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林家眾人,賈母便臉色難看的讓人喊賈政、賈赦過來。


    兩個人剛剛正在和那幫新近靠過來的人高談闊論,隻等著林如海拜見了賈母便可正式開席了。


    可等了半晌竟然先等來了蓉大爺受傷的事,緊接著就傳來林如海已經離開的消息。


    蓉大爺的事眾人一聽都有些驚訝和唏噓,不管如何臉上都帶了些關心。可是等聽到林如海已經離開,這些人可就坐不住了。


    他們費勁吧啦的和賈家搭上線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能見上一見這位即將上任的督察院左督禦史,不然誰耐煩他們在這裏討論些什麽古董字畫、金銀玉器?


    此時眾人也看出來了,林如海和賈家的這門姻親似乎也並沒有那麽親近。


    隨即又想到林家的其他幾個孩子,心中也有幾分了然。


    卻是他們想差了,賈家根本就無關緊要,林家根本就不在乎。


    “既然如此,我等就不再叨擾了,賈大人還是去看看這位蓉大爺吧,畢竟那是寧國府唯一的繼承人。”


    有那想明白的也不想在賈家浪費時間,又見著有這麽件事剛好拿來當借口,便直接提出告辭。


    有一個便會有兩個、三個,等大廳裏的人幾乎都走光,隻剩下賈政和賈赦的幾個門人的時候,這兩兄弟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賈政心中便有些羞惱,既是惱怒這些人的勢力,又是惱怒林如海的不留情麵,竟然走得這麽幹脆。賈赦也同樣如此,但是見賈政如此丟臉便也覺得還好。


    二人正沉默,便見後院來了個人,說是賈母要見他們。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都知道這是老太太不高興了,要叫他們過去訓斥呢。


    賈赦可不想這個時候去老太太跟前挨罵,更何況是跟自己這個弟弟一起,到時候老太太保準隻顧得上罵自己而放過老二。


    想到這,賈赦當先開口:“既是母親相召本不應遲疑,隻是族長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卻不能不去看顧一二,”賈赦臉色很是鄭重的拍了拍賈政的肩膀,那力道一點也沒有收斂,將他的身子都拍得一晃,“母親那裏還望弟弟替我告個罪,等我從東府迴來便去見母親。”


    “……”身子有些發麻的賈政,看了看還放在自己肩頭的那蒲扇一樣大的手掌,強擠出一個笑臉,“兄長且放心去吧,母親那裏我會說明的。”


    賈政倒不會故意不說,畢竟他也是要在賈母那裏等賈赦帶迴來的消息的。


    兄弟二人背道而馳,不知為何,快走到門口的賈赦突然迴頭看了一眼賈政,直到賈政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內賈赦才微微歎了口氣,背著手往寧國府走去。


    往常賈母總說請太醫、請太醫,可是榮國府和寧國府加起來,夠資格請太醫看診的也就賈母一個。其他的也隻是用賈母的名義請太醫出手罷了,因此每次送上的診金都很豐厚,便也沒有人去管這些閑事。


    如今這賈蓉命在旦夕,自然也是請了太醫的。隻可惜傷勢太重,挺不了多久了。


    “準備著吧。”太醫搖搖頭,背上了藥箱走了。


    賈赦剛走進院子就聽了這麽一句,又見周圍捂著嘴痛哭的人,哪裏還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怎的就如此嚴重?前陣子還有人在街上墜馬,不也沒事,怎的蓉哥就這般嚴重!”實在不是賈赦對賈蓉有多關心,隻是有些詫異而已,他聽下人說是墜了馬,怎麽人就不行了?


    見賈赦問,這邊便有人來給賈赫解釋。


    “我的兒……”賈珍雙眼含淚,有些怔怔的站在一邊,就那麽看著躺在床上嘴角還在往出流血的賈蓉。


    對於這個兒子他其實不甚喜歡,也不怎麽管他,兩人不怎麽相處所以沒什麽感情。往日裏對賈蓉他也總是非打即罵,可是卻也沒想過某一天他會這麽躺在自己的眼前。


    賈蓉感覺自己的身子變得很重,動也不能動一下,又好像變得很輕,像是要飄起來,想動,卻沒有力氣。


    模模糊糊之間,他睜開眼,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賈珍。


    賈蓉的第一反應是害怕,怕落在自己身上的棍棒,怕落在自己臉上的巴掌。


    但是這次卻似乎什麽也沒有,可賈蓉看到了賈珍在哭。


    “……”賈蓉想說些什麽,但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有些慶幸自己不是被他打死的,但是要死了,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賈蓉想最後看一看秦可卿,可想到不遠處的賈珍,賈蓉覺得還是算了吧。


    於生命的最後一刻,有人見到賈蓉的嘴好像動了動,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有人去聽,卻終是什麽也沒聽見。


    賈赦帶著賈蓉意外離世的消息迴了榮國府,在榮禧堂見了賈母。這次賈母並沒有心情去斥責賈赦,隻沉浸在賈蓉去世的消息中。這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雖然說長大後有些胡鬧,很多時候都不成個體統,但還是個會哄她老人家笑的好孩子。她還記得去年自己過壽辰時,這小子不知從哪裏淘換來了一個核雕,親手捧給自己的模樣。


    “小孩子家家的,怎麽就……”賈母年紀大了,越發的受不住了,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看的眾人心裏都不落忍。


    “母親,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蓉哥要是知道自己惹得老祖宗傷心落淚,還不知道要怎麽心疼呢,您快別哭了。”賈政和扶住老太太的手臂,在一邊寬慰道,“看您哭的這麽傷心,兒子心裏難過。”


    賈赦見老太太這是真傷心了,心中也不得勁,正想寬慰幾句就聽賈政這樣說,惡心的差點沒把昨夜的飯吐出來。又見老太太那一副受用的模樣,心裏更是犯膈應,頓時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邊老太太剛擦了眼淚,稍微緩了一緩,就看到賈赦看賈政一臉的嫌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自己這當娘的在這哭了這麽久,他這個做兒子的這半天就這麽站在一邊看著,連聲安慰都沒有,著實該打。


    老太太想著便拿起茶杯扔了過去,“你個蠢貨,怎麽這麽看著你弟弟,那是你弟弟!”


    還嫌棄,輪得著你嫌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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