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夫君


    太陽已經徹底落了下去。


    冬日日短,山頭的樹枝上,葉子也隻剩伶仃幾片。


    最後一縷光消失時,寨子裏高高掛起的紅燈籠亮起了亮。


    廚房門口該洗的東西都已經洗完了,隻剩劉嬸在清理地麵的爛菜梗。


    而吉嬸她們幾個,則躲進去偷嚐糕點和肉食去了。


    劉嬸一邊往井裏扔了桶吊水,一邊罵罵咧咧:“什麽啊,合著我歲數最小,合該掃尾?這手凍了一日,都快裂開了!”


    吊上一桶水來,倒在了還糊著泥的地板。


    誰料水裏頭一個泛黃的東西隨水流出來。


    起初劉嬸以為是落葉,用掃帚掃了兩下,卻發現它黏在地上不動。


    她本就氣,抬腳在地上碾了兩下,企圖用腿鏟走。


    誰料那東西被泡濕後,又薄又黏,腳也鏟不走。


    劉嬸隻好扔了掃帚,蹲下身用手去摳:“到底是什麽東西?誰把一張紙扔井裏了?”


    隨著她一聲嚷,廚房裏頭躲懶的眾人都跑出來。


    劉嬸沒讀過書,廚房裏的大多是些不識字的。


    所以,這地方怎麽會有紙?


    劉嬸好奇地拿著那一小塊紙,轉著到處看,靠著燈籠裏那點微弱的光,辨別出上頭似乎還有字跡。


    “什麽呀?不就是一張破紙嗎?”


    劉嬸道:“有字兒呢,紙似乎也被人折過。”


    吉嬸也湊頭過去:“似乎是叫人從哪裏撕下來的,殘缺不全的,寫了什麽呀?”


    這裏頭識字的恐怕也就那個炒菜的廚師,眾人紛紛將他叫出來。


    他接過紙,端詳了半晌,艱難地辨認道:“下、下在——剩下的看不出來,被水洇濕了。”


    即便是木炭寫的,不容易暈墨,可是泡了太久,那上頭的兩個字筆畫多一些,所以攪和在一起。


    更關鍵的是——


    廚師嫌棄道:“寫字的人會不會寫,字也太醜了。”


    因為字醜,即便不被泡濕,也不見得能讓人分辨出來。


    劉嬸擰著眉:“下在?後邊得是什麽字,才能組成一句話?”


    “下在飯裏,下在湯裏,下在田裏,下在水裏,那不都是一句話?”


    吉嬸搡了她一把:“你這話逗的,一張小紙條,還想糾結出一個故事來啊?”


    “你別說,那最後一個字,照你這形容,還真像一個裏字。”


    廚師接了話,又拿過紙張細看了一會。


    當人用自己認定的思維去思考一件事的時候,就隻會越來越像。


    廚師就是這樣,越看越覺得自己想的對:“就是裏字!但是前一個字,範圍太廣,又拖筆,還真不好認。”


    怎麽猜,第三個字也叫人沒有頭腦。


    吉嬸覺得他們純粹在這挨凍浪費時間,不由催促道:“一張破紙而已,猜出來又有什麽用。”


    此時趙虎也進了門,見一堆人湊在一起,嚷著:“幹嘛呢幹嘛呢?偷懶是吧?前邊等著上菜呢,你們還在這兒墨跡?!”


    聽見趙虎的聲音,他們哪還敢耽誤,趕緊散了。


    隻有劉嬸臨走前將手裏的紙條塞進趙虎手裏:“趙虎兄弟,井裏撈上來的紙,不知有沒有名堂,給你查查。”


    紙?


    趙虎低頭一捩,手裏是一張泛黃的破紙。


    隻是他到底識字,看過的東西也多一些。


    他看的與方才那群婦人看的不一樣,這張紙上除了那幾個矚目的碳寫的內容,還有些原來的內容。


    那是一副圖。


    畫著的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他們這些在旁邊伺候慣了的兄弟,都知道彭楊有些癖好。


    愛美人,還愛春.宮。


    這紙片上的內容雖然不完善,但是趙虎曾經在彭楊屋裏的雜書上看見過。


    也就是說,這書來自老大那屋。


    誰有這天大的膽,敢撕老大的書?


    他心底一通盤算,再迴神時,廚房裏頭的幾個人已經端了食物往前邊的堂廳去。


    今日老大大喜,大家歡聚一堂,都在前廳裏開席。


    方才來催菜前,彭楊就跟卿酒酒拜過了天地。


    此刻正在廳堂裏擎等著上菜呢。


    還沒走近就能聽見一陣鬧哄哄的,全都氣起哄聲。


    方才拜堂,卿酒酒由於腿腳不便,所以隻能彎了腰就算是儀式成了。


    所以現在底下的兄弟都在起哄,要卿酒酒親彭楊一口。


    ?


    親彭楊?


    他身上的焊煙味,卿酒酒聞了一天都要吐了。


    勉強悖逆了自己的良心跟他點頭成親,心裏還對菩薩默念了無數遍:我是被逼的,當不得真。


    結果現在還要被人逼著親彭楊一口。


    彭楊正在一旁,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卿酒酒上下打鼓正想著怎麽可以避過去,又盤算著季時宴那兒究竟靠譜沒有。


    會不會人傻了連字也看不懂?


    不會吧,他明明還記得自己的名字,也知道找大夫買藥。


    說明正常的常識都還是知道的。


    區區四個字,根本不難懂。


    正想著,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伴隨著一陣香氣,是終於要開席了。


    卿酒酒手一拍:“菜來了,大當家的不先吃飯嗎?”


    那幫起哄的人還在瞎吼:“親一個!老大還等著嫂子的秋波呢!”


    你知道什麽叫秋波麽你就胡亂喊??


    彭楊伸手,將她的手攏進手心裏:“都拜了天地,你應當喊夫君,喊一句夫君聽聽。”


    誰要喊你!!!


    可隨著卿酒酒尷尬一笑的沉默,她的手被彭楊握得越發緊,甚至緊的有些發疼。


    事情沒有著落之前,她還是得忍。


    於是她一笑,從牙關裏擠出兩個字:“夫.....君。”


    細如蚊叫。


    “娘子喊什麽呢?夫君我都沒聽見,你們聽見了麽?!”


    下邊起哄的更起勁:“沒有!”


    卿酒酒被逼得無奈,隻能提起氣,蓄出了一聲:“夫君!”


    聲音中氣十足,將彭楊喊的一愣。


    女人的嗓音猶如帶著鉤子,柔柔的地鑽入耳朵裏,簡直令男人血脈噴張。


    彭楊當即就將卿酒酒抓進懷裏,抱著就要親上去。


    卿酒酒簡直如臨大敵。


    她手上還留了些昨夜研製的迷藥,是打算若是季時宴那邊沒有得手,她今晚就用在彭楊身上去的。


    反正不管怎麽樣,她定然是不能讓彭楊得逞。


    現在他這個架勢,還沒送入洞房就要將她生吞似的,她忍不住探向自己懷裏的迷藥。


    底下的兄弟發出陣陣起哄,擺明要看好戲。


    卿酒酒抵住季時宴的胸膛,嬌.嗔:“夫君,這麽多人在呢——”


    “吃你們的飯喝你們的酒去!”


    彭楊吼完,吉嬸端著主位的吃食呈上桌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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