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這個家族老老少少集聚時,家宴還有近兩三個小時才開始。


    嘴上說著好久不見甚是想念的眾人,實際上也並不關心所謂親戚的近況,真正關心的都是現在還悶在書房裏那位。


    顧育成雖是一家之主,也是這場家宴的核心人物,但今天還並未露麵,一直獨自呆在書房之中,眾人中年長的心裏頗有微詞,但也並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滿。


    顧家家族稱得上龐大,顧老爺子雖然隻有顧育成這一個兒子,但兄弟姐妹眾多,在那個出生入死的年代親如一家,到了顧育成這一輩就生分不少,再到顧淵這第三代幾乎是互不相識的程度,若不是還有生意上的牽扯和庇護,恐怕也不會有什麽聯係。


    晃走這百無聊賴的兩小時,這場家宴的主要策劃者顧啟才到。


    最近卓越中標了秀水生態區的新聞人盡皆知,能不能分一杯羹要看各家的本事,但想要搞好關係是迫在眉睫的事。


    說到這兒倒有些讓眾人覺得自己目光短淺,當初顧育成讓顧淵接手了大部分朗越的生意,而讓顧啟去了遠在國外的卓越集團,在外人眼中,這無異於是一種流放,所以這些年都著力鞏固和顧淵以及朗越集團的關係,對顧啟卻有些怠慢,沒想到這個被“放棄”的長子竟然還能積累實力,再以這樣的成績殺迴來。


    顧啟笑得溫和,把這些伯伯叔叔什麽的寒暄祝福一並收下,心中卻也拎得清楚,自知他們都是為什麽來的,所以對於有人試探性地問到秀水地皮的情況,他也不露聲色簡單說了說,言談之間的低調和胸有成竹,讓人對他的實力也多了幾分猜測。


    相比起顧淵身上那種高不可攀的冷傲氣質,顧啟則是平易近人八麵玲瓏,也讓人有了些從顧啟這裏打開更多合作渠道的想法。


    顧淵照例是家宴到的最晚的,按照他從始至終的習慣,隻提前十分鍾到達,不至有什麽太多的無效社交,稍作休息就能直接進入飯局。


    隻是這次還帶了個大冤種唐墨凡,一進門就熱情的和眾人打招唿,那瓶跨年夜顧淵不讓在辦公室喝的酒,也被原封不動的帶迴來給顧啟做了所謂的賀禮。


    說起來唐家和顧家的交情不淺,唐墨凡和顧淵自小相識,雖然讀的不是同一所學校,但也算是顧家人看著長大的孩子,性格又是長輩們都喜歡的活潑周到加嘴甜,過去顧淵沒搬出老宅時,唐墨凡周末時是這裏的常客。


    胡玫見著唐墨凡也是驚喜,但相比起之前單純的高興,這次又多了些莫名的心安。


    畢竟在今天這個暗流湧動的場合,有這樣活躍能調和氣氛的人出現,簡直再好不過。


    問了一圈好,到顧啟那裏,顧淵隻看了一眼手表,淡淡道了句請大家入座,就不動聲色略了過去,顧啟本人隻是笑笑,看上去似乎並不在意。


    晚餐豐盛,但舉杯慶祝新年的時刻,也並不能分清誰臉上的笑意是真,酒過三巡之後,眾人才把話題引入真正關心的事上。


    “小淵,聽說朗越娛樂年後準備上市了是吧?”最先發問的是顧家二伯,做了紡織生意,曾經也算得上是風口上的一隻豬,隻是這幾年被網絡商務衝的隻剩下一個經營實體的公司,人到中年嘴又碎得很。


    顧淵點點頭,不經意看了眼顧育成的臉色,正夾了菜吃,並未有什麽異常。


    “雖然是叫朗越,但和大哥的朗越集團沒有實質關係,小淵這是想另起爐灶?”此話一出,二伯就被一向號稱謹言慎行的大伯懟了迴去,“這叫什麽話!顧家的產業誰也分不開誰,孩子們自有自己的想法,我們這些老觀念早不中用了!”


    顧淵唇角彎起的弧度並未落下,手隨意的搭在交疊的雙腿上,指節一下下敲擊著膝蓋,有一搭沒一搭聽著。


    大伯也不是什麽良善之人,特意強調一句“顧家的產業不能分開”,自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在裏麵,這道理在場的人除了二伯,大約也都聽得出來。


    “我確實是不懂這娛樂公司怎麽樣,不過說到底,傳統的東西丟不得,就像這炒地皮,不就是經久不衰的賺錢門路嗎!”此話一出,自然就將話題引到了顧啟那裏,眾人之中不知是誰參與了附和,二伯頗為得意轉頭問向一旁拿起餐巾淡淡擦嘴的顧啟,“小啟,秀水那地皮賺了不少吧?我可聽說連滬市的企業都過來競標了!”


    大伯算得上是端水大師,“中標可是要有勇有謀的,小啟這幾年在國外本事長了不少啊!”


    人群的焦點轉到了顧啟身上,一旁的唐墨凡側眼觀察著顧淵的臉色,這人笑意深了幾分,嘴角的弧度卻有些諷刺,唐墨凡認識這個笑容,陰惻又危險,像看著籠中獵物般的審視,看懂之時總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顧啟則是一貫笑得和煦,對一派誇獎隻是謙遜道,“疏通了些關係,我也隻是運氣好而已。”


    “可不隻是運氣問題!”二伯興奮的聲音大了幾分,倒仿佛顧啟是令他驕傲的親兒子一般,已經急著開始站隊形,“九億的大價錢,可不是誰都拿出來的!還是小啟有本事啊!”


    此刻的燈光讚美都送給顧啟,沒人注意到顧育成放下餐具的手微微重了幾分。


    “二伯確實是謬讚了。”顧啟的眼神略過神色不明的顧淵,最終望向餐桌主位上麵色並不算愉快的顧育成,“我和小淵的事業都離不開顧家的庇佑,這次也多虧了有爸的幫助,我才能這麽短時間的拿下秀水競標。”


    一直有意無意敲著膝蓋的手指一頓,顧淵凜著眉,目光在顧育成和顧啟身上轉了一圈,並未說話。


    似乎是顧淵周身散發的寒意波及,坐在旁邊的唐墨凡莫名打了個寒噤,塞了一隻玲瓏蝦球在心裏默默哀歎,不知是誰又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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