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嬸子,快放下,傷了和氣不是。”沈堯青連忙打圓場,說道:“嬸子阿嬤好心幫忙洗,總不能為了一塊兒肉吵起來,再說,肉塊都這麽大,一家買不完,到時肯定要割開分著賣,倒不必如此。”


    “這肉洗起來油,還是我們來動手。”他笑道:“嬸子阿嬤們先歇一歇。”


    “我這不是和蘭香說笑,你倆倒急了,可別腦紅了臉,高興些,下午迴家好生做一頓肉吃,比什麽都強呢。”周大娘對兩個爭搶肉的婦人說道,也幫著勸了幾句。


    衛蘭香自知失言,做生意哪能讓主顧覺得不順心,急忙喊陸穀:“穀子,快給你嬸子拿凳子來,讓坐著歇口氣兒,這大熱天的。”


    “知道了娘。”陸穀說著就起身到院裏取凳子,一手提了一個出來,嘴乖道:“嬸子,坐下歇歇。”


    那兩個婦人看彼此不順眼,坐下後誰不搭理誰,離得也遠,衛蘭香朝全子娘和苗大娘使了個眼色,全子娘和苗大娘就各自拉一個婦人笑談起來,總算是把方才的不愉快糊弄過去,人群重新變得熱鬧。


    “穀子,你和沈雁先去喂狗喂兔子,這裏有我們呢。”


    衛蘭香沒忘記新宅子裏的禽畜,今天早上是來不及打更多草了,隻有她和陸穀挖善草時薅的半簍子鮮草,能喂兔子,幸好那邊宅子裏有曬的幹草,還有穀糠麥麩,足夠牛羊雞鴨對付一頓。


    陸穀手從木盆裏出來,捋捋手上的水跡,大白夜裏在那邊看家,這會兒肯定餓了。


    “等下,這個給大白帶去吃。”沈玄青說道,他腳邊有一個破口的碗,裏頭是劈割肉時掉下來的肉渣。


    衛蘭香心疼肉,從地上撿了起來,等洗完大肉塊後,要用善草水涮洗兩遍。


    沈玄青沒動那些肉渣,將一塊從野豬脖子傷口處剜下來的肉從碗中取來,他已經洗過一遍了,這會兒從木桶裏舀出半瓢善草水又搓又衝的,再洗了一遍才遞給陸穀。


    肉是少點,給大白打打牙祭還是不錯的。


    沈雁到院裏背上草簍子,肉塊拿在手中油膩,陸穀就把肉放進簍子裏,新宅子那邊有冷饅頭,肉和饅頭一起喂,總不會餓到大白。


    乖仔跟在他倆屁股後麵嗚嗚直叫,一聽就是討吃的,方才殺豬時把狗都攆到旁邊,和人一樣,要等洗過才能讓它們吃肉。


    陸穀正走著,就被身後的乖仔咬住了衣擺,他將衣服從乖仔嘴裏拽出來,無奈摸摸狗頭小聲道:“肯定有你吃的,大白餓了,先緊著它來,後邊肉洗好了,連骨頭棒子都給你吃。”


    早上醒來就喂過乖仔它們了,因忙著殺豬洗肉,沒顧上新宅子裏的大白,這會兒肯定要它先墊墊。


    哪怕知道乖仔聽不懂,沈雁在一旁也應和道:“是呀,你都吃過了。”


    兩人剛走到新宅子門前,就聽見隔著一扇門大白在汪汪叫,陸穀開了門鎖,大白就搖著尾巴迎出來,因為餓了它叫聲很大。


    沈雁把肉塊扔給它,大白埋頭吃得狼吞虎咽,乖仔蹲坐在旁邊眼巴巴瞅著,想偷偷摸摸吃一口,被大白低吼兇了迴去。


    家裏的狗是沈玄青一手訓好的,對人倒是不護食,陸穀知道大白是這會子餓極了,隻要不打起來就沒多管,進房從籃子裏摸了兩個冷饅頭,掰開扔進狗食盆裏,還給乖仔丟了一塊兒。


    乖仔躍起來在空中接住饅頭,但咬了一口就給吐出來,顯然對饅頭興致不大。


    見它如此,陸穀也沒管,和沈雁到後院喂禽畜去了。


    等他倆鎖好門迴到老宅子,周香君和沈順旺也過來了,幫著洗第二遍肉。


    將近兩百斤肉終於洗好,開賣之前沈玄青用刀割了一點生肉在口中嚼了一會兒,舌尖沒有絲毫麻痹感,看來洗幹淨了,他隨即吐出生肉扔遠了,這是老獵戶教他的法子,嚐過後沒有麻痹感的肉才能吃。


    一見他點頭,衛蘭香喜不自勝,對著人群說道:“這下行了。”


    案板上切肉最方便,他們把兩個大木盆兩個小木盆都抬進去,案板方才紀秋月都騰出來了,沒有別的東西。


    沈玄青用大鐵鉤勾住大木盆裏的肉,拎起來往案板上摔放,不必他問,頭一個擠進廚房的林金虎媳婦急急開口道:“給我割兩斤。”


    在別處買肉二十文才一斤,今天二十文錢兩斤,趁著便宜多吃一點才好呢。


    衛蘭香一早就從房裏拿了秤出來,待陸穀用長針和麻線將那一吊肉穿好,她接過掛在秤鉤上,量過後對一起看秤的林金虎媳婦說道:“多了二兩,看秤杆這麽高。”


    “多就多了。”沈玄青開口道,又看向廚房門口的人群,擠在前頭的連忙說自己要多少。


    他下手挺準的,多個一二兩也無甚大礙,衛蘭香隻好聽他的,沒多收那一二兩的錢。


    廚房和院子熱熱鬧鬧的,沈堯青在門外砍豬頭,豬耳已割下來了,他收起來沒賣,打算自己洗幹淨鹵一個,涼拌個脆脆的耳絲吃,下酒很不錯呢。


    在家賣豬肉對陸穀來說是新鮮的,往常隻有他們去孟大嶽家或是鎮上肉鋪買,還沒自己做過這個生意。


    他們清溪村人不多,四十來戶的樣子,富些人家買的多,其他大都是買二三斤的樣子,太窮的隻在門前看一看,根本買不起,將近兩百斤肉自然賣不完,好在這麽便宜的野豬肉,幾個鄰村聽說了,都將信將疑過來買,一整天人進人出,還挺忙碌。


    因沈玄青放出話去,說半斤肉也賣,到下午陸穀正在小案墩上切菜,就看見陳冬冬進了門。


    “冬哥兒。”他笑一下說道。


    “穀子,我來買肉。”陳冬冬看一眼圍過來聞他的乖仔,知道不會咬人就繼續往裏走,他手裏攥了五個銅板,抿一下唇不好意思道:“五文的。”


    “好,我喊二青給你割。”陸穀放下菜刀,對後麵堂屋喊一聲,先進廚房把蓋在肉上的幹淨麻布掀開。


    聽陳冬冬說要半斤肉,沈玄青並無任何瞧不起的意思,跟何誌關係不錯,下刀時特意多割了點,多出三兩來,他沒言語,陸穀也就沒說話,笑著用麻繩把肉穿好,好拎著麻繩提迴去。


    秤杆上多出來的三兩陳冬冬看得分明,接肉時很猶豫,眼神也是忐忑的,生怕迴去後何誌心裏難受,覺得多占別人便宜。


    見他如此,沈玄青大概知道何誌那個悶強的秉性,開口道:“你迴去和誌子說,賣了一天,肉太多沒賣完,過一兩日腐壞臭掉還得扔,再說這又不多,改明兒我還要找他喝酒去,到時讓他把下酒菜給我備好。”


    “嗯,我跟他說。”陳冬冬老實巴交的,因沈玄青是個漢子,他不敢多說話,隻點頭示意自己記下了,隨後和陸穀說一聲,就提著肉迴家去了。


    沈玄青用麻布把肉蓋好,今年把禽畜挪到新宅子那邊,家裏蠅子明顯少了,比往年幹淨許多。


    蠅子能聞見肉味,幸而有麻布擋著,隻能擱著布落下,趕是趕不完的。


    野豬頭讓黃振川幾人買走了,剩下一對豬耳朵還有豬牙,迴頭把豬耳、心肝肚肺還有腰子等一起鹵好,切了就能涼拌著吃,夏天最是爽口。


    腸子衛蘭香也沒舍得扔,在水裏浸上一兩個時辰,迴頭搓洗幹淨了用辣子炒。


    前幾年她迴娘家時得了那邊一個老親戚的鹵料方子,就是家裏料不齊全,還得到鎮上去買,早兩年她試過一次鹵豬肉,味道還不錯,後來家裏出事了,再沒做過這些大葷,這迴興頭很高,下午買肉的人少就帶著沈雁跑到鎮上買鹵料,到這會兒還沒迴來。


    乖仔在院裏啃骨頭,肉已經給它吃過了,惦記它打野豬的功勞,沈玄青給喂了不少呢。


    陸穀又出來切菜,晌午飯是衛蘭香做的,辣燉野豬肉很是不錯,料用得多又重,將公野豬肉裏的膻味都遮了過去,這晚上就得吃清淡些,炒兩個素菜。


    沈玄青從廚房出來說道:“今日還行,賣出去的豬頭是七十六文,肉和肋子脊骨這些一共是八百六十三文,娘去鎮上買鹵料我把那七十六文給了她,肉的錢留著。”


    “連送親戚帶賣,大概出去了一百斤,餘下的肉我估摸著還有個一百斤左右,村裏人少,幹脆我和大哥拉板車到別村去叫賣,天熱肉不好放,能賣多少是多少。”


    陸穀點著頭答應:“嗯,我等娘迴來再炒菜,你和大哥也記著趕飯時迴來。”


    沈玄青笑道:“我知道了。”


    他說完就喊沈堯青,兄弟倆合力把大木盆抬上板車,搬了剁肉墩子上去,帶著秤和長針麻繩出門去叫賣。


    他倆一路高聲吆喝,為掙錢奔波忙碌,絲毫不覺疲累,五個十個的銅板一筆筆收著,兩人臉上都有笑意。


    第130章


    盡管走之前陸穀叮囑過,讓趕著晚飯時迴來,但為多賣些豬肉出去,沈玄青和沈堯青一直到夜幕降臨才推著板車迴來。


    飯菜悶在鍋裏尚有一絲餘溫,如今是夏天,連熱熱都不用,他倆洗手時陸穀就給端上飯桌。


    “一直賣到王李村那邊,正好得了五百八十枚銅板,將近六十斤肉賣了出去。”沈堯青甚是高興,端起碗往嘴裏扒拉米飯,邊吃還邊和紀秋月分享喜悅。


    就算錢都在沈玄青手裏也不減半分,自家人掙錢當然是高興的,更何況這豬肉他們吃了不少呢,後麵還能再吃幾天。


    賣肉的時候別人一聽這麽便宜,不少都有疑慮,他倆就將麻毒草的事說了,還割下一小塊生肉當著人家麵嚼吃,好叫別人放心。


    這肉用善草水洗過,是沒問題的,再者麻毒草並無別的毒性,這人盡皆知,加上附近幾個村的地痞無賴挨過揍後都不敢輕易招惹沈玄青,尋常人家大多是正經人,哪有那麽多詭計陷害,有肉吃就不錯了,也就不用怕出什麽訛詐的事。


    堂屋點上了油燈,原本睡下的衛蘭香披著衣裳出來,鄉下人大多都舍不得點燈,天一黑做不了活基本就歇下了。


    她聞言笑道:“我今兒將鹵料買好了,明天起早上鍋鹵,你不是留了一對豬耳朵,到時把院裏的香蔥拔兩根,將豬耳涼拌了,再給你弟兄倆炒盤花生米,買壇好酒喝上兩盅解解饞。”


    “不是還有肝子,切上幾片。”沈堯青笑道。


    “好好,都給你切。”衛蘭香笑著瞪他一眼,又道:“夜裏少吃些,省得積食了,吃個七八分就行,墊一墊,實在餓了,明天一早起來吃。”


    沈堯青正嚼飯,沈玄青便答道:“知道了娘。”


    衛蘭香這才迴房。


    陸穀提著茶壺過來給他倆都倒上水,吃的是幹米飯,怕噎著,如今日子好了,見天兒吃白米飯都不成問題,這可比稀米湯管飽多了。


    待有了幾分飽意後,沈玄青說道:“餘下的肉差不多有個四十斤,咱們留上二十斤曬肉幹,明日我去趟舅舅家,大哥要不送些去紀世叔家。”


    紀世叔說的正是紀秋月娘家父親,沈堯青哪有不點頭的,這下紀秋月越發高興。


    碗筷輕碰撞響,燭火隨夜風微擺。


    吃完後陸穀端了燭台去廚房洗碗,沈玄青舀了水在院裏洗漱。


    撩水潑到臉上搓洗一陣,暑氣消散後隻覺舒坦,沒多久,泥爐上陶罐裏的水咕嘟咕嘟滾開。


    隻有兩個人的碗筷,陸穀很快洗完,還給沈玄青添好了洗腳水。


    月色怡人,沈玄青坐在院裏洗腳,外麵用不上燈,陸穀端上燭台先迴房,桌上放了一堆銅板,瞧著就叫人心喜。


    等沈玄青進來後,他已把串錢的麻繩備好,隻等一起數了。


    在家裏賣了八百六十三文,下午沈玄青出門賣肉後,村裏多數人都買過了,再沒來主顧,加上那五百八十文,今天一共得了一千四百四十三文,也就是一兩四錢多。


    “運氣好,今兒一天就賣完了,餘下都是咱們自己吃的。”沈玄青邊笑邊將二十枚銅板穿成一小串,方便出門買東西。


    至於一千文的大盤錢,則由陸穀邊數邊穿,因數錢的緣故,陸穀沒法兒分心迴答他的話,他笑笑沒多打攪。


    這迴賣豬肉還是賺的,野豬不用他們費心費草養,相當於白賺了一兩四錢。


    在屠戶手裏,一頭現宰的活豬能賣到三兩銀子左右,價錢比不上他在山裏獵的羊和鹿,但勝在穩,養上一窩豬來年就能宰,一個月殺一頭都能賺二三兩,在鄉下屬實是富戶了。


    說起來他上次打野豬還是去年夏天,那迴抓到的是頭雌豬,當時運氣好,碰到的雌豬沒有豬仔,不像帶豬仔的雌豬那樣兇猛好攻擊。


    即便這樣,還是豬被堵截圍困掉進陷阱裏,才被他找著機會砍死了,沒有費太大的神。


    野物從來都不是好獵的,不過每次下山賣到錢後,數著銅板就覺得值。


    陸穀將一貫錢穿好,一千文沉甸甸的,所有錢都收好後,他覺著手上油膩,又和沈玄青出去洗手。


    等兩人吹滅燭火躺下之後,夜色已濃了。


    陸穀躺在床上沒有立即閉眼,方才數錢的歡快還停留在他心中和臉上,無論銀錢還是銅錢,都是好的。


    他翻個身側躺著,說道:“這幾天攢下的雞蛋還沒賣,明天用大碗蒸,你也分著吃一些,大青哥前兩日打了新的香油迴來。”


    聞言,沈玄青也翻過來,兩人麵對麵低聲說了一會兒話,夏天熱沒有抱在一起,說著說著就進了黑甜的夢鄉。


    ——


    日子越好,連早食都變得豐盛,一大清早陸穀就拿大碗蒸了雞蛋羹,淋上香油那叫一個噴香,他用飯碗分了,紀秋月碗裏的雞蛋羹多點。


    以前吃早食都是蹲在站在院子裏,如今多是坐在飯桌前。


    他還熱了白麵饅頭,撈了半塊鹹菜疙瘩切成碎丁,家裏每人左手拿著夾了鹹菜碎的白饅頭,右手用勺子挖自己碗裏的雞蛋羹吃。


    再過十來日到伏天後,母雞母鴨就不好好下蛋了,不過他們家養的雞多,到時每天總也能收幾個。


    自打開春後陸穀的小母雞下第一個蛋開始,到現在有三個月了,他光賣雞蛋和鴨蛋就攢下一兩多些,一個月少說有三百文的進賬。


    別看才掙這點,對鄉下沒有掙錢營生的夫郎來說,屬實是一筆大錢,若被村裏的漢子知道,多少都會羨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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