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周也和律所負責這個case的律師一樣,酒店、目標公司、律所三點一線,可縱是如此,從他身上卻看不出絲毫憔悴。


    用朗風的話說:每天都會是那個帥的無懈可擊,找不出半點瑕疵的裴律。


    他抿了一口咖啡後,繼續說到:“新來的想在陌生環境立足,最好的辦法就是吃了當地的“大賈”,即減少了潛在的競爭對手,又增加了市場適應性,手段毒辣,一舉兩得。”


    朗風附和著點頭,這商場上的利益往來就如同利劍,要的就是一個直插要害,一針見血。辦法雖簡單粗暴,卻頗為適用,這yl管事的,腦子不可謂不聰明。


    他隨手拿起桌上的一份專利報告,衝著裴尚言指了指。


    上麵是一款輔助催眠vr儀。


    “我最近心理不怎麽健康,老失眠,哥,你跟人公司代表套套近乎,給我整個vr眼鏡玩玩兒唄?”


    裴尚言繼續翻著文件,分出1%的心神迴答他:“晚上少看點不該看的,心理狀況自然就好了。”


    朗風:“……”


    我一生廣結善緣,要個vr眼鏡怎麽了!


    知道裴尚言在損他,朗風也不解釋,繼續和他插科打諢。


    “那你們不得和一群說鳥語的老外共事啊,西班牙語咕咕嚕嚕的一大串,聽著就牙疼。”


    “你以為yl的智囊團是吃素的?中文說的比你順多了。”


    裴尚言一副關愛智障的眼神,不想再和他浪費一秒鍾的時間。


    他將手中的另一份資料連同咖啡杯一同交給朗風。


    “這份資料多打印幾份分給大家,明天有場yl的並購案談判,你和咱們所的團隊一起去。”


    朗風撇撇嘴,手指還指在那款vr儀上。


    他不死心的又問了句,臉上堆著討好的笑:“那這眼鏡兒……”


    “也自己要。”


    裴尚言嚴聲拒絕,冷淡的語氣甩過來,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事不關己的看著電腦。


    朗風像被人捅了一刀,誇張地捂著胸口,落寞地走出辦公室。


    裴尚言瞥了眼話多戲更多的人,對著他的背影補充到:“yl派在東亞的負責人是個華人,你跟人家套套近乎,說不定真能要來一台試驗品。”


    朗風在門外停住,眼中的光失而複得。


    倒不是他真的想要那眼鏡,而是他對他裴哥最後的補充安慰甚是寬慰。


    他忙轉過身以表欣慰,可迎接他的卻是那扇關上的門。


    “……”


    他要被這個打一棍給個甜棗又打一棍的高級pua技巧給創死了。


    十月份過後,獨屬於夏天的燥熱已經慢慢消失,顧念辭走在街道上,看著形形色色的人掩映在一棵棵泛著金黃的法國梧桐裏。


    桂香拉著“行道樹之王”在風中起舞,顧念辭看著被自己踩在腳下的葉子,突然覺得他的出現好像破壞了這裏的和諧。


    他盯著上次問莫培延要來的地址,圓潤的指甲堪堪捏住紙的一角。手的晃動下紙也跟著晃動,不知是生理性的震顫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他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盯著附近一幢幢的居民樓發呆。


    莫培延上次和他說,他爸的那個同事退休後就住在這裏……


    顧念辭身上的氣質溫潤柔和,很少具有侵略性。可此刻,手指有節奏性的一頓一頓地敲在椅背上,雖然看上去仍舊散漫隨意,仔細一瞧倒有種攝人心魄的深沉。


    他兒子覺得他警察老爸的死有些蹊蹺,查一查是不是也無可厚非?


    不遠處,一個小孩踩著自行車快速的騎著,一陣加速後,腳踏板轉的飛快。


    小孩兒將腳放在車子的橫梁上,笑聲充斥整個小區,嘴裏還念念有詞:“你看我也會騎電瓶車啦!”


    他大聲嚷嚷著,不知在和誰說話。


    顧念辭看著那輛白色的自行車,眉宇間留存些溫和。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他也隻在父母還在的時候有過。


    顧爸總愛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每次晚飯後都要拉著他媽和他在小區周圍散散步。


    他五歲的時候,顧爸送他一個生日禮物——一輛藍色的腳踏車。


    拆開箱子的第一眼,印入眼中的那抹藍色,即是他幸福的開始,也是他痛苦的開始。


    他被他爸逼著每天晚上在小區樓下練習自行車,在經曆了九九八十一摔之後,他斬獲了一項技能——他把自行車學會了。


    當時他媽在樓上都能聽到他那叫苦連天的哭喊,有時還會打開窗戶鼓勵幾聲。可是後來,明明兩人就換了換位置,他在樓上苦的聲嘶力竭,可他媽在樓下怎麽也聽不到了。


    他父母過世後,房子被顧蘭賣了,那個藍色的自行車也早被她當成了破爛處理掉。


    當時那個摔疼了還要人哄的幸福小孩也不知道這種場景是他日後百般豔羨的。


    顧念辭漸漸迴了神。黃昏時的日光總是最美也最不刺眼的,白色的自行車被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那小孩好像就要變成哈利波特騎著掃帚飛走了。


    可下一秒,本該飛上了天的哈利波特摔到了地上。


    這一次,該由他扯著嗓子哭喊了。


    那小胖墩坐在地上嗷嗷哭,可顧念辭怎麽看也是自行車更疼些。


    車子的後輪還在力的作用下幽幽轉著,仿佛在抱怨什麽,隻是比起小胖墩震天的哭喊,氣勢有些弱罷了。


    深灰色的手帕被一隻白淨修長的手捏住,輕按在傷口上,那小胖子瞬間噤了聲。


    他看著眼前不知是帥氣的哥哥還是英氣的姐姐,眨巴眨巴眼,睫毛上晶亮的水珠像顆顆碎鑽。


    “別哭了,給你吃糖。”


    顧念辭看著內牛滿麵的小胖子,忍住想笑的衝動,溫柔的哄著他,讓那小子都看呆了。


    他輕柔的幫他處理破皮的傷口,手指按在手帕上,像灰色的絲綢上灑了幾滴牛奶。


    “迴家讓你家長給你的傷口消消毒,知道嗎?”


    那小胖子剝開糖衣,愣愣地將糖往嘴裏塞,聽到他的囑咐後又點了點頭。


    打著哭嗝仍不忘吃糖,還知道迴應似的點頭。


    三者巧妙的融合在一起,顧念辭終於憋不住笑。別的陌生人對著小孩笑像圖謀不軌的人販子,而他卻像陽光溫柔的鄰家哥哥。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騎車,你家裏人呢?”


    小胖子朝後一指,帶著哭腔的說道:“爸爸剛剛還在我後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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