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皇帝召見了太子夫婦的事也沒刻意收著,到了下午,不單單是三宮之間,往下各個宮裏也多在議論此事。


    原本申家涉及謀反就是一樁大事,現今皇帝還親自見了太子妃,可見申家要徹底沒落了。


    彼時王慧還在她姑姑王美人的屋中說話,二人倒說不上來多欣喜。


    王美人隻同往前一般——極為平淡地叮囑著她侄女,“如今是申、田兩家相鬥,不論最後誰輸誰贏,你也莫像上次那樣去碰頭了。太子那估計也不好受,前頭才因為田氏作梗丟了個孩子,現在又為他兩家鬧到前朝,就算最後田家贏了,你瞧瞧往後田氏的日子又能有多好過?男人總不會喜歡太有心機的女人,你呀,這些日子就默默守在自己屋裏就好了。等這陣子過去了,申氏沒了,太子也看不上田氏,寵愛豈不全落到你頭上了?趁著這時候,也多了解了解太子的喜好,往後在房中多討他的歡心。”


    王慧聞言羞澀一笑,想起儲妃有孕那段日子,太子寵幸她的幾迴,雖然她還不懂男女間真正的情愛該是如何,但她知道她是喜歡和太子待在一起的,哪怕說不了幾句話、哪怕是隻行使那事。


    但就算如此,也該是真心疼愛她的罷。


    若以後太子的寵愛全落到了她一個人身上……她不禁麵色一緋,嗔道,“姑姑,怎麽說起這些了。”


    王美人捂嘴笑了笑,“好歹也是開了臉的人了,同姑姑有什麽說不得的?”


    姑侄倆的對話在自己屋中也沒收著,一旁的戚子聽得了全然,瞥過一眼王慧、又瞥過一眼對麵的王美人,默然低了頭。


    相比起永巷裏的熱鬧,金陽殿裏尚且冷清,正殿內的儲妃被皇後禁了足,丙舍的田良娣又被太子禁了足,到了這個時候,大院內都不如往前那樣——人來人往的,就連牆角路邊的石燈都少點了幾座亮的,昏暗之中,兩個人便沿著石子道迅速進了正殿。


    一個是從金陽殿出去的茵梅、一個是從蘭房殿來的阿勇。


    這阿勇倒也有些本事,身為蘭房殿裏伺候的宮奴,不僅是同金陽殿這頭關係好,就是在少府那兒也混出了些名聲,時間一長,憑借著少府四通八達的關係,又認識了兩個在天門殿當差的侍中。


    這些都還是往前茵梅在申容麵前囉嗦過幾句,她留著心,今日才能想著用到的。


    上午從乙和宮迴來,申容就讓茵梅去找上了阿勇。阿勇也表現得很是積極,下午先跑了一趟少府,同一個有些交情的小黃門往天門殿再過去了一趟,拉著那侍中在下午聚了一聚,不出一會就套出了話。


    “聽說是個叫羅桐的佞幸在陛下麵前提起的。此人先前乃是田府的食客,後來被田司直送到了宮裏伺候皇帝。”阿勇似迴想到什麽,唇邊露出一絲不屑,“靠著姿色上位的,單獨服侍過陛下幾迴,就混到常侍郎的位置上去了。”


    原來還是田家,不過這個羅桐,上一世倒是沒聽過……申容低頭點了點案上的耳杯,又問,“聽你這語氣,這人在乙和宮應該有許多人不喜歡罷?”


    “何止啊。”越說越來勁,阿勇竟下意識直起腰來迴話了,“就是少府那頭都好多看不慣他的呢。就仗著陛下的喜歡,還真把自己當個主子、當個後宮娘娘了,都是給郎官們安排的飯,單他的要不同,今日要現宰的羊肉、明日要暴幹後的脯,冷了不吃,燙了也不吃。太幹了嫌塞牙,軟了又說沒嚼頭。”


    “年初有人不慣著他,就沒按著他的來,上的都是和其他人一樣的菜。結果他來了脾氣,找了個由頭給人揍了一頓,給打斷了骨頭,後來還拿走了人好不容易開的藥方子,現在都還沒好利索,估計啊,一輩子都得瘸著走了。”


    申容也沒在意阿勇這沒規矩的姿勢,露出一抹平淡的笑意,“那怎麽就沒人想著整整他?”


    “誰敢啊?陛下喜歡著他呢。”


    “喜歡也得有個理由啊,譬如你方才說他長得好,若有一天毀了容,可不就喜歡不起來了?若說是喜歡聽他說話,要受了風寒風熱的,啞了嗓子,不也難得喜歡了?”她拿起耳杯,淺抿了一口。


    話落瞧上阿勇,見他沒有如同多數人那樣驚慌,反倒是茅塞頓開,眼中先是一亮。


    所以說這人明白就明白在這,話不需要勸太多,就能明白接下來的意思了。既然這羅桐是多數人都不喜歡的,要是他暗暗去提點了這事,豈不是為此討好了一大片人?何況才把這個消息說給儲妃聽,明顯這羅桐也是得罪了儲妃的。


    自己要是做成,還不就一舉多得了?


    雖然保不準儲妃的母家以後會如何,可光是討好了少府和天門殿的那群人,以後也差不了。阿勇終於再躬下身去,先憨笑了兩聲,又極為聰明地把這個人情放到了申容這,“就算不為他得罪了少府的那群人,也不能得罪了儲妃您啊。奴婢肯定要想辦法給他嚐嚐苦頭的。”


    申容臉上似笑非笑,也沒接他這話,“去罷。”


    “誒。”他得了令正要退下,才轉身,後頭儲妃的聲音便又響起了,“今日你來金陽殿,迴去了可要讓叔衣知道啊?”


    語氣算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可話尾放得幾分輕柔、幾分微妙,不覺得慈和,反倒更像是拿著一根銀針在挑他的筋,末了卻還是溫溫柔柔地看著他。


    阿勇猛吸了口氣,說不出來是否是自己想差了——儲妃的善良大家夥都知道,前頭皇子們的周歲宴上,西宮的那群人都那樣說她了,也沒見著她怎麽,哪怕是後來那吊死的老媼,當初看樣子也不像是她做的。


    莫非,真是他想得太多了?


    “奴,奴婢保證不說出去。”阿勇隨即伏身磕了個頭,不敢再往深想下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漢宮春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相無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相無相並收藏漢宮春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