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半躺在椅子上,他雙目緊閉,正在恢複休息。


    然而他無法入睡,即便身體已經疲憊,但情緒依然處於亢奮中,腦海中的思緒,洶湧澎湃。


    加爾興的演講非常成功,這座小鎮上的居民極為熱情,他們甚至送上鮮花,來歡迎克萊的到訪。


    作為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加爾興的工農業都不發達,但是這裏山清水秀,倒是一個休閑度假的好地方。


    不過現在德意誌的情況非常糟糕,人們連吃飽飯都成問題,根本顧不上旅遊消遣。


    “不過這裏的資源很豐富,林業和水利資源都可以利用,最關鍵的,價格便宜。”


    克萊突然睜開雙眼,帕爾的雄心壯誌讓他也被潛移默化,不自覺地,就鑽進了錢眼兒裏。


    拉開窗簾,克萊看了一眼院子裏正在和農戶交談的男人,那是帕爾的一名秘書,他是作為隨行人員來到加爾興的,不過顯然,作用並非是照顧克萊的飲食起居。


    “看來那個猶太富豪,早有打算了。”


    嘴角上翹,克萊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經慢了,帕爾在提到擴展慕尼黑以外地區的時候,就應該把一切都算計到位了。


    自己負責在前麵宣傳,他則在後麵鋪路,大肆兼並土地,培養當地市場,然後用“工分”降低成本,再從當地人手裏賺錢。


    當然,這個過程裏,當地人是受益的,完全就是雙贏的結局,隻是利潤的大頭,被工農聯合黨賺去了而已。


    不知道為什麽,克萊突然有種“推翻自己”的想法,雖然這談不上剝削,但是利潤大部分都被自己拿走,讓他有種“資本家”的負罪感。


    “算了,工農聯合黨並非一個人的,即便有利潤,那也是所有人的,這是集體經濟,隨後受益的還是所有參與者。”


    歎了一口氣,克萊不再去想這個問題,畢竟這種“自私”的做法雖然有點兒齷齪,但效果拔群。


    最近他聽到風聲,工農聯合黨的“工分模式”正在被其他政黨效仿,畢竟效果大家都看得見,甚至傳到了巴伐利亞以外的地區。


    然而慘劇也一個接一個發生,就像克萊當初擔心的,這種模式有弊端,不是誰都能搞的。


    第一,必須有絕對的信任。最開始隻能在黨內成員中使用,一旦操作不當,引發信任危機,頃刻間就會崩塌。


    第二,必須有強大的資本作為後盾。工農聯合黨的工分是和小麥粉捆綁的,而帕爾就擁有巴伐利亞最大的幾座農莊之一,他的庫存就足以支撐工分的兌付,何況他們最近又收購了大量農場,工分的兌付根本不存在任何問題。


    第三,必須有完善的財務製度和管理製度,避免有人從中謀利。而帕爾在這方麵做得就很好,他將工分的管理尺度拿捏得極有分寸,既不會濫發,也不會過分緊縮導致流通率不足。


    總之,這是一個嚴謹的技術活兒,帕爾不僅和銀行合作,更是找來幾個猶太專家幫忙管理,並出謀劃策。


    所以這種東西是難以複製的,之前克萊還擔心其他政黨會“搶生意”,結果很快,這些人鼻青臉腫的淒慘下場就讓他放下心來。


    那些人就根本沒有能力支撐這麽一個“局兒”,強行上桌的結果,就是大量的負債,破產,甚至爆發了集體性暴力事件。


    克萊對他們的遭遇,報以同情。


    就在克萊咧嘴迴想那些人的笑話時,突然聽到有人敲門,隨後剛才那個和農戶交談的秘書,走了進來。


    “很抱歉克萊先生,我有些緊急的事情,需要立刻趕迴慕尼黑去,所以明天的集會演講,可能無法參加了。”


    秘書非常誠懇的道著歉,而克萊則表示沒有關係,他去忙就好。


    沒有問什麽事,更沒有問他要迴去找什麽人,因為克萊都清楚,這是一樁生意要上門了。


    作為黨首,克萊本應該過問的,但他選擇閉上嘴。


    這個政黨嚴格的說,帕爾比克萊更適合擔任黨首,隻是礙於猶太人的身份,而難以拋頭露麵。


    帕爾在做著犧牲,他的付出是最多的,功勞也是最大的,但是他隻能待在幕後,無法去享受鮮花和掌聲。


    所以克萊盡可能給他最大的補償,他不是一個政客,對於名利沒有那麽強的欲望,他隻是希望能夠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這或許才是兩人能夠合作無間的原因。


    就在克萊忙於工農聯合黨擴張的時候,希特勒也沒有閑著,在慕尼黑的一家酒館裏,他正與幾個同伴高談闊論。


    “《議定書》就是猶太人的罪證,他們妄圖顛覆世界,不僅僅是德意誌,他們是所有國家和民族的敵人。”


    希特勒拿著一本薄薄的簡裝書,高聲叫嚷著,身邊的所有人,都在附和,高喊著“驅逐猶太人”,情緒激動而瘋狂。


    事情的起因,是一本剛剛流傳起來的小冊子,名字叫做《複國長者之議定書》。


    據說是俄國起義者,在埃卡特林堡的沙皇房間裏發現的,當時與一本《聖經》和一本《戰爭與和平》放在一起。


    這本《議定書》被認為是猶太“複國長者”,在瑞士巴塞爾舉行的24次秘密會議後,所著的書麵報告。


    內容是猶太人企圖征服世界,讓猶太民族淩駕於世界其他所有民族之上,成為“民族之王”的大陰謀。


    不過這個東西的真實性,根本無從考證,最關鍵的是,它的誕生,竟是在反猶主義的溫床,法國。


    傳聞說,這本《議定書》是由一名沙皇俄國的奸細撰寫,幾年後發表在俄國,目的是給清掃猶太人,提供“依據”。


    而在德國發表,則是在近幾年的一本俄國移民雜誌上。


    沒有掀起多少水花,社會反響平平。


    但是在霍夫布勞斯大會後,《人民觀察家報》發表了這份《議定書》,而在不久前,英國泰晤士報也刊登了《議定書》,並且稱其是“猶太人的真實寫照”,必須認真對待。


    反猶不僅僅是德意誌一家,事實上,當時的歐洲,幾乎所有國家,都在盛行反猶主義。


    法國堪稱反猶主義的誕生地,他們的反猶曆史源遠流長,幾乎任何發生曆史大事件的時期,都會拿猶太人出來“說事兒”。


    主要原因應該和天主教有關,作為法國的主導宗教,天主教一直認為是猶太人殺害了耶穌,所以那些信徒對猶太人的態度可想而知。


    英國則屬於後起之秀,從莎士比亞對猶太人的鄙夷就可見一斑,猶太人在英國一直被視為低劣的存在,隻配和下水道的老鼠為伍。


    相比於英法,意大利也不曾多讓,他們曆史上一直就是堅定的反猶主義者,何況猶太人的國家,當初就是讓他們老祖宗一腳踢爆的。


    當然,俄國也是反猶的,《議定書》就是一篇沙俄人的陰謀,特別是那些對布爾什維克極度恐慌的“俄國難民”,他們把自己的失敗,歸罪於猶太人,認為俄國革命,就是猶太人發動陰謀的重要一步。


    “我們必須懲罰那些猶太人,特別是和布爾什維克勾結的猶太人,他們妄圖顛覆這個國家,成為猶太人征服世界的墊腳石。”


    一個比希特勒高不了多少的家夥站起來,舉起拳頭,聲嘶力竭地呐喊著。


    阿爾弗雷德.羅森堡,一名來自俄國的“德意誌難民”,是比希特勒更早加入工人黨的元老。


    但是和那些唯唯諾諾,隻會高談闊論的家夥不同,羅森堡非常欣賞希特勒,因為他本人,也是一個“激進派”。


    羅森堡出生在沙俄的列巴爾,母親是愛沙尼亞人,父親是波羅的海德意誌人,家庭環境優越,畢竟他的父親,是一名僑居俄國的德意誌富商。


    所以羅森堡的人生一直很順利,他在1917年獲得了莫斯科大學的博士學位,高學曆,高智商,殷實的家境,他具備成為一個人生贏家的大部分條件。


    但是十月革命“毀了他”,麵對來勢洶洶的工農隊伍,作為“資本家”的他,不得不落荒而逃,迴到“祖國”德意誌。


    然而德意誌目前的狀況也很不好,他依靠發表文章過活,主要是針對猶太人和布爾什維克主義,他與埃卡特是好友,經過引薦和一段相處,現在成了希特勒的狂熱崇拜者和親密夥伴。


    “是的,我們不能讓他們同流合汙,我們必須采取行動,喚醒人民,警惕他們的聯合。


    這是危險的,對所有人都是一樣。”


    希特勒拍著羅森堡的肩膀,他們惺惺相惜,彼此注視著。


    兩個人對於布爾什維克主義,看法上是有衝突的。


    希特勒認為那些德國布爾什維克主義者,是可以合作,甚至爭取的對象,對他們的骨氣表示讚賞,對他們敢於抗爭表示欽佩。


    但是羅森堡則持有不同觀點,在他眼裏,布爾什維克主義者都是洪水猛獸,他們不服管教,他們隻會破壞,是德意誌的毒瘤。


    然而除了這一點之外,他們的其他觀點幾乎完全相同,特別對於猶太人,他們都抱有敵意,認為他們會破壞這個國家,是德意誌的罪人和巨大威脅。


    與埃卡特一樣,羅森堡對猶太人的憎恨和惡意,遠大於希特勒,憑借不錯的文筆,羅森堡對猶太人的攻擊更加猛烈和“惡毒”,宣稱他們是“活著的瘟疫”,是要毀滅世界的“瘋子”。


    相比之下,希特勒對猶太人的攻擊,簡直是“毛毛雨”。


    另外羅森堡還是堅定的“反共產主義”支持者,他在《人民觀察家報》上發表文章,闡述共產主義對德意誌的嚴重威脅和破壞。


    同時,他也在埃卡特的刊物上撰寫文章,描寫猶太人的罪惡,揚言這個民族,將會成為德意誌的掘墓人。


    不得不說,羅森堡的文采非常好,博士頭銜絕非浪得虛名。他的文章煽動性極強,就連希特勒,都從他的文章中,吸取過不少“養分”。


    “是的,必須行動,我們需要舉辦遊行,散發傳單,在街道上告訴民眾,猶太人和布爾什維克主義者的危害。”


    羅森堡大吼著,他的提議獲得了在場眾多人的支持,包括希特勒,也十分讚同。


    “不好意思打擾諸位,但是能否請你們安靜一點兒。”


    酒館老板這時候走了過來,很不耐煩地對眾人表示警告。


    “對不起,我們會注意的。”


    希特勒趕忙站起身道歉,他在這家酒館有不少“欠賬”,不得不給幾分麵子。


    “我知道您,希特勒先生,您的演講很好,我也支持您的觀點,不過這不能抹平負債,請問您什麽時候能把賬單清一清,隻需要八折就行。”


    老板撓撓臉頰,雖然沒有表現出威脅的意思,但這副壯實的身板,依然充滿壓迫力。


    “好的,那個,額……”


    希特勒的臉立刻紅了起來,他囊中羞澀,摸了摸口袋,發現裏麵隻有幾馬克,根本抹不平那份賬單。


    其他人也沒有掏錢的意思,事實上他們都很窮,就連羅森堡這個“富豪之子”,現在也是饑一頓飽一頓的。


    尷尬地祈求老板再寬限幾日,眾人便離開了酒館。


    雖然這場小型會議在尷尬中收場,但是他們並沒有因此而止步,各種抨擊猶太人和布爾什維克主義的文章紛紛從納粹黨成員筆下發出,在他們的帶動下,慕尼黑爆發了新一輪的反猶主義和反布爾什維克主義浪潮。


    納粹黨在這一階段,再度擴展了影響力。


    與此同時,高舉德國布爾什維克主義大旗的獨立社會民主黨,正在哈勒舉辦大會。


    隨著卡普暴亂,艾伯特政府鎮壓工人起義,社會主義事業在德國已經搖搖欲墜。


    就連獨立社會民主黨,也發生了內部分歧,親共和派和反共和派的矛盾日益激化,以至於這個政黨,麵臨分崩離析的局麵。


    恰在此時,一位從莫斯科到來的使者,出現在他們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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