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缺胳膊少腿,就認真記住,遇到緊急情況我們應該如何處理傷口。”


    廣場上迴響起阿英的聲音,每個人都聽的非常認真,生怕遺漏一字半語。


    阿英將注意事項編成黑板報,由學堂裏能認識的學生抽空輪班,過來廣場這邊演講急救方法。


    比如遇到陷阱斷腿的獵人,在家被燈油破傷麵容的小孩子,剪裁衣裳不小心劃傷自己的婦人,等等等等。


    每日裏過來聽講的人絡繹不絕,記不住的就拿本子用炭筆畫下來,迴去照著學。工廠旁邊新開了一家藥堂,分為男女科,兩科又分內科、外科、兒科、婦科等五項科室,坐堂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大夫,因不會看婦科,所以婦科那邊由莊婉帶著第一批學會魚腸線縫合,不斷學習各項婦科知識的女人們兼顧。


    那位年近六旬的老太太不顧兒女們阻攔,拎著小包裹住進了藥堂後麵員工宿舍裏。天天抱著書籍,喊比自己小十幾歲的老太大夫先生先生的。


    那老先生原是有些偏見,這麽幾聲喊下來是麵紅耳赤,傾囊相授了。


    棉紗紡織廠按照阿英給的圖紙,設計出大量急救醫藥包,除了護衛隊每人分配到兩個,村裏每家每戶都自掏腰包買了個放在家裏,鎮裏的羊毛鋪子備了七八個。


    價格不貴,一份消毒過的純棉無菌紗布,一份密封性好的高濃度酒精,一份隨時可以縫合的魚腸線,還有幾片急救止血的金瘡藥和一份自製燙傷蛇油泡酒,售價三十個銅錢。


    如今工廠的一線女工每個月賺二錢銀子,隨隨便便個勞動力都不愁吃不飽飯。


    王梁兆經營手段一流,通過珍妮紡織機高產量走薄利多銷路線,隱藏在背後打壓當地棉紗銷量,短短幾個月時間,鄭家村棉紗供不應求,幾台珍妮機增加到十幾台,加班加點日夜生產。


    相比於珍妮紡織機的便利和薄利多銷,羊毛紡織到了夏天,行業優勢將蕩然無存,這也是阿英選擇夏天前出發前往漠北,打通羊毛收購市場的原因,夏日酷熱,需要羊毛的極少,儲存到冬天後,一下子需求量激增。


    至於夏天嘛……


    奶酪冰淇淋抹茶酸奶水果乳酪撈該準備起來了!


    那玩意暴富啊!


    隻可惜羊奶不像羊毛,能長途跋涉保存下來,否則何止利潤十倍!


    阿英搖頭感歎了一會兒,起身訓狼去了。


    初夏,春夏交際,雷雨交加。


    安徽鳳陽府外的林子裏,鳥兒驚慌失措探出頭來,歪著腦袋看著路上的一行行人馬,然後鳴叫了起來。


    鳥兒鳴叫聲裏,一隻渾身雪白的銀狼抖了抖濕漉漉的毛發,寬厚巨大的利爪踩在樹幹上,雙爪人立而起,使勁搖晃了幾下。


    “吧唧”一坨鳥屎砸了下來,樹枝上傳來鳥兒嘰嘰喳喳的笑聲。


    “吼!”


    巨狼後退幾步,不懷好意眯起眼睛。


    它作勢欲衝上樹。


    “落英!”


    雨幕裏響起阿英的唿喚聲,伴隨著尖銳的哨子聲,雨勢大得看不見東西。


    名叫“落英”的巨狼不甘不願打了個響鼻,憤憤瞪了眼枝頭的鳥,轉身踩著雨水,跟上了大部隊。


    這是一支押鏢的隊伍。


    一行三十號人,俱騎著高頭大馬,身披蓑衣,頭戴雨笠擋住麵容,行走間隻聽聞馬蹄聲,不見交談聲。


    “舅舅。”一個麵容秀麗,莫約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躲在為首那人懷裏,探出頭來觀察四周:“雨勢太大了,今晚能到鳳陽嗎?”


    夜裏趕路,雨勢太大容易造成山體滑坡,山間無任何躲避的掩體,要知道雨水太大沒辦法生火,許多躲在暗處的蛇蟲鼠獸非常危險。


    阿英抬頭望天,天空烏雲密布,黑沉沉一片,明明是大白天卻與深更半夜無疑。


    潑天的雨水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舅舅,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麵容英挺冷肅的青年抬手將少女攏進懷裏,打量了一下四周,沉聲道:“加快速度,天黑前趕到鳳陽,兄弟們辛苦一下,到了地兒咱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好!”


    身後眾人精神一震。


    當天夜晚,一行人悄無聲息進了鳳陽城。


    守城的士兵倚著城牆打瞌睡,鄭元手下護衛隊的一個叫阿大的壯漢上前遞通關文書,同時塞了份銀子過去。


    士兵對蓋了官府公章的文書視若無睹,捏了捏銀子,笑了起來:“進去吧。”


    幾人麵麵相覷,走了進去。


    士兵美滋滋的揣著銀子,冷不丁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掃過他的小腿,低頭一看,驚唿了起來:“媽呀!狼!”


    “狼?”旁邊躲雨打瞌睡的同伴東倒西歪了一片,聽見有狼,有氣無力拎著長矛過來察看:“狼在哪兒呢?你老眼昏花睡糊塗了吧!”


    “奇怪,剛剛明明看到有狼的。”


    士兵揉了揉眼睛,挨了一頓同伴埋怨,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眼瞎了。


    阿英掀開馬車簾子,撲進去抓住落英的狼頭猛力揉戳了起來:“叫你嚇人,叫你亂嚇人!”


    落英渾身濕噠噠的,覺得小主人雖然平時兇了點,但給狼推拿手法真不錯,翻了個身,露出軟乎乎的肚皮,示意她加大力道。


    “壞蛋落英。”阿英沒好氣的拍打狼肚子:“要不是剛才舅舅手疾眼快把你拽到馬車裏麵,你就要成狼肉火鍋啦!”


    四隻小狼崽子年紀小留在家裏看家,隻帶了桀驁不馴,除了她的話誰也不願意聽的落英出來。


    野外落英還能放哨警戒,到了城裏落英就隻能和莊婉躲在馬車裏了。


    沒錯,莊婉也來了。


    莊大掌櫃說了,世界那麽大,她想去看看,不願守著眼前一畝三分地,她要去看遼闊的草原,美麗的雪山,洶湧的黃河,所以莊婉包袱款款,跟著大部隊溜出來了。


    留下抱著青黴素研發指南的劉基和王梁兆以頭搶地痛哭流涕耳。


    隊伍停在一家客棧前。


    負責交涉的阿二進去定好了房間,阿大和阿二是兩兄弟,自小爹媽都沒了,吃百家飯長大,後來跟村裏老獵人學了一手打獵的本事,護衛隊成立後招人,兩人就加入了。


    阿大體型健壯,麵容硬朗,充滿了男子氣概,一道和野獸搏鬥留下的傷疤貫穿了半張臉,不笑時冷硬戾氣,笑起來不懷好意。


    本身是個好人。


    阿二身形消瘦,笑起來有些狐狸的慧黠影子。


    巨狼落英留在馬車上,阿英和莊婉等人進了客棧。


    晚飯是一頓醬牛肉配大白饅頭,護衛隊資金充裕出手闊綽,兩人一間房,一共一間上房和十五間中等房,馬匹特意交代過,要用精細糧草仔細喂過。


    那店小二見了打賞銀子,笑的合不攏嘴,連忙點頭應下,忙前忙後殷勤極了。


    趕了好幾天路,大家都累了。


    雨還在下,雨勢越來越大了,幾乎如雷霆般蹦蹦落下,好像下了大冰雹子一樣,屋頂誇啦啦的亂響,幾乎一夜都沒安生過。


    早上頂著黑眼圈起床,她和莊婉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齊齊歎了口氣。


    兩人翻來覆去一整晚沒合眼。


    推開窗戶,外麵雨水連綿不斷,根本分不清哪兒是人哪兒是雨。


    “再這麽下下去,總有些不妙的感覺。”


    事實證明,阿英還有點神棍天分。


    早上剛吃早餐,熱粥含在嘴裏,手裏漫不經心剝開茶葉蛋,哐當一下,客棧大門被用力推開,一個渾身濕透的男人闖了進來,驚慌失措的大喊起來:“黃河!黃河決堤了!發好大水啊!!!”


    “哐當”


    “嘩啦”


    客棧裏為數不多,幾個正在吃早飯的客人摔了碗筷,機靈靈活的店小二雙腿顫抖跌坐在地上,拿著筆墨的掌櫃弄花了綾羅綢緞,顧不上手中賬本,推開櫃台門跑出來,一把拽起那報信的人,嘶啞了嗓子:“什麽沒了?”


    “黃河、黃河決堤了!好大的水,鳳陽靠黃河邊那幾個村子全淹沒了!”


    好幾個老家靠黃河那塊兒的,頓時坐地上起不來了。


    掌櫃嘴唇哆嗦了半天,想爬起來,腳一滑跌了迴去,半晌爆出嚎啕大哭:“爹啊,娘啊,妮子啊!這可咋辦啊!”


    黃河泛濫成災,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宋朝為了抵禦元人入侵,幾次改道黃河,造成黃河決堤,淹死無數百姓。


    而後元人入關,隻知征戰搶掠不知休養生息,黃河水道腐爛不堪,民不聊生哀鴻遍野,元末人民起義,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黃河泛濫,導致百姓無家可歸,荒野大地餓殍遍野。


    黃河決堤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鳳陽。


    大部分百姓選擇安置在離鳳陽城不遠的地方,平日出攤上工,到休沐日才迴老家團聚。


    如此水患一來,誰老家淹了誰老家沒淹沒都不知道,隻能提心吊膽的等消息。


    阿英他們因為暴雨,暫停原地休息。


    繁華平靜的鳳陽城,一夜之間變了天。


    雨水暴漲,倒灌而入,陳年失修的地下排水設施自打宋朝滅亡後,就再也沒有投入過一分錢修繕,權當做個擺設玩意。


    街道洪水淹沒至膝蓋。


    城門口官府下令緊鎖城門,防止有流民進入。晚上阿英隱約聽見幾聲撕心裂肺的哭嚎,緊接著是慘叫聲,鄭元從城門口迴來,渾身濕透了,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幾個逃出來的流民,被官兵殺了,屍體丟進了水裏喂了魚。”


    鄭元這話讓房間裏的人臉色都很難看。


    幾個人一拍桌子,按住腰間不離身的改良過的雷酸汞火繩槍,沉聲詢問:“咱們是走還是留?”


    “走不了。”阿英掏出地圖:“鳳陽前麵的路全部被淹了。咱們沒辦法走,隻能靜觀其變。”


    “銀錢,火藥和傷藥,我們都有儲存,唯獨糧食……時間一久,城中無糧怕是撐不下去。”莊婉皺眉說道,頗為憂心。


    “城中富戶和官府糧倉怎麽說?”


    阿英先關心起富戶和糧倉的情況,不怕不放糧,就怕沒糧,她們手裏有火繩槍這等利器,尋常官兵根本不是對手,而且護衛隊深諧合擊戰術,以一當十闖也能闖出去。


    “我帶幾個兄弟探過了,糧倉儲存豐厚,如果開倉放糧,足夠兩萬災民七天的糧食。怕就怕……”


    鄭元連夜摸清楚情況,馬上迴答。


    阿英接了句:“怕就怕官府不肯放糧。鳳陽的官府令……我不看好……”


    以一管而窺全豹,守門官兵隻認銀子不認文書,貪婪好財,城中官員又能好到哪裏去?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到那時候,咱們就……”


    鄭元比了個勒脖子動作,房間裏的人都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大雨下了四五日才漸歇,雨水灌滿了街道,汙濁的水麵上無數肥碩的老鼠、臭蟲爬來爬去。


    這類生物最是頑強不過,又容易攜帶致命病菌。


    阿英帶著莊婉煮了一鍋白醋,沿著客棧房間消毒潑灑,整個客棧裏酸氣衝天。


    次數一多,好些人受不了,紛紛轉投別處。


    阿英索性把客棧暫時包了下來,客棧掌櫃掛念家人魂不守舍的,阿英看了看外麵雨水漸漸小了,就叫阿大牽了馬出來,馱著掌櫃的迴去老家村子看看,找找有沒有幸存下來的家人。


    掌櫃千恩萬謝的謝了,跌跌撞撞上了馬,和阿大消失在小雨中。


    “阿二叔叔和趙影叔叔去城裏看看有沒有糧食賣,還有大量食用鹽,醋,各種幹淨紗布都要買迴來,除了貨款以外,其他能買多少算多少。”


    阿英下達指令後,眾人除了留下看護財務的,其他人都各司其事,奔赴城中各地。


    傍晚,鄭元先迴來了。


    “後麵還有七八號人,掌櫃的和店小二哥的親人,有幾個找到了,還有幾個沒找到。阿大帶他們走迴來,我先騎馬迴來報信。”


    “吃的,喝的,熱水,還有傷藥都要準備好。”


    阿英這邊架鍋燒起熱水,放入食用鹽化開,準備好補充體力的溫鹽水,鍋旁邊溫著熱粥,粥裏放了容易消化的魚肉和豬肉青菜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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