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越來越好玩兒


    彭楊隨張三來了看押室。


    他們到之前,看押室昏暗的光裏,隱約傳來人聲。


    隻是看守的兄弟聽不太清。


    他想去查探,發現下午扔過來的那個大高個還蜷縮在陰影裏一動不動,看起來像是死了。


    而他隔壁那個宋旬,正蹲在他的看押室旁邊,透過幾根鐵杆子看著他。


    似乎手裏還拿了個尖尖的東西。


    “......鬥了這麽多年,你也該去死了。”


    看守以為自己錯聽了,可是走近,宋旬已經發現了腳步聲,閑閑地轉過身來。


    環境幽深昏暗,原本應該看不清表情,可是看守就像是能看見宋旬嘴角的笑意。


    帶著冷漠嗜血的殺意,涼涼的,叫人心驚。


    他不禁往後退了一步,而後感覺自己莫名其妙,於是拎著棍棒上前,將宋旬的手敲打了一下:“幹什麽呢?”


    宋旬手中的東西應聲掉地,是一片飯碗上的碎瓷。


    尖尖的一端正對著地上人事不知的季時宴。


    “你有病?你還想在這兒殺人?”


    看守破口大罵,又慶幸自己聽到聲響來看了一眼,不然寨主夫人的表哥要是死了,那還得了。


    宋旬被打了也沒有反應,重新坐在地上,抬頭仰望著看守:“開個玩笑,兄弟怎麽當真呢?”


    這時候外頭廊子裏又響起了腳步聲。


    看守聽聲音就知道是彭楊,急忙警告般看了宋旬一眼,出去迎。


    “大哥,您怎麽過來了?”


    彭楊氣勢洶洶,踢開門,略過宋旬,看向季時宴:“將人給老子拎起來!”


    看守哪敢耽誤,急忙打開門拎起人,又讓同伴拿了冷水過來,一把衝昏迷不醒的人潑了過去!


    冬天的涼水,冷的刺人。


    即便人昏迷著人事不知,也下意識一哆嗦。


    彭楊拽著季時宴的頭發,他矮上許多,需要仰著頭,伸手使勁拍著他的臉:“醒醒!”


    那一棍子敲得太實在,正中季時宴傷了還沒好的後腦勺。


    所以即便意識恢複,腦子裏帶來的深重的壓迫也令他一下醒不過來。


    可是頭發被人抓住,頭皮越發生疼。


    一張破紙在他麵前晃了晃,彭楊又拍在他臉上:“我說,這是什麽?”


    眼睛看不清東西,腦子裏有很多事情在往外冒。


    太多碎片了。


    一幕一幕的。


    有一個小孩在一個富麗堂皇的王府裏,被罰跪在院子裏外。


    數九寒天,他凍得發著哆嗦,可過往的下人都對他視而不見。


    畫麵一轉,他又窩在柴房逼仄狹小的空間裏,他餓了頭眼昏花,窗子外突然有人扔饅頭進來。


    那個小孩漸漸長大了,長成了眉目淩厲冰冷的大人。


    他手段殘忍,逼得那個時常對他施虐打罵的女人,活生生在他麵前上吊自盡。


    那合不攏的眼,和窒息時伸長的舌頭,定格成難看的畫麵。


    他在繼續往前走,帶了兵,立了功,封了爵。


    再過一幕,他穿著大紅喜服,冷眼瞧著麵前嬌羞不已的女人。


    那雙含情眼分明漂亮的很,可是他看在眼裏隻有厭惡。


    後來那雙眼睛又變了,不再是嬌羞和滿含愛意。


    變得厭惡他,每一眼都想逃離。


    那麽好看的一雙眸,他在裏頭再也看不見癡情。


    他的一生中似乎少有好日子,總是孤身一人。


    後來,王府那個冷清了二十幾年的海棠苑多了個人。


    那顆不開花的海棠也開了花。


    下雪的時候,那個眸色漂亮的女人懷裏抱著個與他少時長得一模一樣的娃娃,坐在廊下看雪。


    她笑起來的模樣太好看了,令人移不開眼。


    讓人想把一切都給她。


    可是畫麵破碎,又變成了一幕全黑。


    燒焦的房梁, 燒焦的海棠樹,燒焦的身體。


    明明很輕,他卻抱不住,手不停地發著抖。


    一幕一幕。


    太多了。


    開心的時候屈指可數,可難過卻占據了很大的一塊。


    心口似乎漏了一個洞。


    他茫然地喚出那句:“酒酒——”


    “酒酒?酒酒也是你喊的!?”彭楊又是一個糖炒栗子過去:“給我醒過來!”


    再三吵嚷下,季時宴睜開了眼睛。


    跟自己下午攥在手裏的那張紙來了個麵對麵接觸。


    他閃了一下眸,誰也沒發現那眸裏一點光亮唰過。


    彭楊覺得這傻子或許是真的要被他們打死了,放手都站不住的樣子。


    他一手將人推給手下,手一招:“給我帶出來。”


    “彭哥。”突然一道聲音橫叉進來:“那我呢?”


    彭楊就跟才想起這裏還有個人似的,麵向宋旬,哈哈一笑:“喲,這不是宋兄嗎?”


    自從發現山下不對勁之後,宋旬就被他關在這裏。


    “彭哥還要關我多久?”


    彭楊走到他的看押室前,蹲下身,跟宋旬麵對麵:“我是不是警告過你,別在我麵前搞小動作?”


    “比如呢?哪種動作?”


    彭楊看著還要嘴硬的人,不介意戳穿他:“你的兄弟,漫天在找乞丐,是想要賺那十萬金吧?”


    宋旬麵色一僵。


    見他聽懂自己的意思了,彭楊伸手拍拍他的肩:“年輕人,愛錢是好事,可惹我頭上了,還想我能放過你?你那些兄弟,死的可真可惜。”


    他說完,也不管宋旬什麽表情了,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


    “彭哥,”宋旬喊住他。


    彭楊背著身,腳步一頓。


    “你覺得消息傳出去沒有?”


    這話問的可謂張狂又不怕死。


    宋旬想來是溫和謙遜的,少有如此攻擊的時候。


    這話聽起來就像是他挑釁似的。


    彭楊果然是個激不得的人,迴身狠狠踹了一下門:“要是今日寨子裏出了事,你覺得你有命活著下山!?”


    宋旬渾不在意似的,哈哈一笑。


    笑的有些滲.人。


    看押室太暗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不清。


    “把他也帶出來,不是想死麽?老子讓他死個痛快的!”


    說完,首先拎著季時宴就走。


    因此沒看見背後宋旬眼裏閃過的玩味。


    越好越好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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