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傳出來之後,又有幾個官員揣摩孟九安的喜好,甚至開始給他送男人。


    甚至有人專去了那個倌妓樓,找了那日幾個小倌。


    那幾個小倌站成一排,容貌其實不是頂好的,但是幾人都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笑起來嘴角有兩顆很小的梨渦。


    官員恍然大悟,派人找了個少年。


    那少年不是出身風塵,身上滿滿的少年氣,笑起來時眼裏更像是盛了星辰。


    唇角的梨渦深深,令人如沐春風。


    那官員自詡自己定然是找對人了,滿心歡喜設了個宴席,將孟九安請過來。


    那少年過來倒酒的時候,手如青蔥白玉,執杯時被溫熱的杯壁燙紅了一圈。


    他端了茶,敬給孟九安:“阿旬,喝茶。”


    梨渦淺淺,笑起來眼裏有光。


    孟九安被晃了一下,他甚至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指腹擦過那片細膩的皮膚。


    握在手中的感覺太過美好,他逼近,將少年的額頭抵在自己額頭。


    這動作太猝不及防了。


    那少年裝的再像,他也是裝的。


    如今知道麵前的人是什麽身份,靠的太近,他根本不可能不害怕。


    但也僅僅是一瞬,梨渦一僵,又笑的更深。


    可就是這一瞬,叫孟九安迷離的神色消散一空。


    他放了手,握著少年的手,觸手都是養尊處優的滑膩,一點繭子都沒有——


    那個人經常拿劍,手跟軟沾不上邊,總是一手劍繭。


    少年被掀翻在地。


    原本以為自己投其所好正中下懷的,看方才大殿下那個眼神,馬上就要成事了一般。


    可怎麽突然間又變了?


    少年被推在地上,有些委屈害怕:“殿下——”


    “是了,”孟九安踱步在他身邊,蹲下了身,捏住他的臉:“他不會叫我殿下,也沒有這麽軟的手。”


    更不會用這樣委屈害怕的眼神看他。


    如果他還活著,定然是怨恨的。


    怎麽可能會委屈呢?


    孟九安甩開手裏的臉:“你應該慶幸長了這張臉,我舍不得動。”


    隨即他看向那官員,眼裏的殺意漫天。


    官員還沒等他有動作就已經被嚇破了膽,自己就摔在了地上:“殿、殿下,臣不是,臣是想殿下相思難解,這才鬥膽尋來了他!”


    他到底是不死心:“若是長得相像,便可解相思,殿下何不妨收了之後好好調教一番——到時候像個十足十,便是他的福分了,殿下也可、可.......”


    隨著孟九安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剩下的話他再也說不出口。


    這個情孟九安似乎不想領,不僅如此,他瞧著更生氣了。


    “本殿下,相思?”


    孟九安不知從哪裏拽來一把刀,眼都不眨一下,直接插在了官員的掌心:“你知道什麽?”


    “不不不!不是,是臣鬥膽了,臣說錯了!可是殿下,未來路長,為何不能、不能給自己一個機會?”


    官員掌心鮮血灼灼,可一邊哀嚎還要一邊說,倒真像那麽誠心似的。


    孟九安手一頓,掃向角落那個瑟瑟發抖不敢出聲的少年。


    被嚇哭了。


    那雙原本笑起來盛著星星的眸裏,此刻含著大大的眼淚,眼角通紅。


    就像——就像他把人打傷的那一日。


    謝時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痛的有些神誌不清了,好像也忘了他那時候端的是一副孟九安的麵孔,也不是‘宋旬’。


    但他很委屈:“你說不會讓我受傷的,可我好疼啊。”


    鬼使神差的,孟九安衝縮在角落裏的少年問:“疼嗎?”


    那少年一愣,點頭。


    一動,眼裏含著的兩汪眼淚就掉了下來。


    孟九安撤了手,任由那官員的手血流如注。


    他衝少年張開手:“過來,你叫什麽?”


    ***


    皇宮裏的風永遠吹不停。


    卿酒酒數了數日子,她已經被關在大殿裏十一日了。


    她憂心良妃,但是四周守衛森嚴,除了送飯的時候,根本見不到人。


    偷跑也沒有用。


    從這個門裏出去,還有巍峨的宮牆。


    她根本逃不掉。


    四月初一那天,宮裏卻久違地響起了一些奏樂。


    給卿酒酒送飯菜都是飛鷹的事,但是飛鷹這個人嘴巴嚴的很。


    卿酒酒要了解些什麽,他一概說娘娘不要多管閑事。


    這人比衛行雲難對付的多。


    難怪一直是在外麵的。


    這一夜的晚膳,照常是飛鷹送過來。


    門打開的時候,除了卿酒酒的鐵鏈聲,還聽到了遠處的樂章管弦聲。


    “宮裏有好事?”


    原本以為飛鷹會跟平常一樣不理她,今天卻多了一嘴:“良妃身子好了,陛下在玉瑤宮設宴。”


    好了啊——


    總算有了件好事。


    她靠在門上,想七想八,想很多事。


    門縫外能看見星子,隻有一點點的視線。


    她本來在發呆,此時宮門外傳來響聲。


    “貴妃娘娘,您不能進,大殿下吩咐過,我們家娘娘不能出門的!”


    貴妃娘娘?


    這宮裏不是沒有貴妃麽?


    四妃之位雖然都在,但是孟召是沒有封貴妃的,來的是誰?


    但是隨即答案就有了,良妃的聲音很快傳來:“本宮沒有要她出來,本宮來見見還不行?”


    飛鷹的聲音很公事公辦:“貴妃娘娘止步。”


    “讓開!”良妃嗬斥:“今夜我就要見到她,你們要攔,那便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她如此強硬,倒讓飛鷹不敢多說什麽。


    怎麽說這也是殿下的小娘,又剛被封了貴妃,他們要阻攔,卻不敢傷人。


    很快良妃的腳步聲到了近前。


    卿酒酒急聲:“娘娘,你沒事了吧?”


    她小產那日狀況那樣差,卿酒酒以為她會情緒受傷,沒想到這會兒卻趕來看她。


    “打開門!”良妃冷聲吩咐飛鷹:“本宮隻是說幾句話,說完就走。”


    飛鷹糾結了半晌,還是依言打開了。


    “請二位快些,我們家殿下已經決定明日出發西北,屬下這也是違規。”


    明日?


    門打開,卿酒酒看見良妃小小皺著的眉頭。


    她瘦了很多。


    小產到底傷身。


    良妃看向卿酒酒手上的鐵鏈:“是因為我嗎?”


    卿酒酒搖頭:“跟你沒關係,但是娘娘,孩子的事,我很抱歉——”


    良妃撫向小腹,那裏一片平坦。


    曾經存在過一個生命的地方,現在空落落的。


    她慘笑一聲:“怪你麽?孩子是我非得要的,他本就不想要,是我天真以為他會要,將自己想的太重要,結果就是摔這麽狠的一下。”


    卿酒酒聽她說話,總覺得良妃有些不一樣了。


    她握住良妃的手,任由自己手上的鐵鏈叮當響,但是兩人的手一樣涼:“你別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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