室。”鄭碧玉眼下急了,也顧不得她自己的母親就是繼室,大聲嚷嚷道。


    何氏麵上閃過一絲不悅,不過還是好言勸道:“我沒說讓你嫁給他,我的意思是可以考慮一下,如果實在沒有更合適的人選再說。”


    “就算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我也不嫁。”鄭碧玉心裏早有所屬,自然看不上一個小小的中郎將。


    何氏沒想到一向柔婉的鄭碧玉反應如此激烈,耐心的勸她:“母親知道你不想給人當繼室,不過如今你父親隻是個六品官,那些世家大族咱們恐怕高攀不上,你聽母親說,與其嫁入世家為妾,還不如為人繼室,他沒有嫡子,隻有一個女兒,到時候不過是一份嫁妝了事,何況等你嫁過去生了嫡子,他還哪能想起那個女兒,到時候還不是任你處置。”


    連日來的打擊讓何氏清醒不少,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鄭碧玉的未來著想,隻可惜,鄭碧玉年紀還小,理解不了裏子遠比麵子重要的多。


    見鄭碧玉沉默不語,但表情十分抗拒,何氏眯起眼睛,盯著鄭碧玉:“你與母親說,你是不是有了人選?”


    提起這個,鄭碧玉的臉不爭氣的紅了紅,何氏一看她這樣子,便知道她已經有了人選,便問道:“那人是誰?”


    鄭碧玉見瞞不過去,在何氏耳邊小聲嘀咕了兩句。何氏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看著鄭碧玉訓道:“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為什麽?”鄭碧玉不服氣。


    何氏苦口婆心的跟她分析道:“五皇子是皇後嫡出,將來很有可能是繼承大統之人,以咱們家現在的情況,你就算嫁給他為側妃也是不能的,難道你要給他做侍妾嗎?上麵有正妃側妃壓著,你的日子豈能好過。”


    “我知道,但我就是喜歡五皇子,就算做侍妾我也願意,與其嫁給那個喪偶的中郎將,我情願給五皇子做侍妾,母親你也說了,五皇子未來極有可能繼承大統,到時候女兒就是皇妃了。”


    見鄭碧玉執迷不悟,何氏覺得很頭疼,不留情麵的打擊她道:“你也說了,隻是有可能,你別忘了,皇上還有四皇子、八皇子、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不過是個孩子,八皇子資質平庸,四皇子性情陰沉難以捉摸,何況五皇子是皇後娘娘所出,皇上一向敬重皇後娘娘,對五皇子也比其他人偏愛,隻要我能得到五皇子的歡心,到時候就能幫助父親恢複官職,母親也不用再看莫紫箋的臉色。”


    鄭碧玉說的這些未嚐沒有真心,不過大部分都是借口,她主要還是為了自己,她不甘心一輩子平庸,她有美好的容貌,過人的才情,她不甘心嫁給一個凡夫俗子寥寥一生,所以,她選擇了最有前途看起來也最好操控的五皇子。


    見鄭碧玉似乎鐵了心的要嫁給五皇子,何氏也不再勸,隻是吩咐鬆嬤嬤這段時間好好看好鄭碧玉,別讓她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而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可以說讓何氏和鄭誌都始料未及。莫紅纓迴京了!


    與上次得勝迴朝不同,莫紅纓此次是秘密迴京,她先於大隊伍一步迴到金陵,將人犯秘密押解進京,向孝元帝報告此行的結果,之後便待在宮裏,沒有迴府。等到第二日早朝,莫紅纓突然出現,文武百官當場便嚇了一跳,不少人直擦眼睛,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直到莫紅纓站出來將調查結果匯報給孝元帝,百官這才知道,原來先前莫紅纓是被孝元帝派出去辦事去了。


    “啟稟皇上,民間近來興起一個神秘組織,在遼州、滄州、贛州等多個州府販賣一種名叫麻片的藥,據說吃了此藥可緩解疼痛。但據臣查證,此藥對人的心智有極大影響,服食此藥之後,人會變的瘋癲,行為然不似平常,而事後,大部分人並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此藥藥性兇猛,荼毒至深,臣以為應將此藥入禁。


    另外,遼州知州米富與邪教人員勾結,不僅多次阻止臣辦案,還將臣的行程透露出去,以圖置臣於死地。臣已將人緝拿,另外,臣抓獲幾個賣藥的人,現與米富一同關押在刑部,請皇上發落。”


    其實昨日孝元帝就已看過案宗,今日之所以讓莫紅纓在早朝上將這件事公之於眾,是為了借此機會震懾世人,尤其是那些心懷不軌之人。


    米富很快便被提上殿,他一看見孝元帝就不停的喊冤枉,孝元帝一看到米富,瞬間大怒,竟然叫人在殿上對米富扇耳光。


    “你與奸人勾結,殘害朕的子民,動搖朕的江山,還敢叫冤枉,來人,給朕張嘴,掌完嘴把他的舌頭給朕拔了。”


    孝元帝這次真是氣的狠了,民乃立國之本,他不敢想象若是此等藥物廣泛流傳,他的子民會變成什麽樣子,他的國家會變成什麽樣子。販藥的人固然可恨,米富這等吃著皇糧卻心向外的蛀蟲官員更加可恨。


    見孝元帝勃然大怒,宮人不敢耽擱,掌完了嘴便急忙將米富拖下去割了舌頭。米富沒了舌頭不能繼續喊冤,便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孝元帝對自己下判決。


    “傳朕旨意,遼州知州米富,貪贓枉法、殘害百姓、有負皇恩,擇滿門抄斬,三族之內在朝者部罷免,永世不得起用,男子不得科舉,女子不得選秀,拖下去。”孝元帝冷聲宣判著對米富的處置,厭惡的擺了擺手,讓宮人將頹然的米富拖了下去。


    孝元帝給的懲罰不可謂不重,不僅滿門抄斬,還連累三族,如此一來,米家的人定要恨死米富了,孝元帝這是要米富在地下也不得安寧。


    最後,孝元帝掃視滿殿,聲音低沉且緩慢的道:“有米富做例,朕倒要看看以後誰敢作奸犯科,不管是誰,朕絕不姑息。”孝元帝身上的威壓陡然迸發,震的殿內群臣紛紛低下頭,生怕與孝元帝對視。


    “皇上英明,臣等必鞠躬盡瘁,以報皇恩。”群臣異口同聲的向孝元帝傳達自己的忠心,孝元帝看著下首小心翼翼的群臣,臉色緩和了一些,看著大殿中央的莫紅纓道:“你這次的差事辦的很好,眼下蠻夷臣服,邊關太平,你且不用急著迴去,留在金陵陪朕過年吧。”


    莫紅纓等的就是這句話,忙跪下謝恩:“臣謝皇上恩典。”


    孝元帝滿意的看著跪在地上的莫紅纓,繼續道:“不過朕也不養閑人,從明日起,你就去京畿營和吳樞一起練兵。”


    “是。”


    “這次你立了大功,按理朕該嘉獎於你,不過這些年你屢立戰功,朕覺得對你已賞無可賞,既然這樣,朕就破例給你個恩典,封你的外甥女莫紫箋為正三品郡君,封號就叫柔嘉吧。”


    “謝皇上隆恩。”莫紅纓比自己得了封賞還高興,對著孝元帝行了一個標準的叩拜大禮。


    眾人都紛紛恭喜莫紅纓,隻有慕風情站在一旁冷眼旁觀。柔嘉?這兩個字真是賜的‘極好’,雖然跟莫紫箋一點邊不沾。


    冊封的恩旨先莫紅纓一步到達莫府,莫紫箋剛接到聖旨的時候,有些莫名其妙,想起之前五皇子說的話,莫紫箋還以為這便是五皇子說的賞賜。


    “恭喜柔嘉郡君。”宣旨的太監將聖旨交給莫紫箋,討喜的笑著道。


    莫紫箋將聖旨收好,清露趕緊上前往宣旨太監手裏塞了個荷包:“辛苦公公跑一趟,這是我家郡君一點心意。”


    “如此,奴才就卻之不恭了,就當奴才沾沾郡君的喜氣兒了。”


    “應當的。”莫紫箋點頭應和,一派大家風範。


    等出了門,宣旨太監打開一看,臉上樂開了花,方才在府裏,他掂著這重量不輕,沒想到裏麵竟然是兩塊十兩的銀錠子,這柔嘉郡君可真是大方。宣旨太監走後不久,莫紅纓便迴到莫府。她一隻腳已經踏進門口,卻突然轉身大步走出門口,立在門匾下,怔怔的看著上麵兩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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