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好東西,顧念辭就離開了貓舍。


    再不迴去,家裏那隻搗蛋鬼可要開始幹活了。


    果不其然,剛打開門,顧念辭便看到了沙發一角,右右自得其樂的身影。


    身下的地毯幾近扭曲,幾根貓毛粘在上麵,像是一場無聲的宣戰。


    顧念辭明白這小家夥的鬧騰勁兒,便將它抱在懷裏,拿出新買的小魚幹。


    沒定力的某貓瞬間倒戈,窩在顧念辭懷裏撒嬌。


    “你可真是個機靈鬼。”


    修長的手指在右右身上來迴撥弄,許是太舒服了,它竟趴在腿上一動不動,偶爾發出唿嚕嚕的聲音。


    右右是顧念辭在貓舍附近撿到的,看到小家夥的時候,全身髒兮兮的,腿還瘸了一隻,上麵掛著零星的血汙。


    他之前不愛養寵物,他不認為自己能照顧好他們,畢竟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但那一瞬間,他或許起了惻隱之心,尤其是那雙藍綠色的眼睛,對上時他好像看到了幼時的自己——他在短暫的一刻相信了貓能通靈。


    後來他還是把它抱迴了家,送它去寵物醫院,給它一個家,也給他一個家。


    對於家這個詞,顧念辭沒有什麽可供參考的詞匯,對於它的印象,也僅止步於父母死後,後來他被他的“好”姑姑顧蘭帶走,像個局外人一樣被隔除在外。


    在那裏,除了他的表姐靳敏把他當作親人,其餘人就像看待一隻怪物一樣對待他。都說倦鳥歸林,可在他如此疲憊的情況下,也沒能找到容下他的林。


    廚房的流理台上,右右雙腳交替,優雅的趴在上麵,圓溜溜的眼睛跟著旁邊忙碌的身影來迴轉。


    顧念辭將做好的晚飯端到中島,轉身看到腳下的小跟屁蟲叼著今天新買的玩具,抬頭望著他。


    葡萄般的小眸子裏寫滿了“跟我玩跟我玩”。


    顧念辭看著它,一本正經的教育道:“現在不行,我要吃飯。”


    小東西不能太溺愛,容易養出王子病。


    顧念辭叉起一塊西蘭花隨意的放入口中,他的膚色本就白,現在被金色的刀叉一襯托,就像白色的顏料裏混入了幾滴燙金。


    鬢前的一綹頭發落下,影響用餐,他便將皮筋摘下,重新固定頭發。


    關於這個發型,發廊的tony給他安利了好幾次,他都以不好打理拒絕,那天他頂著一頭未加修整的狼尾坐在理發台的時候,tony都驚呆了。


    顧念辭不是一個樂於嚐試新事物的人,去理發店前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但不得不承認,人還是要多換幾個樣子,不然時間久了,自己看著都生厭。


    頭發再一次被紮起,耳邊的皮膚盡數暴露,白皙的皮膚遮掩不住青色的血管,脈絡微微凸起,沒有猙獰反而更顯出幾分別樣的美感。


    就像一杯兌了甜汽水的威士忌,散發出男性荷爾蒙的同時又有種不富侵略性的,隱晦的魅力。


    顧念辭看著在貓爬架上上竄下跳的右右,突然有些後悔喂它這麽飽了,圓滾滾的小肚皮跟個皮球一樣,精力如此充沛,看來今晚又少不了折騰他。


    周五下班,朗風快高興壞了:“裴哥,明後雙休你準備幹什麽?”


    朗風家和酒店順路,裴尚言順便捎他一程。


    “不知道,沒什麽安排,可能……整理一下接手案子的材料?”


    朗風抿嘴看他:“哥。”


    裴尚言帶著疑問的看了他一眼。


    “你真的特別特別敬業。”


    “……”


    裴尚言怎麽會聽不出他話裏的鄙視,他看著窗外紅透半邊天的晚霞,略微生硬的解釋道:“我平時沒什麽娛樂活動。”


    他在美國那會兒還會和陸謙去馬場跑兩圈,有時打打棒球,或者偶爾去幾次酒吧,但迴國後,他好像忙的擠不出一點時間。說實話,有時躺在床上,迴憶自己過完的一天,他好像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麽。


    朗風沒有多說,暗自籌劃以後說什麽也要把他帶出來轉轉,別憋出病來了。


    收斂起思緒,他轉移開話題。


    “哥,不得不說,這可比擠地鐵強多了。”


    朗風調換著車載音樂,一邊搖晃身子一邊跟著唱。


    “嗯,下次開你的帕美帶我兜兜風。”


    “成,等我把啥時候把它偷出來就帶你上秋名山。”


    “偷?”裴尚言不是很明白這個字的意思。


    朗風看著他尷尬的笑了,摸著鼻子解釋:“這不怪我爸嗎,上次我迴趟家,不就是把他那株寒蘭碰地上了嗎,他就把我攆出來了,一大老爺們養什麽花?莫名其妙。”


    他說的理直氣壯,仿佛那一千五一株的花不是他禍害的一樣,埋怨意味十足。


    朗厲行追了他半個院子,邊追邊罵,說別人是五行,他多一行,他屬煞,要不怎麽天天和花草犯衝,小時候禍害周晉的院子,長大了也不省心,禍害他。


    朗風裝的一副可憐樣兒,真真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車庫鑰匙在他手裏,我也不好意思問他要,唉,可憐我的帕帕,放在那裏吃灰。”


    “像我這種商業精英就得開這樣的車。”


    裴尚言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看著他對著後視鏡咧嘴笑。


    “……”


    “yl並購的應急預案我寫過了,待會兒發你郵箱,你打印好後,連同今天在心理諮詢室得到的資料一起給周律。”


    “嘖嘖嘖,還好我沒有跟蹤並購項目的執行,要不然呐,有的忙嘍。”


    裴尚言不置可否,問他:“哪裏下車?”


    朗風指了指路旁的指示牌。


    “前麵路口把我放下得了,離我的小窩也不遠。”


    話音剛落,朗風像想起什麽似的,突然轉身朝向他,“哥,你還在酒店住嗎?”


    裴尚言摸不清這又是觸了他的哪根弦,慢慢的迴了聲:“嗯”。


    “家裏離律所遠,往返費時間。”(這裏以後裴迴別墅的時候可以提他住別墅,但孤單)


    朗風一想,這人住清野居,盤山別墅,郊區了都,能不遠嗎?當然,他也隻敢默默的——在心裏——小小的——吐槽一下。


    “哦,我知道一個樓盤,我朋友他爸和人一起開發的,你不是有買房的打算嗎?那裏還挺不錯。”


    裴尚言握著方向盤,眼睛卻盯著朗風,音色冷淡就像天邊掛著的那輪月亮,隱隱又泄出些調侃的意味:“怎麽,你還兼職售樓員?”


    朗風嘻嘻的笑著,隨手解開安全帶。


    “說來聽聽。”


    “那裏我以前去看過,原本想留一套升升值,但手裏沒閑錢。戶型設計不錯,布局合理,離咱們律所也不遠。


    “而且我之前看了下a市的控規,那片地兒的規劃和價值潛力還是不錯的。”


    他邊說邊擺弄手機,不一會又遞給了裴尚言。


    是那處樓盤的地址和圖片。


    劃動著屏幕,裴尚言問道:“精裝房?”


    “嗯,你要是想趕快入住,倒也省事,要是想自己裝修,我再給你物色幾家。”


    他看了下又將手機遞給朗風,“先把地址發我,我有空去看看。”


    “得嘞,你看完要是不喜歡再和我說,哥們給你找。”


    朗風握拳錘了錘自己的左胸口,頗有種舍生取義的凜然。


    “你如果覺得這個姿勢很帥,建議你去a市動物園,裏麵的猩猩很樂意和你交朋友。”


    他看裴尚言一臉不耐的樣子,嘴裏的話對他這個一直考慮著他的容身之所的人很是刻薄。


    “哥,你這張嘴有時候還是不說話的好。”


    朗風之前有點搞不太懂他裴哥的性格,你說他不愛說話吧,法庭上咄咄逼人,堵的對方辯護律師底氣全無,臉色青紫的也是他。


    最開始他進律所時,對於裴尚言的印象就是一個高冷,故意裝x,努力營造精英律師形象的大帥比。


    可相處久了,他才明白,原來真的有人除了在工作時關閉靜音模式,其他時間基本都處於閉麥狀態。


    他懷疑是不是裴尚言在法庭上喋喋不休超負荷了,下了場太累,沒了說話的欲望。


    不過現在他覺得他家裴律好多了,至少現在會笑一笑,甚至還會調侃人了。他再也不是那個隻會自己找話題,活躍辦公室氣氛的炮灰助理了。


    他快速打開車門,衝著裴尚言擺了擺手,“走了哈,哥,路上注意安全。”


    裴尚言麵無表情地朝他點點頭,示意朗風趕快關門。


    朗風衝著裴尚言豎了個中指。


    那句“冷血的男人”伴隨著汽車的轟鳴消散在尾氣中。


    裴尚言訂的房間在19樓,剛走到酒店大廳,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微信彈窗一閃,是朗風。


    〔這是我問我朋友要的,他們裝修的風格還蠻多樣的,你可以看看符不符合你的審美和使用習慣。〕


    朗風的效率真夠快的,不一會就把房子照片搞來了。


    裴尚言這次是真的懷疑朗風在售樓處兼職賺外快。


    他看了幾張後,迴複道。


    〔還可以。我對裝修設計要求不多,夠簡約就行,有時間我去看看樣板間,明確一下交付標準。〕


    裴尚言低頭打著字,沒注意到身後歪七扭八走過來的人,他剛點完發送,胳膊就被撞了一下。


    那人踉蹌著向前好幾步,意識到撞到人後,趕忙轉過身來道歉。


    “不好意思,腿腳有點不聽使喚。”


    風挾裹著那人的氣息抵至裴尚言的鼻前——他聞到了隱隱約約的酒味,不濃,但辨識度很高。


    人頭馬x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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