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被韓修文請進房間,她聽見大門落鎖的聲音,抬眼看向坐在那裏蓋著毯子一動不動的溫梨,轉頭朝對方輕笑起來:“這是你女朋友嗎?”


    “這是我妹妹。”韓修文笑著走過來,手落在溫梨肩頭,替她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碎發,“她身體不太好,我們如果吵到你了,我跟你道歉。”


    時辰視線落在桌子上的那杯威士忌,目光一暗,她不著痕跡的走到酒櫃前,手指輕輕點著上麵琳琅滿目的酒瓶:“樓上鄰居,光道歉沒有誠意,請我喝杯酒吧。”


    韓修文看著對方白到反光的皮膚,彎了彎嘴角,走到時辰身邊,這個高度可以看到她卷而長的睫毛,還有那鮮豔欲滴紅唇。


    他深唿吸了一口氣,從裏麵拿出一個幹淨的玻璃杯,一邊倒酒一邊肆無忌憚地看著時辰:“這個度數很高的。”


    時辰毫不在意,她半靠在酒櫃上,一雙媚眼如絲,她見韓修文把杯子遞過來,抬手便要接過去,卻不料被他一躲,自己抓了空,差點沒站穩。


    “鄰居,您這是什麽意思?”她語氣中帶著嬌嗔。


    韓修文當著她的喝了一大口,隨即將杯子放到一旁,步步逼近。


    醇烈的酒味瞬間鋪天蓋地的籠罩下來。


    刹那間,酒杯滾落掉地碎成了玻璃碴。


    時辰被嚇了一跳,驚唿一聲,這也讓韓修文動作僵硬在原地。


    旖旎的氣氛被打破,是溫梨用身體撞了倒了旁邊的玻璃杯,時辰裝作好心地走過去,蹲在她麵前撿起碎片。


    “啊。”


    結果她不小心劃傷了自己的手指。


    刺痛霎時湧上來,時辰猛地一哆嗦,喉嚨裏溢出輕微的哽咽。


    “忍一下,我去找藥箱。”


    韓修文見狀,麵色凝重,他沒有再開口,轉身去書房找醫藥箱,


    離開這間房,走過長長的走廊,他倒是並不擔心溫梨會向那個女人求救,畢竟兩個人非親非故,又有誰能因為一句話真的為誰拚命。


    再說了,以她們的能力,反抗無異於籠中困獸。


    時辰見韓修文離開,沒有絲毫猶豫,急切地將溫梨綁在背後的手鬆綁,目光緊緊警惕著門的方向,唯恐下一秒對方就會進來。


    -


    臨時指揮點。


    時鍾林等人時刻關注著特警從前方傳來的動態,小區外圍的無關人員已經全部疏散,倒是多虧了種墨的幾套房產都在同一棟,方便他們集中封鎖排查。


    此次收網行動可謂是集中了各部隊的精英人員,做到了萬無一失。


    縝密的偵察與精準布控,不光在這棟樓的周圍布下天羅地網,更在對麵天台的製高點上配備了特種部隊的狙擊手,真正的防患於未然。


    此時,距離特警在1608室外發現裏麵有生命反應已經過去三分鍾了。


    地麵技術人員飛速地組裝著無人機,他將實時網絡信號和熱成像儀連接好,配合樓上特警隊員操縱著無人來到窗外配合偵查。


    這間房是一室一廳結構,迴傳的圖像清晰地展現在樓下指揮室的監控視頻上。


    “看得出來有武器嗎?”時鍾林盯著監視器,皺眉。


    特警手中也有同步的畫麵,憑借多年的作戰經驗,他們判斷裏麵暫時沒有危險,但為保險起見,還是準備了煙霧彈。


    時鍾林看向一旁焦躁不安的許長川,安慰道:“別擔心,排查完這間就剩下最後一處了。”


    許長川的頭隱隱作痛,他眉頭深鎖,雖然從熱成像裏看對方很有可能是名男性,但是不親眼看到,他是不會下結論的。


    “我是時鍾林,指揮室已就位,批準行動。”


    破門,投擲煙霧彈,動作一氣嗬成。


    經過專業訓練的特警隊員對於投彈角度非常有把握,煙霧彈砸在牆上形成一個反彈,正好落在房間裏唯一一個活人所在的位置。


    還沒等那人看清,隻見煙霧彈頓時噴出了大量濃煙,模糊了他的視線。


    “臥室安全!”


    “衛生間安全!”


    待濃煙散去,特警隊長持著槍對準座椅上的人,他額頭上有一個紅點,嘴上被塞了一塊抹布,一張年輕的臉上涕泗橫流。


    時鍾林看清監控器裏的那個人,身體瞬間如墜入冰窖一般。


    “師父。”許長川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時荃!那是時荃!”時鍾林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裏,“長川,你看清楚了嗎?是小荃嗎?是小荃嗎!”


    特警隊長從耳麥中聽到了指揮室中的對話,他看向眼前的人,確認他周圍沒有危險後給他拿出了嘴裏的異物。


    “時荃?”


    男孩驚恐未定,看見眼前這身特警裝備,抽泣著點點頭。


    “好了,男人流血不流淚。”他說完,摸了一把時荃的頭,似乎為了給對方鼓勵,順嘴提了一句,“別哭了,一會兒把臉擦擦,你爸也在樓下等著你呢。”


    時荃嘴巴有些僵硬,感覺下巴長的時間長了有些要脫臼,但在對方準備進一步給他鬆綁的時候,他突然大叫了一聲:“不能動!”


    特警隊長動作頓了頓,他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抬手擋住想要靠過來的隊員,自己則從腰間取出手電筒,對準這把塑料椅子慢慢觀察起來。


    果然,椅子底部正中央的位置懸停了一個炸彈,上麵的導線連接著綁時荃的那根繩子。


    他不禁有些後怕,但凡方才動作快了那麽一秒,整棟樓大概會被跟著他們陪葬。


    “時局,有炸彈。”特警隊長實時匯報。


    時鍾林後背汗毛倒立,他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地扯下自己的耳麥就要往裏麵衝。


    許長川和身邊的人一把把他攔住:“師父!你不能過去!”


    樓上的時荃這才反應過來,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對著特警隊長的通訊器大喊:“爸!爸!你快來救我!爸!我好怕!”


    即使沒有帶耳麥,時荃穿透力極強的哭喊聲也能清楚的傳到時鍾林的耳朵裏。


    他紅了眼,身體微微顫抖著,喘著粗氣,隻覺得胸口如鈍挫,似乎把攙扶著自己的許長川當成了支柱,用盡力氣抓著對方的胳膊:“我要過去!那是我兒子啊!”


    “師父,交給我。”


    許長川看了眼身後的人,對方接到示意立刻把時鍾林扶到一旁的座位上,他拍了拍身上的防彈背心和配槍,鄭重地朝時鍾林敬了一個禮,保證道,“我會把小荃安全地帶迴來。”


    -


    雖然排雷的事情迫在眉睫,但尋找溫梨的事情也不容耽擱。


    特警大隊留下了幾個人在1608室內等待排爆隊員,剩下的同許長川一起來到僅有一層之隔的1708室。


    許長川雙手持槍打頭前進,季然緊隨他身後。


    房門近在咫尺,但門是虛掩的。


    全副武裝的特警隊員見狀用熱成像儀先探測了一下,隻有在臥室的位置發現輕微熱量反應,由此可見對方很有可能受傷了,甚至已經死亡。


    他們讓許長川等人後退,運口氣,一腳將整扇門踹開。


    房間內隻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空無一人。


    許長川先注意到地上有隱約的血,血跡周圍還有幾個雜亂的腳印。


    他拉住想跟上去的季然,同時跟旁邊的特警隊員說道:“別動,小心破壞了痕跡。腳印在前麵,血跡在後麵,這說明房間內肯定不止有兩個人。”


    “是韓修文的同夥?”


    許長川不確定,他蹲下身子仔細查看了最靠近門口的鞋印,有點眼熟,但是大腦有些超負荷運作,他手扶著牆麵慢慢起身,轉頭說道:“我清場,你先讓痕檢進來。”


    季然點了點頭,做了個\\u0027小心\\u0027的手勢,退到門外去給時鍾林打電話。


    許長川端著槍,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方才熱成像的結果顯示房間內唯一熱源在臥室,他看著腳下這一道鮮血淋淋的拖拽痕,盡頭消失在房門口,握緊拳頭,眼裏的戾氣絲毫不加以收斂。


    特警想上前,被許長川製止了。


    他閉眼,提醒自己要迅速冷靜,他腰身線條流暢,蘊藏著力量,緊繃到了極致時,顯得尤為堅實挺拔。


    從容冷靜,沒有持槍的手緩緩推開了房門。


    熏人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韓修文倒在地上,他臉上全是血,不仔細辨認,甚至都無法認出來本來麵目,他帶血的手掌倒扣在手機屏幕上,上麵還有未播通的110報警電話。


    季然隨後進來,看到這一幕倒吸一口冷氣。


    “人可能還有救,叫120。”


    季然應了一聲,見許長川疾步往外走,連忙跟上去:“許隊,你去哪兒?”


    許長川停留在客廳裏,他看著這上麵的腳印,突然給在物業保安室內盯著監控的人打電話:“從封鎖小區到現在,這棟樓的電梯有沒有人使用過?”


    “沒有。”


    “樓梯間呢?”


    保安語塞,有些心虛道:“樓梯間的監控壞了,還沒有修好。”


    許長川蒼白著一張臉,手腳輕微發著抖,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正在忍受著身體上的痛苦。


    在季然看來,他比裏麵的韓修文更需要一輛救護車。


    此時,正在製高點觀察的狙擊手發現了異常情況,他一邊試圖看清對麵情況,一邊捏著對講重複道。


    “報告!樓頂天台有異常情況,發現一男兩女。重複!樓頂天台發現一男兩女。”


    聽見這話,許長川渾身一顫,提著一口氣,猛地衝向電梯間去按電梯。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許長川等待的每一秒都格外煎熬,他看著慢慢攀升的數字,狠狠捶了一下牆,轉身往樓梯間跑去。


    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十七層,天台在二十六層,如果跑得快一點,會比等電梯的時間短。


    許長川撞出了門,長長的走廊上,一片灰暗,隻有透過飄著灰塵的樓梯間玻璃,他才能看到外麵昏暗的天和有些陰霾的月色。


    許長川不敢耽誤,他貼著牆,一次邁兩個台階根本不敢停歇地往樓上跑,中途看到電梯才到七八層的樣子,沒有絲毫猶豫地繼續往上跑。


    雖然他的身體機能恢複的不錯,但是傷筋動骨一百天,許長川喘著粗氣,胸口和太陽穴痛到極點,每走一步都仿佛痛得讓他神經似過了電一般。


    許長川撫摸著自己的胸口,心髒在他掌下怦怦亂跳,他忍著眼花繚亂,邁上最後一個台階來到了最後一層,也就是電梯最高能到頂層。


    放眼望去,這裏是沒做任何隔斷的大平層,角落堆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抬頭還能看到樓上的走廊。


    他看不太清楚,也沒有太多時間看。


    跟在許長川身後爬上來的季然忍不住扶著自己的膝蓋喘氣,他看著旁邊的走廊,喘著氣:“許隊,這頂層是複試啊?”


    不過四周光禿禿的水泥柱子和樓上沒有護欄的走廊,到處都是看上去能掉下人的安全隱患,他忍不住說了句風涼話,“我看跟爛尾樓也差不多。”


    許長川沒有作聲,他繞過混凝土堆砌的磚瓦石塊,在走廊盡頭的找到了通往天台的安全通道。


    他知道,所有的真相都將在推開眼前的這扇門的那刻揭開。


    許長川的手有些抖,他緊緊攥著門把手,從裏側拉,但是沒有動,後背急出一身冷汗,又來迴晃動了好多下,還是拉不開。


    許長川已經很疲憊了,雙腿跟灌了鉛似的,又疼又重。


    季然將許長川拉到一旁,特警隊員用鐵棍等專業裝備三兩下便將天台的門鎖撬開。


    狙擊手還在觀察。


    這三個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太尋常,男人似乎在同兩個女人爭執些什麽,下一秒,他趁其不備,挾持了其中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人。


    許長川聽著狙擊手匯報的情況,隻覺得一口血腥味喉嚨,嘴裏泛苦。


    盡管他的神態還是那麽冷靜清醒,但季然看到他眼眶瞬間變得通紅。


    此刻,通過無人機傳到時鍾林這邊的畫麵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隻見一個男人拉起穿著白裙子的女人,按著她的後頸,讓她往天台下看去。


    遠處紅藍燈光鮮明,循環閃爍。


    “這是,付副隊長?”


    旁邊的人認出了畫麵中的付子兮,實時通訊也傳到了一門之隔的許長川耳朵裏。


    付子兮腰上係著登山繩,這是他為自己設計的逃生之路,趁著爆炸後警方一片混亂時,利用登山繩滑下去,從小區後門離開。


    他知道身後那扇門已經被撬開了,迴頭看向站在旁邊穿著一襲紅裙恍如神女下凡的溫梨,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小梨,我讓這裏所有人給小玫陪葬,你說好不好?”


    “放了時辰,我跟你走。”


    付子兮笑著搖搖頭:“太晚了,而且你知道時辰的身份吧?”他的手不禁用力,掐的時辰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她可是時鍾林的女兒,那個當年為了往上爬,不惜令小玫含冤至今的時鍾林!”


    “你到底想做什麽?”


    付子兮看著不遠處的那個無人機,突然大喊一聲:“時局長,敢不敢上來單挑啊?”


    時鍾林在指揮室裏。


    他麵前有兩塊屏幕,左邊是綁著炸彈哭喊著要爸爸的時荃,右邊是被付子兮困在天台上像隨時都會被風刮走的搖搖欲墜的時辰。


    這一刻他突然懂了當時時辰問的那句,我和時荃,你會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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