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桌上,一家人圍在了桌邊。湘蓉注意到父親挎著臉,一語不發。她也悶在那兒不敢多言。祖母從不過問時事,一年四季都是一個心情,說著她不被人重視的話,她也不看誰的臉色,想到什麽說什麽。這陣,她看著湘蓉道:


    “年紀輕輕,漂泊異地,婆婆佩服你。也反對你這樣做。聽你父親說,外麵很亂,經常打仗。可是,這樣動蕩的年月,依然不能收迴你出門的心。你們這一代天驕,天下落到你們手裏,將會是什麽個未來?”祖母搖起頭,歎息一聲,便不再說了。


    “婆婆,我要告訴你,一個人心中有了奮鬥的事業,他是在所不惜的。”


    湘琴馬上接上話,稱讚姐姐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楊炳江聽到大女兒的話,心裏憂慮更深了,湘蓉見父親不做聲,她不再往下說。


    晚飯過後,湘蓉走進了父親的書房,進門擺有一張小方桌,桌邊有幾張木椅,靠窗戶是書桌,楊炳江在書桌上寫著什麽,湘蓉喚一聲:“爹”。楊炳江應著,沒有瞧她,書桌上的馬燈光,照得書房明亮,湘蓉站在書桌邊,往對麵的書架瞧著。書架旁邊貼有一張《中國地圖》湘蓉知道,父親在湘潭大學求學時,拿迴來的。她走去書架邊,看著書架上的書名,取一本唐詩翻閱起來。楊炳江停下筆,對女兒說:


    “蓉兒,今天我們開會,你猜會上說了什麽?告訴你,永順城出事了,有叛徒告密,湘西有大麻煩了。上麵要我們密切注意,這幾天來往的客人和可疑者。我想到了石曉東和汪大順,這兩個年輕人讓我懷疑。他們是你帶來的老鄉,我顧慮重重,蓉兒外麵動亂地讓人不寒而栗。我勸你,在家避一避,暫時不要迴長沙。”


    “不,爹,我不能半途而廢,怎能放棄學業?你放心,我也習慣了外界的環境,我們大學裏全是女生,她們同樣在險惡的環境下努力完成學業。爹,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蓉兒,你太天真了。我們這樣偏僻的山旮旯裏,都出現了他們那些人,可想而知,外界動蕩到了什麽程度,他們那些人真是無縫不鑽,這山溝溝裏能撈到什麽好處?”


    “那些人,我在學校聽到過,還聽說,他們接連打勝仗,這天下快要屬於他們了。”


    “小聲些,這些話,到外麵不要隨便亂說。”楊炳江的手在額前捶打著,接踵而來的事情開始困擾他,湘蓉這會兒也是如此。她顧不及父親此時的心情,隻見她將手中的書緊緊卷起,緊迫的眼神裏,籠罩著一層驚疑。


    “爹!爹!”門外湘琴連喚兩聲,走來說:


    “爹,今天你有些不高興,是嗎?餐桌上,我看到你,臉上很少有那種臉色。”她拿張椅子坐在父親身邊,楊炳江歎息一聲,沉默地望著二女兒。湘琴看著他說:“爹,你蹙眉愁眼、唉聲歎氣,讓我怎麽也高興不起來。爹,我從來沒有見你這樣操心過,到底是為什麽?你擔心姐會很快返校?”


    “你讓爹怎麽迴答你?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樣,把一切都不放在眼裏,那該多好。但是,爹有職務在身,有些事情來了,爹不能迴避。如何應付,又如何迴避。爹在這裏冥思苦想,尋找計策,”他站了起來,愣在了那兒,忽然喚道:


    “蓉兒,你癡在那兒做什麽?”


    他喊這一聲,湘琴見到姐姐才從她的心事中迴醒過來,剛才,父親告訴她情況後,她的擔心在心裏越來越沉:為我,父親心裏揣著矛盾、擔憂,他好像在懷疑石曉東、汪大順,在為我擔心。無論出了什麽情況,他們應該趕來了常古城。為什麽還沒到?


    這時,湘琴喚一聲:“姐”,她故作輕鬆的迴湘琴一笑,與父親和妹妹聊起了家常。


    走出書房,湘蓉沒去陪祖母,直接上了吊腳樓。湘琴則往祖母房間走去。


    楊湘蓉在房間裏,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湘蓉拿出抄完的地圖,再過目一遍,然後,將地圖穩妥地收藏起來,心神不安地坐在床邊,擔憂起來:父親說我們內部出了叛徒,是誰?石曉東、汪大順他倆怎樣了?


    楊湘蓉在心裏琢磨著,眼睛望著壁上的竹籃,父親無意中透露的消息,令她焦急萬分。為穩住自己,走到竹籃邊,拿起繡花箍,欣賞著絲帕上的圖案,看著笛子尾端墜著的兩朵花蕾,還沒有繡完。她坐在了書桌邊,調了一下馬燈的光亮,拿起了繡花針。此時,她迴想著與石曉東分別的夜晚。


    那晚,楊湘蓉從吊腳樓下來直接去了石曉東的房間,他與汪大順分別睡在她家左側的客房裏。在曉東的客房外,輕輕地喚了他一聲,曉東開門,見他穿一件長袍,打扮的像一位商人,曉東說:


    “睡得一覺了吧?”


    “哪有睡意,下樓來看看你們。曉東,路上要多留神,地圖到手後,爭取五天內到常古城匯合。”


    “行!”石曉東邊整理著自己的行李,一邊說:“要出發了,格外有精神,你在家裏不要替我們擔心,你們這一家人待人熱情,你有一位開明豁達的父親,有一位給人帶來快樂的妹妹,趁這會兒難得的相聚,多陪陪他們。”


    “你和汪大順路上一定要小心。”


    “恩!”他應著說,“到王村找到小馬後,我們多了個伴,可是,身邊沒有你,這心裏還真有些牢騷。”說著,對湘蓉看去,走近她,在沒有燈的房間裏,憑借窗外的月光,彼此的目光,如光照進自己的心裏。望著她說:“沒有你同行,也沒要緊,我你的笑聲會陪伴我,你的眼睛是我見到的最溫柔的眸子。眨閃地瞬間,包含有說不完的話語,日日夜夜在我心中,傳遞你的心聲。總之,你是我的神經,讓我這蠢人變得狡猾三分,遇到危機,我越沉著。我們配合多次了。每到分別,你囑咐又囑咐。可是,我想聽到你的心裏話。你是我的人的那句話,何時才會對我說?我知道,你乖巧的在和我捉迷藏。告訴你,在這方麵,我最有耐心。等到結束了這迴冒險的旅程,等到這次任務徹底完成,我會輕輕鬆鬆地再來纏你。”


    湘蓉被他咄咄逼人的話,弄得她趕忙轉過身去,檢查他準備地如何。但是,石曉東握住她的手臂,製止道:“每在這時候,你的聰明,會指使你避開我的眼光,你這姑娘,總把自己的心事裝在心裏。”


    石曉東,將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手中,湘蓉不敢看他,低著頭說:“因為,我害怕,害怕被你心中盛滿的激情迷醉,在你麵前,在這跋涉的歲月裏,我們雖沒有挑明什麽,沒有許諾什麽,可是,在我的心裏,每時每刻,難以忘懷地在打扮著你的模樣。其實,你早已在消費我的感情了。”


    這時,石曉東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說:“為了我們的事業,我又要辭行,等著我。”


    石曉東提起行李,毫不猶豫地從她身邊走出房門。


    一會兒,他同汪大順站在了湘蓉麵前,三人往後們走去。


    楊湘琴突然闖了進來,她一驚,感覺是石曉東來了房間。湘琴卻瞧見了她的手顫抖了一下,原來是針紮著了她的手指,絲帕上印上了一點血色。湘琴喚道:“姐姐!”她沒應,隻是說:


    “湘琴,你來看,在兒染上了血印,剛才見你進來,我不小心紮著了手。”湘琴走去,想著姐姐看她的神情令她驚訝,將繡花箍拿在手裏,對她看了一眼道:


    “這血跡留在這兒更好看了。這朵花也因此完成。姐,我要感謝你。你也想繡花給那個石先生?”見到姐姐沒有什麽事的樣子,她又高興地笑了。湘蓉沒有說話,伸手將繡花箍再要了過來,拿在手裏欣賞著說:


    “他肯冒險,他對事業的追求和執著,對同誌,噢,不,對朋友的真誠;還有他如饑似渴地對知識的求索,令我敬慕,佩服。別看他在家裏寡言少語,和他相處久了,那感情會自然地靠近他。石曉東,讓我沒有理由地不喜歡他。現在,我們的事業,不,我們的學業沒有完成,在我們倆人之間,也沒有時間談婚論嫁。”


    楊湘琴沒有去考慮姐姐說話時幾次否定的解釋,姐姐的話,讓她想到了田家坳,她說:


    “姐,要是我和誌清;給你和石曉東這樣為自己的事業,在一起奔波。該多好!姐,一個男子感情上的細膩之處,在一起時,表現得最溫柔。你發現嗎?


    姐,也許沒有充足的時間去體察一個人。隻想告訴你,有了他,也許今天不覺得,今後你會感動。”


    在說話時,湘蓉的眼神看著門外,然後走到窗邊,望著黑夜,自語道:怎麽還不來常古城?


    她站在書桌邊,想到內部出了叛徒,她的手用力地按在了桌子上。湘琴走來站在了她的身邊,問道:


    ”姐,怎麽了?你有什麽事在心裏?我猜得到,你是在為石先生擔心。你別急,他也許在迴常古城的路上了。你不在他身邊,他也不會有什麽心情在家裏呆久的,從你的話裏,我知道,你已把他放在了心裏麵。”


    湘蓉朝妹妹看著,湘琴故意眯起眼睛逗她,湘蓉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望著她,聲聲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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