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轉眼間,地球繞太陽轉了一個整圈,方知春他們進入漢陵高中已經整整一年了。

    按說這時他們應該升入高二,可這年偏偏省上發了文件,將春季升學改為秋季。於是,全省一切學校,不分大學、高中、初中、小學,也不分年級,都要順延一個學期。方知春和其他所有同學一起,隻好接受了這個現實,繼續在高中一年級的教室再蹲半年時光。

    就在這個春天,他們的班級來了兩名新同學。一個與方知春同村,叫方潤芝,另一個則是鄰村,但與他屬同一個大隊的李英蓮。這兩個人都是女生,論年齡要比方知春大兩歲。她們兩個都是為了應對高考,自願從高一年級留級的。李英蓮來了沒幾天,就被增補為班學習委員,進了班委會。

    這個時候,在男生和女生之間,設定有一條類似朝鮮“三八線”一樣的紅線,誰都不能逾越雷池半步,否則,便成為大家閑談時的笑料。由於有人插班,班級原先的座位隨之需要重新調整。可班級的男女同學正好都是奇數,誰也不想與異性同學坐在一起。

    這下可難煞了王老師。經過一番思量後,他隻好把班團支部書記方知春和學習委員李英蓮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方知春,李英蓮,你們倆是班團幹部,就自覺做個同桌吧,給同學帶個頭。”

    方知春與李英蓮彼此對看了一眼後,隻好點頭答應。

    其他同學都自願找到同桌,占據了自己的座位,留給他們是教室最後一排被別人挑過後剩下的爛課桌,抽屜中間沒有隔擋板,他們的書本便經常互相串換,無奈之下,方知春想隻好用一塊磚放置其中,這下總算起了作用。每當他們的手指無意間相觸,每當他倆的腳在桌底下無意間碰撞時,李英蓮的心髒,甚至連全身的神經都不禁像觸電一樣要緊張一番。畢竟,對於像她這樣的少女來說,這種與異性接觸的感覺實在太陌生了,太特異了。

    “方春蓮……”班級裏最調皮的同學吳鏞,第一個惡作劇般的用他們的名字開起了玩笑。

    隨後,“方知英”、“方知蓮”、“方春英”便從胡成萬、侯興、程世豪等人的嘴裏喊出,就連平時不愛吭聲的方潤芝也私下當著李英蓮的麵,把她喚作“方李英蓮”。一時間,那些綽號如同廣告一樣,傳遍了全班,傳遍了全校。方知春和李英蓮便成了大家調侃的對象。

    麵對同學們的惡作劇,起初,李英蓮還表現出一些怨怒,不時用各種辦法迴擊那些好事者,後來,時間長了,她從心裏卻逐漸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她的心在蹣跚著,漸漸地走進了方知春。這天早讀課,方知春像往常一樣。他沒有背誦英語單詞,也沒有朗讀語文書中課文,而是手拿一本新借的《宋詞三百首》,來到學校的操場。他先朗誦起宋代大文豪蘇東坡的那首膾炙人口的《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常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他的聲音朗朗,音調陰陽頓挫,跌宕起伏,這讓在不遠處背誦英語單詞的李英蓮大為吃驚。

    “這是從哪弄來的詩詞呀,他怎麽朗誦得這麽好,簡直就和廣播員朗誦的一模一樣。”李英蓮合上課本。她不再死記硬背英語單詞,而是專心致誌地欣賞著自己的同桌背誦古詩詞。

    東方的天空燃起了紅霞,隨後太陽露出頭冉冉升起,一縷絢麗晨曦披在了方知春的身上。

    李英蓮直愣愣地注視著那個在操場中來迴踱著步,背誦著古詩詞的同桌。這天的方知春身穿著一件藏藍色的粗布夾襖,留著個小平頭,那臉龐在陽光的照射下洋溢著青春紅潤的色彩,一雙大眼睛猶如長在麵部的兩個水潭,透射出一股清純的靈氣。

    再來一首,再來一首!李英蓮在心裏呐喊著。

    方知春仿佛聽到了她心靈的唿喚,他雙手給後一背,踱著小步,又鬼使神差地大聲背誦起來。

    紅酥手, 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 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 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 莫, 莫!

    方知春停頓了一下。他忽然看見李英蓮在不遠處正注視著自己。開始他還有些羞澀,覺得不好意思。可又一想,她看她的書,我背我的詞,這叫井水不犯河水,自己何必要害羞呢。想到這,他馬上鎮定了下來,又接著背誦起另一首詞來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詢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看來這家夥肚子裏裝的東西真不少呀,難怪他在班裏有那麽高的人氣。李英蓮暗暗地讚歎道。

    人的神經往往在一種難以言狀的刺激中興奮。這不,聽著方知春動情的朗朗的背誦聲,看著他的神態,特別是當他們兩雙目光碰撞的刹那,李英蓮那散亂得如同鐵屑一樣的靈魂一下子被他那磁石般的魅力吸引了過去,原本寧靜的心房裏也好像鑽進了毛毛蟲,被撓得癢癢的,血流逐漸在脈管裏加速,最後,臉上竟不知不覺地升起了桃花般的羞澀的紅暈。

    那是射向她心髒的第一道光芒,這光芒把她這個少女心髒的各個角落照得通亮;那是撥動她心音的第一聲音響,這音響讓她的心跳和著另一個心跳的節奏振動;那是愛神埃羅斯從蒼天拋向她心窩的第一粒種子,這粒種子在她心地發芽、開花,讓她在漫漫長夜嚐試著親自創作失眠這個處女作的艱辛。

    此後,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她的心底膨脹著、蕩漾著。。。。。。她的激情如同點燃的柴薪一樣在燃燒,她的血液如同滾了鍋的水一樣在沸騰,她的靈魂好像被魑魅魍魎所操縱,以至於好久她的思想沒了定力,整天精神恍惚,神情不安。她開始以一種異樣的心情留心方知春,以一種異樣的眼神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看著我呀!看著我!李英蓮常常在上課時挪動自己的眼光窺視著同桌的他,又常常在下課的人群中極力捕捉著他的影子,不時期待著方知春投射給她的目光,靈魂發出一聲聲呐喊。她感覺自己的眼前仿佛縱躺著一條用道德與理智築成的小徑,那小徑的兩側是情感欲望。盡管此時的她仍然小心翼翼地在這條小徑上行走著,惟恐自己離開理智的軌道,但兩隻腳卻不時不由自主地踩在這小徑的外邊,做著富有浪漫色彩的、神話般的漫遊。

    “方知春”,“方知春。”多少個晚上,李英蓮忘了少女的羞澀,呆呆地瞅著頭頂房上的木椽,望著那張密密麻麻的蜘蛛網,一遍又一遍的輕喊著方知春的名字,腦子裏盡是他的影子。她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變成了一隻蜘蛛,手腳,連同整個軀體被牢牢地網在那張用情感和欲望織成的網上。

    她常常在微弱的燈光下,不時打開那本手抄的,紙張已經發黃,而且書角已經卷了又卷的《春之夢》,反複地翻閱著。在它的字裏行間尋覓著情感小溪,渴望能舀來一瓢清澈的水。然後,幻想著讓愛神埃羅斯把自己鑄成一個水做的女孩,好贏得方知春的青睞。

    年輕的李英蓮已經陷入了情感的沼澤地,不能自拔。偶爾,她的耳畔也響起理智警告:“蓮呀,蓮,你還小,目前正是求知的黃金時期,怎麽可以胡思亂想呢?”可那些警告如同螢火流光,稍縱即逝。

    對於情竇初開的少女來說,也許正如俄國作家瓦西列夫所描述的那樣,她們對情感最初的一瞥,看到的隻是一滴露水和一粒火星,而一旦心被全能的愛情霸主所主宰,一旦心裏掀起情感的颶風,那麽,愛情則如同波濤洶湧的大海和燎原的火焰,理智最多隻是海灘上閃爍的沙粒和夜空中搖曳的燈光。在情感和理智的一次次交鋒中,失敗的往往是脆弱的理智。

    不止一次,李英蓮重複著相同的一個夢,夢中的她被困在一個沒有綠色的茫茫沙漠中,天上烈日炎炎,腳下赤野千裏,周圍沒有人煙。她耐著幹渴,用盡全力,艱難地在其中跋涉著,企圖走出這死亡之地。然而,卻力不從心,最後饑渴勞累昏倒在沙漠中。正當死神來臨之際,有一個人左手持著一根楊枝,右手捧著一具水瓶,駕著一片閃耀著紫色光輝的雲朵,飄然而來到她的身旁。那人慈目佛麵,形態酷似方知春。

    “救救我呀,快,快救救我!”她扯著嗓子,大聲地唿喊著。

    隻見那人用充滿仁慈和智慧的手,把那水瓶裏的水輕輕地指彈向空中,頃刻間,烈日便躲在了雲彩的背後,蒼天降落了久違的雨水。這生命的甘霖,讓一粒粒種子從原本荒涼的沙漠上,快樂地透出無數片綠芽,然後伸放出無數根芳草,迸發出一片翠綠。這生命的甘霖,也流淌在她李英蓮的血管,喚醒了她對生命的希望,於是,她又一次在生命的綠洲站立了起來。

    “啊,我的天呀。請賜給我一張永久的船票,讓我用畢生的唿吸、微笑和淚水伴隨著我的凡體,搭乘在你那滿載著智慧,駛向生命彼岸的客船上吧。”醒來後,李英蓮的心裏,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同樣的唿喚。她合著掌,虔誠地在心靈中禱告著,祈求上蒼在冥冥之中,幫助自己獲得來自於異性的那種神秘的愛情。

    李英蓮愛好理科,特別喜歡上數學和化學,成績很好,一直在班級名列前茅,而且興趣廣泛。而方知春除了具備較強的組織能力外,文科相當優秀,胸中裝滿了成語典故和詩詞曲賦,尤其是作文,不管什麽命題,什麽體裁,他都能把握主題,寫得十分漂亮,深得老師器重。

    怎麽才能接近他,怎麽才能走進他的視線?怎麽樣會使自己癡情的人注意自己,然後喜歡自己?李英蓮為此苦思冥想。

    對呀,我何不像美國小說《飄》中的斯佳麗那樣,盡情張揚自己的特長,釋放自己的光彩,來吸引大家,特別是吸引方知春呢?她堅信,一份耕耘一份收獲,隻要自己努力了,到時候就不信他方知春不自覺地、心甘情願地成為俘虜。

    好!一不做,二不休!李英蓮在努力學習功課的同時,抓住一切出頭露麵的機會,不管在文藝上,還是在體育上,都盡力發揮自己的才能,她發誓要用自己的實力征服方知春。很快,李英蓮就榮獲了校園歌手、學校長跑第一名等殊榮,成為學校的文體骨幹和眾多同學心目中偶像,並因此順利進入學校團委,當上了主管文體活動的委員。

    為了吸引方知春的眼球,李英蓮用父母給她預支的買飯票的錢,買了一條紅色的紗巾,並經常把紗巾圍在脖子上。然而,她卻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麵對他,主動與自己心中的白馬王子打招唿。

    怎樣才能進一步走近他?是主動向他匯報工作,還是厚著臉皮,向他表達自己的心機?前者固然好,但可能達不到理想的效果,後者盡管可能會一步到位,卻會使自己失去自尊,弄不好會惹來更大麻煩。怎麽辦?怎麽辦?

    哦,有了。方潤芝與方知春是一個村的,我何不充分挖掘和利用這個資源,通過方潤芝來接近方知春,進而走近他呢?經過一番苦苦的思索,她終於找到了一條捷徑。

    她與方潤芝本來就是最要好的學友,她們經常一起上課,一起在灶上打飯,飯後又一起在校園裏散步,晚上在一個宿舍也是緊挨而住,幾乎形影不離。她想,隻要她的朋友方潤芝從中牽線,自己一定會達到理想的目標的。

    李英蓮懷著少女所特有的羞澀心,吞吞吐吐地向方潤芝打聽著方知春的事,從中得到了一些有關方知春及其家庭的一些情報。

    方知春也不是傻子。起初他並沒有太在意李英蓮的表現,也沒有留神李英蓮的心思,他隻覺得這個女孩很有意思,她經常在自己眼前出現,並時不時地用異樣的眼神窺視著自己。自從同學們用他們的名字取笑後,他才留神起李英蓮來。他常常借故在李英蓮打籃球時,站在球場邊,歪著頭,欣賞她那優美的帶球、上籃和投籃動作。又不時站在舞台下,眯著眼,觀看她輕盈活潑的舞姿。有時,他還來到操場,癡癡地品味夕陽下正在捧書閱讀的她的倩影。他不僅在盡情地欣賞著這個姑娘美麗的外表,而且也在窺視著她的內心。每當此時,李英蓮總是盡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以少女特有的矜持,來掩蓋自己情感的蛛絲馬跡,故意不讓方知春看出自己早已潮濕的心。她要徹底地打敗對方。

    老天爺呀,請你告訴我,愛情是什麽?是一種上蒼的賜予,還是一種連接現在和將來的願望?是一顆照亮心靈的星辰,還是一江養育靈魂的聖水?是一團卷舒翻滾的雲霧,還是一束神聖奇異的光芒?請你告訴我,請你告訴我,告訴我!

    英蓮,看著我,別把你的眼睛移開,讓我繼續從你的眼中尋找我所需要的答案。

    當李英蓮的眼光與他相撞的瞬間,方知春也感到了一道光芒,那光芒不僅把他的心房和心室照得通亮,而且散發著巨大的熱量,仿佛要把他的血液燃燒沸騰似的,讓他激情澎湃。也就在這一瞬間,他仿佛覺得那個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正把一粒愛的種子種植在他的心田,這種子慢慢地發起了綠芽。

    男孩就是男孩,他們往往在持久的情感交鋒中會喪失耐力。一旦他們被情魔所纏,便不像女孩那樣拘謹,而是如同戰場上的勇士一般,不顧一切地大膽進攻。

    陷進情感沼澤中的方知春,終於支持不住了。終於有一天,他以研究工作為由,把李英蓮叫出教室,讓她去團委辦公室。

    李英蓮跟在方知春的身後。莫非他要跟我談私事?難道自己辛勤的感情付出今天要得到迴報?此時,他意識到那個長期占據心靈的夢想正朝她一步一步走來。想到這,一種成功的喜悅在她的心裏升騰。。

    這是一個不大的房子,裏邊擺了兩張桌子,幾把椅子。

    房子裏隻有他們兩個人。李英蓮臉色緋紅,激動的心髒如同奔跑的兔子,險些要跳出胸腔。

    “過來,我有事給你說。”此時的方知春也紅著臉,語氣失去了平時的沉著,語音有些顫抖。

    “什麽事?”李英蓮向前移了兩小步,兩眼放著亮光,緊張地問。

    “我……”方知春羞紅著臉,欲言又止。

    “哦,你怎麽?”

    “我,我,我,我想……!”方知春的雙唇仿佛被什麽東西牽扯著,此時,他的口才失去了原有的流利,舌頭僵硬地在口腔裏顫抖著。

    “你,你還是看這個吧。”他實在無法用語言表達出自己的心機,隻好把一張折疊著的紙條交給了李英蓮。

    李英蓮打開一看,是一首詩。

    朦朧中欣賞你的風姿

    忽覺得你是我眼中的西施

    迷茫中牽掛著雲裏的靈魂

    猛覺得你是我情感的棲息地

    我不貪婪你的所有

    隻想心兒與你相依

    我不奢望每刻每時

    隻希望從黎明到黃昏都看見你的影子

    你把你的手給我

    我把我的心給你

    讓我們手牽著手     心牽著心

    一起去看藍天    看白雲

    看荒塚     看綠地

    看斜陽     看晨曦

    ……

    霎時間,他們仿佛停止了唿吸,房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我,我們可以做朋友嗎?”方知春見李英蓮隻顧看詩,而沒有明確地表態,便急切地問。

    李英蓮著實被方知春這結結巴巴的表白和充滿柔情的詩給感動了。她的臉蛋像紅富士蘋果那樣燦爛奪目,淚水在眼眶裏湧動,澎湃,險些要衝出眼簾。

    這可是她夢寐以求的結果呀。多少個夜晚,她在睡夢中期待著這個答案。為此,她有過歡樂,也有過悲愁。而此時此刻,她如願以償地親耳聽到了那渴望已久卻又姍姍來遲的聲音,能不激動嗎?

    李英蓮低著頭,用牙咬著紗巾的小角,一隻腳輕輕地踢著地麵,半晌才從牙縫裏擠出“可以”兩個字。

    方知春聽後,把右手放在自己的心髒部位,閉住了眼睛,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謝謝你!”那聲音盡管不大,卻仿佛從丹田發出,深沉而有力。

    第二年的七月七日,方知春、李英蓮與全班其他同學一起同時參加了高考。

    一個月後,學校的牆麵上,張貼出用紅紙書寫的高考錄取喜報。方知春、胡成萬、方潤芝等十三名同學名列其中。方知春被本省山城大學中文係錄取,胡成萬考進了西北政法學院,方潤芝將在位於秦陽的省中醫學院就讀。李英蓮,還有程世豪、侯興等大多數人卻不幸落榜了。同樣落榜的吳鏞,這一年在父親的關照下,穿上軍裝走進了軍營,其他人的命運則一時難以確定。

    看著自己的白馬王子方知春將要離開農村,離開自己,走進繁華的城市,而她卻可能揮起鐵鍁,在廣闊天地裏修理地球,李英蓮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情緒頓時萎靡不振。她先是一陣失眠,為自己將要得而複失的愛情和未來而失眠,這種痛苦摧殘著她的神經,讓她頭暈眼花,神疲乏力。好不容易吃了“穀維素”,“安眠片”、“維生素b1”等藥物能閉上眼睛,不想一個個噩夢便不時牽動著她的眼淚,襲擾著她的神經,潛入她的靈魂。夢中的她在用沙啞的嗓子,一遍一遍哭喊著方知春的名字,一步一步追逐著他遠去的身影。

    正當她陷入噩夢難以自拔時,一個聲音在她耳邊縈繞。

    “英蓮,別灰心,再好好補習一年,隻要努力,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好多次,方知春取出手帕,用顫抖的手幫李英蓮擦掉那盈眶的淚水。

    “好,我聽你的。”李英蓮聽從了方知春的規勸,在他去山城大學上學不久,她又重新走進了漢陵高級中學。

    方知春每隔兩個星期就從山城坐車迴家,除了看望自己的父母外,還不時把自己托人在山城中學搞到的一些學習資料和考試卷捎給李英蓮,幾乎在每個學習資料上,都有他親筆抄寫的孫中山先生的那句“吾誌所向,一往無前,愈挫愈奮,再接再厲”的名言,他要以此來鞭策和激勵她。

    為了愛情,為了未來,李英蓮經常廢寢忘食地背誦課文,抄寫英語單詞,演算數理化習題。

    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二年,李英蓮終於如願以償的取得上重點大學的高分,被江城外語大學錄取。

    從學校傳達室拿到自己的錄取通知書之後,李英蓮顧不上迴家,立馬跑到車站,乘上了開往山城的列車。她要在第一時間裏,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給方知春。

    方知春請了假,冒雨與李英蓮從山城迴到家裏。

    那是一個秋雨紛紛的黃昏。

    他們手挽著手,在茫茫雨霧中繞著漢陵並肩走著,以特有的方式慶祝著這遲來的勝利。盡管雨中的路是泥濘的,但沒有絲毫影響他們行進的腳步;盡管雨水濕透他們的全身,卻沒有澆滅那燃燒在心頭的激情。此時,他們覺得,他們的心是那樣的沉實,沉實得像那身邊漢陵的封土一樣,與厚重的黃土地融為一體,任憑風吹雨打也不會被衝刷去。

    此後幾年,他們雖相隔數千裏,但魚雁傳書不斷。那濃烈的感情經過長久的發酵,釀成了醇香的愛情美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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