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迴到汴城已經差不多一個月了。


    阿生迴來之前,汴城也有了一些變化,自從安定王插手了阿生的事,劉公府的大人物們便日日難眠,後來劉公府的人受到家中在朝的官員傳話,讓家人搬迴到京城中去,於是乎劉公府的人急急忙忙的全都搬了出去,當然不明所以的百姓們並不知道那麽多,都說劉公府家那位在朝中為官的人要高升發達了,這是把家人都接過去重享當年的地位了,畢竟對百姓們來說,京城還是個神聖的地方,能搬到京城去住,那可是了不得的。


    薑成也對此信以為然了,前些日子自己不知送了多少禮,才攀上了劉公府這座大樹,眼瞅著人家要去京城了,那想必到了京城也是別人輕易不敢招惹的新貴,那自己跟過去若是能在京城站穩腳跟,那也就真的飛黃騰達了。於是竟也變賣了所有酒樓,跟著好不容易攀上的靠山,去了京城。


    隻是以他的見識肯定不會知道,劉公府家的那位京官三品侍郎,在京城中根本算不上頂尖那一類的,那些國公皇子宰相將軍家的孩子,還有皇帝的妃子的家眷,隻這些人,都數都數不完,否則以劉公府祖上的榮耀,哪裏會當初願意從京城搬到汴城呢。


    而阿生迴來以後,除了和王二和王大福見了見,就一直憋在家裏,連安定王召見他都借身體不適推了沒去。其實在兩人迴程的路上,便有些不同尋常了。


    李永寧則迴了汴城便被安定王關在了王府讓他閉門思過,一向性格跳脫喜歡四處遊玩的他這次竟然直接就同意了,老老實實的待在了家。


    阿生每日總是昏昏沉沉的而又十分敏感,走在人群中便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感,仿佛會有誰突然給自己一刀,走在街上都是渾身冒冷汗,緊緊的握著劍柄,找不到心安的地方。一到了晚上,更是夜夜都要做噩夢,他總是夢到樹林裏血流成河的樣子,夢到那些老人被殺的場景,還夢到自己身處廝殺當中,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倒下,有時候還總是混亂,與自己廝殺的敵人和自己一方倒下的人變成了自己那些熟悉的人,甚至會變成王二王大福王爺等人,醒來後的阿生便有些不知所措。


    這些日子阿生除了專心練武,就隻能靠酗酒來解憂了。以往的阿生雖然也比較愛喝酒,但都是陪著王二等人稍微喝一點,很少喝的酩酊大醉,但現在他喜歡喝到神誌不清的感覺,那樣就可以忘記一切,然後唿唿大睡,什麽都不想了,雖然醒來會很頭疼,但總比那種不安感要強一些。


    阿生的脾氣變的越來越暴躁,總是會莫名的發火,甚至會露出殺意。


    阿生和王二和王大福三人在酒樓喝酒,僅僅隻是酒樓的小二失手砸碎了一個碗碟,敏感的阿生便渾身冒冷汗,眼神更是極具殺意的盯著那店小二,這可把陪阿生喝酒的王二兩人也嚇的夠嗆,急忙把阿生送迴了家。


    從此阿生也知道了不對,他現在的狀態很容易傷害那些無辜的人。可他也十分苦惱,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阿生跑去找了附近的郎中趙神醫,趙神醫除了給他開一些安神的藥,也無可奈何,他建議阿生去找一個人少一些的地方居住,遠離喧鬧和繁華的人群。


    阿生把趙神醫的話告訴了王二和王大福兩人,得到了兩人的一致同意,兩人雖然一輩子都沒怎麽出過汴城的門,也沒接觸過江湖,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在汴城守了一輩子的城門,巡了一輩子的街,但兩人對阿生都是真心實意的為他好,讓阿生也很珍惜。


    於是阿生開始收拾行頭,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這麽多年對於阿生來說,除了一些積蓄銀票,就隻有太阿劍了。


    阿生把家裏的鑰匙交付給了鄰居的表哥,表哥才剛剛成了親,一家人卻跟表舅一大家子擠在一起,小時候表舅對自己不錯,表哥和自己也很親熱,新婚的小兩口還買不起宅子,自己也不知道何時才會迴來,經曆過了江湖的廝殺,阿生厭倦了江湖,但卻認為自己也迴不到平淡的生活了。


    於是便讓表哥表嫂先搬進去住著,等買了宅子搬走了記得幫自己時常打掃一下就是了。


    臨走前,阿生還要去和李永寧道個別,李永寧對自己的朋友之義,讓阿生很感動,也很珍惜,自己離開汴城,總要跟他說一聲,隻是李永寧自從迴來之後便再沒出過王府的大門,阿生雖然內心不太願意去見安定王爺,但作為晚輩還是要去的,其實王爺對自己已經很好了,自己總也要去道個別。


    阿生來到了王府,等侍衛通報後,便被領到了安定王爺的宮殿,阿生給安定王爺拜了拜,安定王卻隻是麵無表情的抬了抬頭,看了看阿生,沒有理會他,接著埋頭處理批文。


    阿生也不敢說話,隻能尷尬的看著王爺。


    等安定王終於把批文都處理完了,才說道:


    “今天怎麽想起來過來了。”


    阿生看王爺終於肯理自己了,連忙又躬身拜了拜,說道:


    “來和小王爺和您道個別,我打算離開汴城一段時間。”


    “噢?去哪裏?”


    安定王對阿生的迴答顯的比較出乎意料,於是疑惑的問道。


    阿生便把自己最近精神狀態的事和趙神醫的建議跟安定王爺說了一遍,安定王認真的聽了阿生的話,然後麵露不悅的說道:


    “哼,沒出息,跟老二一個樣,是你們自己要去參與的,不過是殺了幾個人而已,你們這些孩子就是沒過過苦日子,我和你爹他們像你們這麽大時,早在軍伍裏殺了不知多少敵人了,哪個像你們這樣,缺少男人最重要的堅毅的性格。”


    說完又歎道:


    “終究是缺乏磨練啊,原本知道你在那裏的表現後還打算誇你,能臨危不亂的製定以少勝多的防禦計策,誇你不愧是我安定軍出身的人,沒想到也是這般不堪大任。這樣吧,我給你安排到安定軍中曆練曆練吧,也算接你爹的班。”


    阿生聽到王爺要指派他去軍隊,這讓他十分反感,因為這是他壓根沒有考慮過的事情,而且阿生自小就自己獨立的生活,也沒人去管他,在巡防營的時候劉校尉對他們管也很鬆,大家平時都自由慣了。所以阿生很討厭這樣直接指派他去幹什麽。但這是安定王,整個汴城的百姓眼中的神一樣的人物,也是一直很照顧他對他有過恩的長輩,阿生不知道怎麽拒絕,隻能沉默不語。


    “怎麽不說話?”


    安定王看阿生不說話,一臉別扭的樣子,問道。


    “我不想去。”


    阿生小聲的說道。


    “為什麽?”


    安定王表情倒沒有生氣,問道。


    阿生臉憋的通紅,拒絕安定王是需要勇氣的,但自己實在不想這樣被人擺布,但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好的理由,憋了半天說了一句。


    “就是不想去。”


    “不想去?知不知道本王這是為你好,難道你要去江湖上跟那些盜匪下九流一起瞎混嗎?本來想讓你去多見識見識,你可倒好,帶著老二去跟那些水匪混到一起打仗去了,那是你們該去的嘛。現在好了,本王的親軍都不去,還要去投奔胡老九那水匪去江湖上廝混了。你以為本王的親軍是誰想進就進的嗎?本王的親軍中怎麽出了你這麽個沒出息的玩意,奶奶的,你爹死了我替你爹教訓你。”


    安定王突然暴怒,一臉怨其不爭氣的說道,說著還要抄家夥揍阿生。


    阿生也是嚇了一跳,這怎麽說著還動手了,看安定王生氣的模樣,阿生卻突然有股親切感,想起了小時候淘氣他爹揍他的樣子。


    阿生也不敢躲,急忙說道:


    “我沒想去江湖上混,就是找個地方躲躲過清閑日子,再說了,開始去我是為了幫九爺沒錯,但那是人家對我有過恩,我爹從小就教導我人得知恩圖報,而且後來留在那裏是跟那裏的村民熟悉了,我覺得他們很淳樸,我們學武不就是為了保護百姓不受傷害嘛。”


    安定王聽後依然沒有消火,不知道從哪抄了個刀鞘,追著阿生生氣的說:


    “伶牙俐齒,還學會找理由了,你看我今天綁也讓人給你綁過去。”


    “您逼我沒用的,我就是不想去,我不想過被人擺布的生活,我想有我自由的選擇。”


    阿生大聲說道。


    安定王也是楞了楞,然後臉色一變,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放下了手中的刀鞘,歎了口氣,說道:


    “罷了,由著你們吧,希望以後你們不要後悔就好。如果混不下去了有什麽事了,記得來找我。”


    然後轉身背著手告訴阿生:


    “你去找老二吧,那小子迴來後跟你一個德行,沒出息。”


    說完就擺了擺手,讓阿生離去。


    阿生隻得趕緊告辭,然後迴頭望了望王爺,他沒見過王爺年輕的樣子,感覺這個所有人心中的英雄戰神,其實不過也隻是個讓人尊敬的普通的老人。走出門後的阿生,覺得有必要對這個關心自己的老人表示感謝,就在大殿外給老人又磕了個頭,也不管老人看不看的見,隻求讓自己心安。


    阿生在侍衛的帶領下,來到了李永寧的住處,阿生沒有讓侍衛傳喚,自己推開門進了李永寧的寢宮。


    房間大廳內的李永寧正百無聊賴的躺著看書。


    “咳咳....”


    阿生裝模做樣的咳嗽了下,提醒李永寧自己來了。


    李永寧抬頭看到是阿生來了,馬上放下書站了起來,滿臉興奮的說道:


    “誒,阿生,你怎麽來了。我還說你這小子沒良心,這麽久都不來找我,哈哈。”


    “我打算離開汴城一些日子,去外麵走走。過來跟你道個別。”


    阿生說道。


    “出去?去哪?好啊,我還以為你是專門來看我的。”


    李永寧一臉失落的說道,但也邀請阿生坐了下來,然後讓伺候他的下人去拿些水果和茶水。


    “我打算找個地方清淨清淨,去哪裏暫時還沒想好,不過等我安定下來會給你寫信的。”


    阿生平靜的說道,然後把兩人迴來以後自己的精神狀態告訴了李永寧。


    “原來你也是這樣啊,我還以為隻有我呢,不過我早就好了,自從迴來以後我爹就把我關起來了,開始的時候我每天都砸東西,不過後來太無聊了我就看書,看進去以後就沒事了,可是我爹還是不放我出來。”


    李永寧一臉同情的說著表示理解,然後又羨慕的說:


    “真羨慕你可以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就去哪啊,那你去見過我爹了嘛。”


    這時伺候李永寧的下人們端上來了茶水和新鮮的水果,好些個品種都是阿生從來沒見過的。


    “次次次,果然是王府啊,這些水果我見都沒見過,我剛見過王爺了,他讓我去親軍裏去,我不去,還差點揍我。”


    阿生一邊品嚐著新鮮的水果,一邊羨慕的說道。


    “我爹沒揍你?太陽今天從西邊出來了嗎?”


    李永寧吃驚的說道。


    “這是什麽話,你巴不得我挨揍啊,我覺得王爺其實挺好的。”


    阿生臉色不快的說。


    “你不知道,從來沒人敢和我爹有不同意見,我聽說我大伯皇帝跟我爹吵架都吵不贏的,到最後也依著我爹了。”


    李永寧解釋道,然後又羨慕的說道:


    “真羨慕你呀,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那你就去跟王爺說呀。”


    阿生沒理會他,接著吃水果。


    “我不一樣的,我的出身注定了我不能隨心所欲,我的一言一行代表了王府,代表了我爹,所以我從小就很努力的,當個聽話的孩子,我爹其實很不容易,表麵是在整個大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其實做很多事都很謹慎,這次我跟著你任性了一把,如果被那些人知道了,那就會讓我爹很麻煩,不過我還是很開心,因為我終於交到了朋友。”


    李永寧正色的說道,然後大氣的說:


    “你就去吧,遇見什麽好玩的事記得給我寫信告訴我,就當我去玩了,如果有機會,真遇見什麽事,就妥人告訴我,我這小王爺的身份還是管用的。”


    說完的李永寧還笑了笑。


    阿生看著認真的李永寧,頗有些同情,他突然覺得出身在王府其實也並不是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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